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糾正了數遍黑發少女對自己的稱呼，自己才得以從“博士”變為了“葉青”。

“所以，你現在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從哪里來，也不知道博士是誰……”葉青越說越覺得喪氣，面前是唯一的線索，卻瞬間斷裂。

黑發少女點了點頭，神態天真地眨了眨眼睛，對葉青的沮喪神情表示出疑惑。

葉青甩了甩頭，事情還沒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黑發少女雖然失去了記憶，但是基本的認識常識還在，學習能力似乎也不錯，葉青說一遍她就能記住。

首先要搞明白她的真實身份，學園的資料庫里有沒有呢？

不對不對，葉青以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桌子對面的黑發少女，又看了看疊放在沙發上的黑色護甲——現在像是一張黑色軟墊。

這家伙雖然年紀符合，但是怎么看也不像是學生吧。

而且這身奇怪的護甲……

葉青越發頭痛了，望向黑發少女：“你一點記憶都沒有了嗎？自己的名字呢？天櫻學園呢？有沒有什么印象……？”

黑發少女一臉懵懂地搖了搖頭：“不記得。”

似乎是葉青焦急的神色讓她覺得有些害怕，黑發少女怯生生地小聲問道：“對不起，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

葉青一怔，連忙擺了擺手：“沒有沒有，你沒做錯什么。”

略一思索，葉青接著道：“呃，我覺得你應該是腦袋發熱，一時燒壞了，所以想不起來以前的事，也許過兩天就好了。”說完葉青盡力露出了微顯僵硬的和善笑容。

黑發少女點點頭，似是肯定了葉青的話：“是呢，剛才頭好熱，不過現在好了。”說完她像是模仿著葉青也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

那是一個天真無邪、帶著些許稚氣的可愛笑容。

葉青愣了一下，忽然覺得失憶對她興許并不是壞事。

此前的少女似乎有著非殺人不可的理由，失敗的話，只能無助的痛哭。而此刻的她，卻可以拋下一切體驗無憂無慮的嶄新人生。

葉青并不是她，并沒有權利代她選擇，可是這個選擇的鑰匙現今是握在自己的手里。

如果想恢復她的記憶只有送她去醫院了吧，可是她的身份恐怕并不是普通人，或許牽涉到許多隱秘。

葉青的手指在桌子上無意識地輕輕敲擊，黑發少女此時又灌下了一瓶咖啡，發出可愛的吞咽聲，她微微瞇起眼睛似是喝的意猶未盡。

“你別喝的太多了，要不然沒法睡覺。”葉青善意地提醒道。

黑發少女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眸光清亮。

“你現在腦袋不痛了吧？”葉青微微探身將傾倒的咖啡罐在桌子上擺正，堆在一起。

“有一點點，不過喝完咖啡就一點都不痛了。”黑發少女微笑著說。

那肯定是你的錯覺，葉青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既然你覺得好多了，就去繼續睡覺吧，好好休息對恢復記憶也會有幫助的。”

黑發少女有些懵懂地點點頭，對葉青的話相當順從，起身緩緩走向臥室。

葉青凝視著她的背影，忽然意識到她還沒有名字，總歸是不大方便的。

“你如果記不起名字，就暫時叫‘葉零’怎么樣？”

黑發少女轉過身來，輕聲重復了一句：“葉零？”

“對，你的新名字。”葉青微笑頷首，想到了少女胸口刻著數字零，雖不明其意，此刻不妨做個名字。

黑發少女不置可否，只是微微點頭，回到臥室休息了。

…………

一間寬敞的屋子里，寂靜而昏暗，房間中央的桌子上升起淡藍色的電子光幕，光幕前坐著一個瘦削的身影，酒紅色的短發蓋住耳朵，模樣俏麗的少女目不轉睛地盯著光幕。

紛繁浩密的數據字符飛快閃爍，在光幕右上角的一個單獨數字忽然閃動了一下，從0變為1，接著又變回0，再也不動了。

而在數字變動的一剎那，飛快閃爍的數據流也出現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虛影。

這點微妙的變化未曾瞞過紅發少女的眼睛，她的目光忽然變得銳利——那是她處于思考中的習慣。

“這個數字……代表著什么？”

昏暗的房間里再無他人，短發少女獨自喃喃自語，拿起懷中的一包薯片，房間中立時響起了清脆地咀嚼聲。

光屏上的數據一頓，閃出一個請求通話的小窗。

抬眼看了看請求通訊的人名，紅發少女砸吧了下嘴，伸出小指按了接聽鍵：“你以為現在是幾點啊？”

光屏上顯示著語音通話中，接著傳來一道輕柔的女聲：“嘿嘿，我知道你這家伙是夜行生物呀，現在找你正合適。”

“別廢話，什么事？”紅發少女自顧自地嚼著薯片。

“幫我找一個人，要全部信息。”

“哦，500。”

“哇！太貴了吧。”

“要掛了哦。”紅發少女伸出手指虛按在退出鍵上。

“慢著慢著，好吧，那個人叫葉青。”

紅發少女一手捏著薯片送進嘴里，一手在鍵盤上飛快敲擊了片刻，微微挑了挑眉：“你上次不是讓我查過嗎？”

“是呢，這次要具體點的，家庭住址呀之類的。”

紅發少女嗤笑了一聲，按下了最后一個鍵：“好了，資料發給你了，別忘了給錢，記得下次來的時候給我搬幾箱零食來。”

“哼，我……”

不待對方說完，紅發少女已退出了通話。

…………

今天是周六，天剛蒙蒙亮，葉青結束修煉舒展了下久坐的身體。

臥室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葉青低聲喊了一句：“零？”

“早上好。”黑發少女從臥室探出頭來，睡眼惺忪地望著他。

“早上好……”葉青面含微笑地回復了一句，直至此刻他猛然醒悟到自己的家里確確實實多了一個人。

而對于一直獨自生活的葉青而言，心里霎時間升起期待與難過彼此交織的復雜心情。

同居！而且還是一個女孩子，若是被別人知道了，自己……

想及此處，葉青不禁面色發白。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看著葉青抱著腦袋喃喃自語，零有些擔心地走過來俯身問道。

“沒什么，我需要冷靜一下。”葉青緩緩搖了搖頭，指了指洗手間的位置，“你先去洗漱吧，抽屜里有備用的新毛巾和牙刷。”

零依言走入洗手間，葉青拿起手機，訂購了新的床單、生活日用品、還有兩份早餐，以及令人眼花繚亂的女裝。

隨便選了一套推薦款、隨便預估了下尺寸。

有生以來第一次買女裝——葉青的拇指在確認鍵上微微發抖，感覺自己在做一件極度羞恥的事情。

就在額頭不禁直冒冷汗的時候，葉青忽然靈光一閃：“對啊，我應該讓零自己買才是，這樣就和我沒關系了。”

似是成功說服了自己，葉青心里懸著的大石終于落下，將手機擺在桌上。

零很快就從洗手間出來，臉上兀自掛著幾滴水珠，一頭黑亮如緞的長發隨意披散著。

“零，有件事需要你來做。”葉青指了指桌子上的手機。

零走過來一臉不解地歪了歪頭。

葉青清了清嗓子，將手機遞給她：“按下確認鍵。”

零一言不發地點擊了確認鍵后，向葉青投去了疑惑的視線：“這樣就行了？”

葉青面無表情地點點頭，走進洗手間，意識到自己的行為過于愚蠢。

葉青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服務型機器人正巧將訂購的物品送到家門口，開門的零一臉驚奇地盯著門外構造精巧的機器人。

機器人將頭頂上托著的數個包裝盒依次放進門內，最后微微躬身飛速離開了。

葉青關上門，和零各自拿起幾個包裝盒走到客廳的矮桌上。

“這是早餐，隨便選的，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葉青將早餐的拿到一邊，又翻出裝有新衣服的包裝盒遞給零，“這是新衣服，你先湊合著穿吧。”

“嗯。”零抱著新衣服走進臥室。

早餐是簡單的面條和清粥，勝在烹制技藝非凡，味道不俗，葉青不知道零喜歡哪個，只好等她出來再分配了。

手機上這時彈出了兩條信息，一條是猴子的，邀請他去游戲里大殺四方，很可惜現在的葉青沒時間，委婉拒絕了。

另一條竟然是白雪發過來的，似是說她在昨晚修煉內力的過程中遇見了一些難題，希望有機會能向葉青多加請教，請求他今天抽空等她來當面拜訪……

“哈？”

葉青一時沒能明白對方的意思，好像因為今天是周末，白雪打算當面來自己家。可是自己和她并不熟吧，而且也沒告訴他自己的公寓地址。

既然對方鄭重地發來信息了，并不像是開玩笑。

葉青猛然留意到對方發送信息的時間是三十分鐘前——即便是周末，對方也醒的這么早的嗎？

葉青在手機上回復了［今天有事，請你改天再來吧］之后將手機放在一邊。

這時零已經換好衣服從臥室里走出來，一身樸素的白色襯衫和長裙，透出一種清新淡雅的氣質。

葉青：“…………”

“還不錯嘛。”葉青清了清嗓子，指著桌子上放的兩個食盒，“清粥和面條，你吃哪個？”

零坐在葉青的對面望著兩份食盒遲疑未決，最后隨意指了指那一份清粥。

“原來你都沒吃過。”葉青已經明白了，將那份裝有清粥的食盒推到零的面前，“先嘗嘗吧，下次選你愛吃的。”

零似乎并不挑食，剛剛嘗了第一口便笑顏逐開，吃的津津有味。

葉青抬了抬眉毛，他自然知道這些簡單的食物口味不差——他大多都吃膩了，但是零的反應未免有些稍顯夸張，就像是第一次吃這些食物一樣。

葉青若有所思地吸溜著面條。

在兩人剛剛解決完早餐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在門內右上角的位置有個顯示器，上面印出了白雪的身影。

零正要起身去開門，卻被葉青一把拉住。

葉青霎時間有些驚慌失措，零的身份未知，面貌又酷似自己，讓外人看到十分不妥。

葉青沖著零搖了搖頭，表示不要去開門，零似懂非懂地坐了下來。

“還沒醒嗎？”門外的白雪輕聲念叨著，又按了一下門鈴，拿出手機給葉青打了個電話，

望著在桌上響鈴的手機，葉青一瞬間覺得那鈴聲異常刺耳。接是不接——這是個問題。

早知道適才不該回復她的信息的，只要裝睡就好了。

“她似乎有急事找你，為什么不開門啊？”零托著腮小聲地問道，神態一派天真，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葉青一時無言以對，躊躇了片刻扯謊道：“呃，我欠了她很多錢，這家伙是來要債的，所以不想見她。”

零“哦”了一聲，一副完全沒聽懂的樣子，繼續追問道：“什么是欠錢要債？”

葉青：“…………”

這時，葉青的手機鈴聲停止了，接著又彈出了一條信息。

白雪：［葉青，你還沒醒嗎？我已經到你家門口啦，拜托請開門！］

白雪在門外等了五分鐘，低頭玩著手機，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果然是有急事，你欠了她很多錢嗎？”零有些擔憂地望著葉青。

葉青感到臉上發燒，這個謊越扯越丟人了。此事恐怕會讓零產生嚴重的誤會，而且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又沒有做什么壞事，沒道理遮遮掩掩的。

想到此處，眼見白雪在門外一副不急不躁的模樣，葉青只得準備開門迎客。

“她叫白雪，這家伙不喜歡別人談欠錢的事情，記得在她面前一句欠債還錢的事情都不要提。”葉青小聲叮囑零，見她乖乖地點頭，這才略感放心。

打開房門，葉青立刻道歉：“抱歉讓你久等了，家里有客人沒注意到你的電話。”

白雪愣了一下，立刻露出優雅的微笑：“沒事沒事，本來就是擅自拜訪的我不請自來。”

說完白雪微微偏頭看著站在葉青身側的零，待看清她的面容，不覺一呆。

“哦，這位是葉零，這是白雪。”葉青分別向兩個少女彼此介紹。

“初次見面，你好，我叫白雪。”白雪今天穿著輕飄飄的長裙，優雅得體地向零致以問候。

零也似被對方優雅的舉止震住了，有些忸怩地低頭回禮：“零，啊……初次見面，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