上回書說到四個香中的蘭香嬌聲說大爺從不吃芋頭。
微云摸不清深淺,忙陪笑道:“大爺,梅子頭一回在府里做飯,不知道您的喜好,回頭我讓注意。”
欣瑤似未聽見,自顧自接過輕絮送來的碗,喝了一口南瓜粥,眼角正好掃到梅香暗中扯了蘭香一把。
蕭寒道:“我吃不吃,不打緊,大奶奶愛吃就行。”
說罷,夾起一塊芋頭糕,放在欣瑤碟子里,道:“你多吃點。”
欣瑤輕描淡寫的看了他一眼,夾一起塊芋頭糕,送到蕭寒嘴邊,淺笑道:“嘗嘗看,怪香的!”
四目相對,蕭寒嘴角彎彎,低頭咬下,細細品了品,唏噓道:“卻是好味道!”
身后的蘭香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煞是好看。
用罷早膳,夫妻兩個看看時辰不早了,整整衣衫,打算往西院去。
將將要走出房門時,卻聽蕭寒用不大不小的聲音緩緩道:“瑤瑤,這滿院的丫鬟你看著哪個不順眼,只管攆出去,再買了新的來,讓李媽媽調教著。”
蘭香一聽嚇得趕緊跪在地上,低著頭不敢說話。
欣瑤回過頭看著地上的人,笑道:“都挺機靈的,我瞧著都挺好,何必花那個冤枉錢,快走吧,別讓祖父等急了!”
說罷,拉了拉蕭寒的衣袖,朝他略搖了搖頭,夫妻兩個便出了門。
微云朝輕絮打了個眼色,趕忙帶了香之跟上去。
待人走后,梅香才把蘭香從地上扶起來,拉到一旁輕聲罵道:“要你出什么頭?你雖與她交好,又怎知她心里是如何想的?別把自個累了進去。”
蘭香臉色煞白,泣道:“她昨兒夜里哭成那樣,我看著于心不忍,也不知怎么的,那句話就脫口而出。”
梅香啐道:“你啊。真真是個傻的,被人當了槍使還不知道。你以為她是什么好貨?仗著大爺的勢,一家子猖狂。我們姐妹一場,我再勸你一回。做好自己的本份,回頭給大奶奶認個錯去。下回再這樣,神仙也救不了你。”
蘭香吸了吸鼻子,點點頭。
……
蕭府的府邸座落在城西,是一座五進的宅子,占地約十畝。這一處是京城富貴人家的集居地,小小的蕭府在這一帶很是不起眼。
蕭家兩位爺分住東,西兩處院落,中路作正廳,議事廳用。后頭則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園子。園子的西北角幾間房是宗祠。
蕭寒的東院很大,分前院,正房大院,后院,都是三間正房帶兩個耳房。東西兩側廂房。
前院是蕭寒書房,正房大院則是夫妻兩個的臥房,后院三間則做了欣瑤的書房。每個院子里皆種了兩棵梧桐,幾扇芭蕉,幾叢翠竹,再無半點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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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瑤玉手輕指那幾棵芭蕉,笑道:“大爺。院子里就那幾株花草,單調了些,我想要種些爬藤植物,看著好看!”
蕭寒一把握住欣瑤的手,感覺有些涼,輕輕撫摸。笑道:“我是個粗人,不耐煩這些個花花草草,你自個拿主意。祖父院里動不得,旁的,你想怎么折騰。都由著你!呆會從祖父那里回來,我陪你在府里轉轉。蕭府雖比不得怡園那般精致,還是有幾分景致可瞧的。”
欣瑤不可置否的點點頭。
……
夫妻倆個邊走邊說,下人們遠遠見了,紛紛上前行禮,不多時,便到了中路的正廳。
蕭府正堂里。
蕭亭端座上首,笑瞇瞇看著孫子,孫媳給他磕頭。
欣瑤磕完頭,起身接過邊上丫頭遞來的茶,復又跪下,穩穩的高舉過頂,道:“祖父請用茶!”
蕭亭見她舉手投足帶著大家風范,又不似平常女子那般千篇一律,倒有一種說不出的賞心悅目。不由感嘆蔣家好家教。
蕭亭接過茶,卻看向蕭寒,見孫子臉上笑意正濃,暗地里罵了聲臭小子,輕輕啜了口茶,把紅包遞了過去,道:“起來吧,今日的早膳很合我的胃口。”
欣瑤忙道:“多謝祖父夸獎。”
蕭亭摸了摸胡須,想起早膳的南瓜粥清香可口,雞蛋烙餅爽滑酥脆,便道:“孫媳婦,我知道你身邊的丫頭都是能干的,往后廚房的事,你多操心。”
欣瑤試探道:“祖父,大爺與我剛剛商量了,說往后府里三個主子的吃食交給我身邊的梅子打理,我想好是好,可就怕您吃不慣南邊的菜式。”
蕭亭哈哈笑道:“吃得慣,吃得慣,就這樣安排下去。昨晚的酒席,可是給咱們府里長了臉,聽說那丫頭也是你一手調教的?”
欣瑤羞道:“祖父,我從小身子比旁人弱些,所以在吃食上只能更精細些,時間一久,便有了幾分心得。”
蕭寒放下茶盞道:“祖父,往后,咱們吃食的采買都由梅子一手操辦。做菜與您看病是一個道理,醫術再好,還得藥材地道。”
蕭亭滿意道:“正是這個理,廚房采買的事,只管交給她做,你的丫頭,我自然信得過。孫媳婦啊,我盼你進門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等三日后開了祠堂,你就算是我們蕭家的人,以后這家,我就交給你了。蕭重,回頭把府里的帳本,庫房鑰匙統統交給大奶奶。”
蕭重忙恭著身,道了聲是。
欣瑤知道自己多半會掌家,卻未料到老太爺這般爽快,笑道:“祖父,孫媳婦年紀輕,沒見過什么世面,萬一做得不合您的意,您輕點罵我!”
蕭亭哈哈大笑,心道果然是只小狐貍,臉上卻慈眉善目道:“放心,既然交給你,自然由你說了算。這個家你想怎么當,就怎么當,誰不服,只管找我說話。”
蔣欣瑤不緊不慢的道:“多謝祖父為孫媳婦撐腰,孫媳婦初來乍道,行事怕不周全,萬一有個沖撞。得罪了人,讓您老為難。既然祖父這般相信我,我便試上一試。”
蕭亭道:“是個伶俐的,蕭重。你交待下去,凡事只聽大奶奶的差遣,以后有什么事,你就別來找我了,我這把老骨頭還想松快幾日。孫媳婦,你明兒個跟小寒去趟杜府,小寒從小就在她姨母跟前長大,情同母子,你去見見也是應當。”
欣瑤,蕭寒忙點頭應下。
夫妻兩陪著老太爺說了會話。便起身告退。
欣瑤坐得久了,猛一起身,腳下無力,身子晃了兩晃。微云,香之還未來得及伸手。卻見大爺一個箭步,穩穩扶住了。
蕭寒低頭問道:“哪里不舒服?找祖父看看。”
欣瑤幽怨的看了那廝一眼,心里恨道,裝什么裝?還不是被你折騰的,臉上卻笑道:“不打緊,起得猛了些!”
蕭亭只道是清涼山留下的病根子,踱步上前伸出三根手指抓住了欣瑤的脈門。診了半日,才輕咳一聲道:“小寒,沒什么大事,回去歇歇就好了!”
欣瑤大窘,紅著臉羞不可吱,心里把蕭寒恨得咬牙切齒。
正這當口。見一青衣小廝進屋,附耳在蕭老太爺耳邊輕語了幾句,便匆匆離去。
欣瑤瞥見蕭老太爺的臉色微微一變,剛要告退,卻聽他道:“我且問你們。秋霞是誰攆出去的?”
蕭寒把欣瑤扶坐在一邊,冷笑道:“我攆出去的。”
蕭亭嘆道:“如今她娘老子,兄弟都在外頭跪著呢。”
“求到您這兒來了?”
“罷了,罷了,既然我已不管府中的事,這事,便由大奶奶出面解決吧。蕭重,你陪著大奶奶一塊去,小寒,跟祖父去書房坐坐。”
蕭亭起身,背立著手,往外走。
蕭寒冷著臉,始終不動。
蕭亭走了幾步,回過頭瞥了孫子一眼。
欣瑤忙起身推了推他道:“你陪祖父去吧,我去看看有什么事。”
蕭寒見欣瑤一臉平靜,又看到蕭重立在邊上,只得道:“我去去就來!你自個小心。”跟著蕭老太爺走了出去。
欣瑤見人都走了,嘆了口氣,返身坐了下來,不慌不忙朝微云道:“這茶涼了,重新沏碗茶來。”
廳里眼尖的丫頭重新沏了茶,恭敬的遞給大奶奶。
欣瑤拿起碗蓋,吹了吹,輕輕啜了一口,放在小幾上,道:“蕭總管,既然祖父把你留下來,你就說說吧,這戶人家是個什么來歷?”
蕭重中等身材,微微發福,今年四十出頭,是府里的家生子,六歲開始就在蕭老太爺身邊當差,當初那一車的補品,藥材正是他送去了蔣府。
按理說,這種小事,何需勞煩他一個大總管,偏大爺交待再三,只讓他親自交到蔣府二太太手里。從那刻起,蕭重明白了一件事情,大爺對未來的大奶奶相當看中。
蕭重躬著身道:“大奶奶,這秋家,原是已逝的老太太的陪房,秋霞的母親翠玉從小就侍候大姑奶奶,也就是大爺的母親,當年跟著大姑奶奶去了趙家,是大姑奶奶身邊最得用的丫鬟。
后來……后來大姑奶奶回了府,這翠玉就跟著回來了,嫁給了府里一個姓秋名承的管事,生下秋陽,秋霞兩兄妹,這兩人從小就在大爺身邊當差,一直是得用的。”
敢情一家子都是忠仆啊,侍候了三代蕭家人,怪道當初遣了兩個通房,偏偏還留下一個了。
欣瑤笑道:“蕭總管,你且與我說說,這秋家人往日行事如何?”
蕭重權衡左右,道:“旁人倒還好,只這秋霞要強了些。”
欣瑤長長的“噢”了一聲,便笑瞇瞇的看著蕭重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