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你還沒睡?]
點擊發送后,葉青發覺自己說了句廢話。
白雪:[你不還是一樣,有事?]
遲疑了片刻,葉青潛意識中感覺對方的心情可能不大好,所以他的手指頓了片刻,不知該怎么展開話題。
如果深夜打擾到她,恐怕會引起反感的吧?葉青試著換位思考,覺得自己就不該在此時發送文件,應該等到明天再說,可惜悔之晚矣。
葉青:[發現了個奇怪的東西,所以想讓你看看]
回復中斷,葉青猜測對方八成在打開文檔,瀏覽內容。
但是在另一個燈火通明的臥室里,以白色為主基調搭配著各種粉色的可愛裝飾,儼然散發著少女氣息的寬闊房間里,白雪趴在床上抱著手機面露疑惑。
真是意外的信息啊,而且為什么偏偏挑在這時候?在她心煩意亂,輾轉難眠的時刻,難不成是來看我的笑話?
哎,不對不對!白雪像是要甩掉煩惱一樣晃了晃腦袋,要說她為何深夜無眠,罪魁禍首就是架在鼻梁上的眼鏡。
宛若深度近視一般,此刻沒有眼鏡就無法正常生活的她為此深受苦惱,但是無論如何,她也只能無奈地接受現實。
真是無妄之災,彷徨無助的少女分外渴望回到此前視力良好的時光,到家以后她已為此多番落淚。
眼看可能這一夜自己都無法入睡,白雪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失落,同時痛恨自己的軟弱。
此刻,有件事情分散注意力也好,于是點開文檔的白雪便看到了出乎意料的內容。
白雪:[哈?這是什么東西?]
默默運功的葉青終于等來了回復,心想對方的瀏覽速度未免太慢了些。
葉青:[聽說在部分覺醒者里流傳挺廣的一部修行口訣,我無意中看到覺得挺有趣的,你也知道我不是覺醒者,一時想到也許你會感興趣,所以想找你來參考一下]
白雪:[看上去和你說的內功有點像]
葉青:[嗯,是類似的東西,你覺得怎樣?]
白雪:[反正睡不著,我試著練練看]
葉青愣了一下,似乎意外的順利?
他正思量著該怎么引導話題,好讓她選擇修習。結果還沒下鉤,魚兒自己跳出了水面,直接落到了魚簍里。
順利的讓葉青感到了一陣奇妙的違和感,這時他注意到對方的回復。
反正睡不著?
這個該理解為順口說出的客套話?還是真實情況呢?在這個時間點還醒著,莫非對方是慣常熬夜的那種人?
和白雪并沒有熟悉到那種程度,對她的作息完全不了解,不過這件事還要拜托她的配合,適當了解些情報似乎是必要的。
葉青:[冒昧地問一下,你一向是晚睡的嗎?]
大約半分鐘后,葉青收到了回復。
白雪:[也不是,怎么了?]
葉青努力想了想該怎么妥善表達出合理的善意關心。
葉青:[首先無論如何,我得道個歉,這么晚還來打擾你,可能會影響到你的正常作息,事先未考慮到這點是我的魯莽。如果讓你現在就修習的話,更是會占用你的睡眠時間,實在萬分抱歉]
一不小心就打出了一大段話,不過這些也是葉青內心的真實想法,發送后他覺得松了口氣,若換成面對面交談,他就很難坦率地說出這樣的話了。
白雪:[沒事,你不用道歉]
隨后,她又接著發來一段話。
[今晚沒睡是出于一些私人原因,因為有些難以啟齒,請恕我不便奉告]
葉青:[好的,我明白了,那你早點休息]
白雪看過回復后,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唉,你怎么可能會明白呢。”
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會如此失落,自有記憶以來從未遇過挫折的她,能清晰回憶起來的煩惱只有在精神欠佳時,會偶爾感到生活無趣,但即便是這樣,那也是一頓美食或購物便能解決的小問題。
在過去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她以為自己是無所不能的。學園里的成績隨便聽聽便能輕松拿到第一,無論學什么都是一點就會,稍微努力的話便能達到別人望塵莫及的高度,所謂的得天獨厚便是這么回事吧?
對此漸漸習以為常的她覺得人生就是一種過于簡單的游戲,就像是還未出新手村的初始角色,卻已經可以單手滅最終boss了,以致于她很想換一個開局,因為根本體驗不到游戲的樂趣。
但那終歸只是涉世未深的幼稚想法罷了,隨著閱歷的增長,她已經可以自己尋找樂趣。
如果這個世界只有她一個人,一定會覺得這是地獄,但是好在這個世界還有一類有趣的存在——那便是其他人。
除了她之外,這個世界還有許許多多普通人,按照人口基數來說的話,這個世界本就是由眾多的普通人組成的。
她很快便意識到,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到在她看來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她以為的普通因為在人群里變成了異常。
對此她最先感到的是驚訝,而后是好奇,像是第一次去往外星球的星際游客,乍然見到了不可思議的事物。
具有某一方面特長的人會在普通的人海里顯得更為扎眼,像是深夜里的星空,稍微比附近亮度高一些的星辰。
雖然不能知曉星星的感受,但是如果詢問當事人的感想,對此感到失落沮喪的應該是少數。
簡而言之,那便是優于他人而產生的優越感。
正是那種可能會招致自滿,引起他人嫉妒的東西。
如果比別人站的高一些,那么感受到他人含著嫉妒的視線多半是在所難免的,畢竟很多人都喜歡抬頭看著那些高高在上的位置,如果有個人恰巧不合時宜地站在那里,自然就得接受底下群眾的目光。
可若你站的太高,高不可攀,超越大多數人視線可及的高度,那么你也就自然地離那些視線遠了一些。
因為你的高度超越了部分人的想象,他們便也覺得無趣,于是收回目光,轉而去盯著那些離自己近一些,似乎伸手也能夠一夠的高度。
本來一直處于低落情緒的白雪,經過葉青發來信息這樣一打岔后,驀然想到了一些被她無意間忽略的事。
毫無疑問自己的內心中抱有著某種程度的優越感,只是自己以往無意間忽略了而已。
其結果便是——在潛意識中,白雪就把自己放到了較高的位置,也單純的相信自己的人生必然是一片坦途。但是現實卻是,乍然遭逢始料未及的挫折后,竟會令她倍感失落,而且險些一蹶不振。
我究竟在失落什么呢?
她不禁在心底暗暗自問,而后,有些沒來由的,她仿佛忽然間想通了。
想通了自己并不特殊的事實,認清了任何人都有她存在的理由,也想通了自己潛意識中的傲慢——自己并不像自己以為的那樣完美無缺。
仿佛宣告著幼稚的公主游戲結束了一樣,名為白雪的普通少女決定接受現實,直面挫折。
“可是……我的眼睛……嗚嗚嗚。”摘下眼鏡的白雪陡然陷入模糊的世界,即便睜大眼睛也依舊看不清床邊熟悉的粉色玩偶,不禁令她心生恐懼,渾身發顫,仿佛一瞬間徹底地失去了自己熟知的世界。
盡情地哭過一場后,白雪拿起潤濕的毛巾抹了抹臉,望著鏡子里眼眶泛紅的自己,輕聲嘆了口氣。
“如果被小小的挫折就打敗的話那也太可笑了,現在的我,就算立刻失明了也會挺住的!”
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吐出豪言壯語后,白雪忽然覺得心情輕松了很多。
“唉,我在犯什么傻啊。”
用力拍了拍臉頰,感覺之前糾結苦惱的自己真像個傻瓜一樣,白雪頹然地嘆息了一聲后,步伐沉重地走出洗手間。
準備撲到床上睡覺的她,忽然瞥見放在枕頭上的手機,開啟的屏幕上顯示著那段奇怪的口訣。
“有點奇怪啊……”
她不禁皺起眉頭喃喃自語,又將那段文字仔細看了一遍。
仍舊有些摸不著頭腦,而且隱約感到葉青的行為十分古怪,她回憶著與他偶遇的幾次經歷,越發覺得這家伙神神秘秘的。
“第一次碰到這家伙不就知道了嗎,他肯定隱藏著什么秘密,女孩子的直覺是不會錯的!”
這樣想著,她立刻點開了對方的頭像,準備給他發送消息直接詢問。
無視了凌晨一點的深夜時間,直覺讓她認定對方也因為某些事并未入睡。
白雪:[葉青同學,你肯定有事瞞著我吧?]
后面添加了一個壞笑的表情包,白雪的心情忽然好了起來,猜測著對方的表情,但是驀然間她的神色一僵。
“要是他不回復怎么辦?可能是睡了,也可能是裝作沒看到。”
并不怎么習慣使用聊天軟件的白雪,陡然發覺自己陷入了一個難題。
但是并未讓她糾結很久,很快便收到了回復。
葉青:[?]
她驀然一愣,臉上立刻升起了怒意,這家伙!
白雪:[可惡,你在學我嗎!]
葉青:[不是啊,抱歉,我只是沒弄明白]
白雪:[不用裝傻了,有些事我只是沒有當面揭穿你而已,好好反思一下吧,我勸你最好坦白]
在屏幕那頭的葉青卻是一頭霧水,明顯地感到此刻的白雪有些咄咄逼人。是因為在使用手機聊天的關系嗎?總覺得對方意外的展現出蠻橫而強勢的一面啊。
徹夜修煉的葉青看到了對方的消息,雖然有考慮過等到明天再回復,可是畢竟是自己先打擾到對方的,若白雪真的有事自己卻假裝沒看到,心里總有些過不去。
于是,便出現了讓自己十分意外的對話。
揭穿?坦白?
乍然看去,似乎是自己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她手上的樣子,可是……
葉青:[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呀,能否說清楚些?]
白雪:[哼哼,看來你是決定隱瞞到底了,欺騙我的事可不是那么好糊弄過去的!]
輕咬下唇的白雪狠狠瞪著手機,像是能透過屏幕看到對面那張故作無害的面孔一樣。
葉青從對方的文字消息中感受到宛如實質的壓力,額頭不禁開始冒汗了。
倒也不是他執意隱瞞,主要是他的秘密似乎有點多,也不曉得白雪發現了什么,還是說單純的在和他開玩笑。
葉青:[那個……是某種惡作劇嗎?話說你為啥這么晚還不休息啊?聽說早睡對皮膚比較好呢]
白雪:[別打岔,我要生氣了!我是認真的!]
葉青:[對不起!!]
雖然葉青仍未搞懂是什么事,但是眼見對方的怒火,他得設法澆一桶水試試。
白雪:[哼!你根本就沒有什么妹妹吧!]
“啪”的一聲,懸停在葉青眼前的手機掉在了沙發上。
他趕忙集中精神,再度讓手機懸停在面前,用意念打字。
葉青:[我不大明白……]
白雪:[夠了,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原來你是這么奸詐的家伙,恐怕嘴里根本就沒有實話吧?]
陡然被貼上奸詐標簽的葉青呆愣片刻,心頭泛起古怪的感覺,而且白雪提到了妹妹?那無疑是在說零吧——她知道了零并非自己妹妹的這一事實。
可是,這怎么可能?不對,是哪里出了紕漏?
葉青皺起眉頭思索著對方是如何得知的事實真相。
白雪:[干嘛不回了?你又在想找什么借口對吧?]
葉青:[不是啊,如果是關于這件事,我只能告訴你,零確實不是我的親妹妹。并非是我有意隱瞞,而是此事解釋起來有點復雜。十分抱歉,能告訴我你是怎么知道的嗎?]
“哈,這么快就改口了!裝作一副人畜無害的乖巧模樣,其實確是滿口謊言的那種人嗎?”白雪有些不滿地嘟囔著,兀自有些來氣,“這家伙竟然把我當傻瓜,簡直太可惡了!”
虧得她起初還覺得對方十分有趣,看上去也是一副十分可靠的模樣,卻沒想到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在心里生了會兒悶氣,白雪回憶起在櫻花庭院里相處的那一個下午,那時候的自己是真的很開心,也是真心把他們當做朋友的,可是零和這個家伙卻一臉坦然地欺騙自己!
但是,他們會不會有什么苦衷呢?
冷靜下來的白雪,忽然在心里為他們開脫起來。
“好,姑且聽聽你的解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