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崎確實對雪山輕車熟駕——或許也對赤目雪熊足夠了解，因此很快就發現隱藏在積雪之下的洞窟，走入其中后一陣暖流撲面，令凌青云吃了一驚。

“這畜牲好吃懶做，捕食完畢之后就喜歡睡覺，因此將自己的巢穴布置得格外溫暖，就算被我連續毀掉兩個巢穴也沒改變這種習慣。”周崎介紹，并指向洞窟邊緣的一種黝黑石塊，他告訴凌青云，大雪山內也有一些山峰曾是火山，雖然早已死寂，卻有這種散發熱量的火石遺留，赤目雪熊每開辟一個巢穴都會銜來火石取暖。

“現在倒便宜了我們，此地非常宜居，解決雪熊后完全可以過夜。”周崎說著領凌青云繼續向內走去，能容納赤目雪熊居住的洞穴格外寬闊卻難免幽暗，行走其中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令人不禁對洞窟深處產生期待與憂慮并重的矛盾情感。

在一具獸骨前，兩人略微止步。

“這是……猛犸？”看著龐大的森白骨架，尤其是一對標志性的象牙，凌青云吃了一驚，身披厚實毛發的猛犸很耐寒，但也沒有在大雪山生活的能力，也從未聽說過有猛犸在大雪山出沒。

“應該是它從西南群嶺狩獵的，這家伙偶爾也會出遠門打打牙祭。”周崎倒很平靜，兩人繼續前進一段路，卻又見到一具接近十丈長的森森蛇骨，這同樣令人驚異，畢竟低溫的大雪山并不適合蛇類生存。

隨后，各種骨架出現在沿路，大多數破碎不堪，但少數完整的都并非大雪山物種，凌青云算是明白了，這些骨架就是雪熊的榮耀墻，炫耀自己不單在大雪山中稱王稱霸，還能遠到西南群嶺狩獵，捕到其他大雪山生靈見所未見的獵物，盡管沒有人能見到這份榮耀——見到的，大多成為這些骨架的一份子了。

有一種骨架在完整骨架中小得可憐，卻令二人都不進駐足，面露肅穆之色，因為這是人骨，雪熊的巢穴散落著許多人骨，能辨別出性別有男有女，也有佝僂老人，甚至還有一顆被冰凍的年輕男子頭顱擺在骨架的中心，顯然被雪熊格外看重。

“力成學弟。”周崎半跪在地，捧起男子頭顱的手微微顫抖：“果然是這頭畜牲動的手！”

凌青云沉默地看著這一幕，他明白周崎為什么非要除掉赤目雪熊了，洞窟內單是完整的人骨就有數具，這還是雪熊舊巢穴被摧毀后開辟出的新洞窟！可以想象這頭妖獸究竟吃了多少人，絕不下三位數，包括深入雪山的冒險者，也包括入山歷練的西山學子。

“失態了。”良久后周崎起身，并將學弟的頭顱放入匣子收殮，凌青云搖了搖頭：“周兄為何要除掉這頭 妖獸了，在下明白了。”

“沒你想得那么高尚。”周崎也搖頭：“只是它想殺我，我找它復仇，僅此而已，為民除害與我無關，只可惜力成學弟也算天資過人，卻死在這頭畜牲的手里。”

凌青云默然，他能想象這名為“力成”曾有英姿，并且是與雪熊爆發出激戰的，不然雪熊沒必要特意留下他的頭顱當做戰利品擺在此地，只是想到同族的天驕、勇士被吞噬，割下腦袋當戰利品，便有種憤怒與悲哀。

“噬人成性，可稱為魔，只是我等修士何嘗不是腳踏萬千白骨登巔？”看著遍地白骨，凌青云默默地想著，在變強與進化的欲望面前，生命實在太過渺小，哪怕是自詡萬物靈長的人類也會淪為其他生命的獵物，墊腳石。

為什么傳說中的妖怪喜歡吃人？人肉難不成比野獸的肉好吃百倍？實際上妖怪真正想吃的不是人肉，而是人的靈魂與智慧，雖說人死魂滅，它們將人吞噬還是能獲得遠比野獸要多的靈性，以此開啟靈智，修煉速度自能事半功倍。

赤目雪熊雖然非妖，顯然也是為此食人，先前戰斗中有智慧狡詐的一面，這么多年來不知殘害了多少人命，這就是高階妖獸的恐怖，它們中暴戾者甚至與魔無異，令人不免將妖魔二詞關聯。

當然，妖獸靈獸中也有善類，比如傳說中的白澤、麒麟等瑞獸，也有凌青云曾在明月島遭遇的白鹿，還有部落供奉的圖騰獸、追隨人類的馴獸等，絕不可一概而論。

在白骨前佇立一陣，兩人很有默契地繼續向前，在這里他們見到了一具更特殊的骨架，像是一頭雪豹，骨呈冰藍色，爪骨則為深藍，在死后身披寒霜，仍有一股威風凜然。

“至少也是頂級的三階妖獸。”周崎評價：“雖然沒了妖核與血肉，這骨質倒還不錯，你可需要？若是不要，我便收下了。”

“周兄請便。”凌青云道，周崎點頭走到雪豹骨架前，倒不多取，只是敲下色澤特殊，氣息幽寒的爪骨放入包袱，再大也放不下，這爪骨作為雪豹生前最強的部位自有非凡之處，無論用作修煉還是煉器都很適宜。

再往前，五彩光芒令人眼睛微亮，卻是一個布滿各色石塊與結晶的小坑，石都是靈石，結晶也非凡品，無疑是雪熊的珍貴收藏。

在這收藏中卻有一物最為顯眼，這是一塊有著數百平面的幽藍寶石，大小與拳頭相近，幽藍光芒夢幻神秘，其中似有飄雪，有變幻的神異與寒冰中難能可貴的生命氣息，與其說它是一塊寶石，倒不如說是寒霜的仙霧，是神的一滴。

看到的第一眼凌青云就被這寶石吸引了，他認出此物為寒雪魄，乃是雪域結晶寒冰魄中極為罕見的異種，相比起極寒而不易控制的寒冰魄，寒雪魄在極寒中孕育一分生機，可作為令修煉事半功倍的上品靈石，也因極寒而生的特殊特性可煉制救命丹藥，更是一種煉器珍材，能賦予金屬“變幻”的奇異特性，因其極寒而生的性質避免過剛而折，全面提升一件兵器的韌性與修復能力。

“周兄。”凌青云看向周崎：“寒雪魄對我有大用，不知能否割愛？”

“自然可以。”周崎也很干脆地點了點頭：“雪熊是你我合力獵殺，妖核歸我所有，這寒雪魄自然歸你，至于其他靈石，對半分如何？”

凌青云欣然允諾，這很公平，寒雪魄極其罕見，往往有價無市，萬金難求，一枚五階妖獸核的價值少說也是有萬金的，可惜的是雪熊自知必死，臨死前對自己的妖核有所毀損，令其價值下降了不少。

這么一番搜刮，兩個人倒也賺了個缽滿盆滿，不禁感慨五階妖獸收藏之豐，畢竟這種生物作為雪山霸主，尋獲寶物的機會可遠比外來者要多，但周崎還不甚滿意，在洞窟轉了兩圈之后突然對一片平平無奇的冰壁揮拳，足有三尺厚的冰壁破碎，露出一個洞窟，還有瑩如白玉的果實。

“雪元果！”周崎吃了一驚：“難怪這家伙拼了命也要回老巢趕，這東西完全能幫它續命！”

毫無疑問，這雪元果也是價值萬金的珍品，有生死人活白骨的神效，散發的香氣便令兩人為之振奮，產生將其一口吞下的沖動，周崎看了一眼凌青云，將雪元果放入玉匣。

對此凌青云也沒有異議，雖然這樣周崎便比他多了一件珍寶收獲，但雪熊本就是他出手誅殺，這一行周崎又作為向導指引凌青云，多讓些好處凌青云也未覺不妥，若沒有周崎他根本不會有穿越大雪山的念頭，自然不會有這些收獲。

將整個洞窟探索完畢確認沒有遺漏之后，兩人回到雪熊尸體，將能收集攜帶的珍貴材料分配完畢，便直接用雪熊掌準備了一頓豐盛夜宵，度過進入大雪山的第一夜。

清晨的光明中，兩人告別溫暖的洞窟，迎著風雪與嚴寒踏向大雪山更深處的旅途。

“繞道。”路上周崎忽然開口，凌青云依言繞行，不一會兒就見到一頭牦牛從他們原本路徑走過，走到半路忽然發出哞叫，再一看，哪還有身影？

凌青云望之心驚，他知道牦牛是陷進了難以察覺的坑洞，只怕已掉下萬丈深淵，這大雪山還真是處處有危險，一不留神就算是他這樣的金身強者都會飲恨。

“可有興趣遨游冰湖？算是不錯的磨礪。”走到某處高原，有所察覺的周崎沖凌青云微微一笑，自己卻率先向前走去，百步后他一聲低叱，聲浪中積雪飛揚，露出平滑如鏡的冰面，凌青云望而驚異，卻難耐好奇隨周崎走上冰面。

“冰層倒也不薄，會有什么危險？”凌青云暗自疑惑，尋常人走在冰面倒有導致冰面破碎的可能，但以他的身法踏雪無痕都不在話下，自然不會踩碎冰面，就算真的落水也不會太過懼怕，除非這底下是傳說中的弱水、重水等。

“不對，如此低溫早就越過冰點，這冰層底下若不是火山湖，一定冰寒至極！”凌青云暗自警惕，才跟著周崎走出幾十步路，忽見對方嘴角揚起詭異弧度，心中暗叫不妙，卻毫不猶豫低頭看去——

一道黑影，正從湖底迅速接近！

伴著巨響，厚度少說也有一尺的冰面被輕易破碎，巨影躍出水面，血盆大口中寒光閃閃的利齒如同剃刀，可以想象被咬中的后果。

劍芒閃過，渾身藍黑鱗片的丈長巨魚被直接腰斬，落在冰面卻極有活力地扭動，上半身張著大口，用魚鰭前進誓要將獵物吞下，下半身用力甩尾，蹦至數尺高，也導致冰面上裂紋擴散。

“這是什么東西？”凌青云皺眉看著形態與任何現存物種都有差異，甚至如同深海生物的古怪巨魚，那一瞬他真感覺到了危險，真被這巨魚咬中即便金身都會受創，這是難得的異種，但大雪山怎有此冰湖，這種巨魚又依靠什么生長？

疑惑被接踵而至的響動壓制，一股寒意涌上心頭，凌青云望見冰湖下暗流洶涌，不知多少黑影逼近！

“不想死就快跑吧！”周崎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已隔了數十丈遠，饒是凌青云也在這一瞬鐵青了臉，卻毫不猶豫發動龍游身法，伴著一條條怪魚破冰，竭力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