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兩個星期過得飛快,赤井差不多已經可以回到工作崗位了,只是任何一個局里的同事都看得出來,這兩個星期過后,他變了。
六年前,他剛進入FBI的時候,就像個青澀的小弟弟,大家都對他頗為照顧,可是慢慢接觸,才發現23歲的他,似乎有著32歲的成熟。漸漸的,大家不再把他當小弟弟了,而他也憑借著出色的能力,快速成長為一名優秀的聯邦探員,成為局里最年輕的高級搜查官。
五年間,他的自信,驕傲,睿智,都深深感染著大家,雖然他的氣質一直都是那么的冷,但是那時的冷只是表象,他內心的熱情依然燃燒著辦公室里每一個探員心里的夢想。而現在,他整個人,由內到外,都已經徹底的冷了下來,除了工作上的事,他不會再多說一句話。大家想念著他的笑,想念他時不時的冷幽默,想念他每次發言時,閃耀著智慧光芒的眼睛。
可是,五年里發生的事情太多,時過境遷,他早已不再是那個不羈的熱血青年了。現在,他明白了命運賦予他的意義,他活下去,或許也不只是為了明美了。
“赤井副部長,該下班了哦。”Beth從站在窗口的赤井旁經過時,帶著笑對他說。
“嗯,你們回去吧,明天見。”赤井回過頭回應著他。
“聽說明天有早會,要比平常早到20分鐘哦。”挽著他手臂的Kally補充道,她的笑容似乎帶著一絲神秘。
“好,我知道了,謝謝。”赤井臉上雖然一直沒有表情,但他的語氣還是和以前一樣的柔和。
“那明天見嘍,拜。”Beth和Kally笑著與他道別。
“拜。”赤井終于也微笑起來,也許因為那微笑的力量太強大,他的心被這股暖流烘烤著。
窗外的一縷清風親吻著他,他回過頭,繼續看著外面的馬路。他想了想,好像很久都沒開過早會了,難道局里有什么重大決定,是關于組織的嗎?可是明美走了之后,他就再沒向局里主動爭取過去日本的機會,他知道,他的心如果不靜,局里是不會同意的。
秋天到了,日落一天比一天早,赤井感覺到窗外燜燥的空氣里開始有了涼意。葉落了,歸根了,是否他的心也該回航了,沉潛了太久,該回歸了。
這兩個星期,赤井的心平靜了不少,但是日本這邊并不太平,為了解救被囚禁的志保,泠幾乎要和Boss鬧翻了。
盡管她知道也許根本無法轉圜,但志保因為姐姐被殺而遭到囚禁,真的很無辜。她曾在心里立下誓言,要為明美守護她最后的牽掛,所以冒著被Boss放逐的危險,她也要盡力一試。
經過她的努力,Boss愿意做出最大的讓步,但條件是,要志保繼續完成傀儡試劑的研制工作。泠知道這是保命唯一的辦法,雖然志保不會愿意,但是,泠相信自己可以說服她。
她來到監禁室的時候,Gin剛好也在里面,大概,他也是來勸降的,但是簡單粗暴的他顯然不適合談判,如果實在搞不定,他更喜歡用槍來解決。
看到泠,Gin也很自覺的讓位,他沒有多說什么,因為他知道泠一定不想看見他,于是他默默的離開,而渡邊依然守在門口。
“Sherry。”泠走到志保身旁,直接坐在了地上,她拉著她的手,眼里滿是歉意。
“泠,他們殺了姐姐,她是你最重要的朋友啊,可是Gin殺了她,你真的,還能再繼續強迫自己忍下去嗎?”志保幾乎要哭出來了,她無法想象泠接下來要怎么走,難道,她的心真的可以強大到連明美的死都能忍受嗎?
“我……”泠猶豫了,這個問題她真的想過無數遍,可是,報仇是她唯一的信念了,為了這個信念,還有什么是不能忍的呢?明美的死,真的是意料之外,她無法控制,更無法挽救啊。她時刻提醒自己要看清目前的處境,為了以后的路更好走,為什么不能忍一時之痛呢?
“我只能說,很抱歉,曾經承諾過你的事,我沒有做到。”泠只能這么說了。
“組織這次會那么直接,也不是你我能預料到的,你也別自責了。”志保低下頭。
“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只能說,我會盡量不讓事情繼續糟糕下去。”泠看著志保的眼睛,她真的希望她可以繼續相信她。
“你還有什么辦法呢?殺了Gin為姐姐報仇嗎?可是你做不到啊,我也做不到,你還能怎么辦呢?”志保實在已經絕望至極了。
“Sherry,聽我說,接下來我要說的,或許你不能接受,但是為了你姐姐,你必須接受。大概Gin剛才已經跟你說過一遍了,我還要用我的立場再跟你說一遍,放棄抵抗,繼續做你該做的工作。”泠 看著志保的眼睛,她真的希望志保能夠理解她的用心。
“這就是你的辦法嗎?要我違背良心,繼續為那些惡魔做事,那我情愿去陪姐姐。”志保依舊堅定她的想法。
“志保,人死了就什么都沒了,你真的還想為姐姐報仇嗎?”泠極力的勸解著她。“在我們的力量足以與組織抗衡之前,忍是唯一的出路,這不是違背良心,更不是坐以待斃,相信我,只要堅持下去,希望一定會有的。”
泠的這句話點醒了她,姐姐最大的愿望,不就是她的平安嗎?
“只要還活著,就可以創造希望,是這樣嗎?”志保也握緊了泠的手,的確,親者痛,仇者快,這才是最大的愚蠢和不值。
“對,你想通就好了,我馬上讓Boss放你出去,出去之后,你只要再次取得他們的信任,其他的交給我就好。”得到志保的支持,泠終于再次燃起了斗志,真正的復仇之戰,很快就要正式打響了。
“好,我聽你的,你自己也要小心。”志保再次把希望寄托給了泠。
“嗯,再堅持一下,等著我。”泠站起來,志保的轉變讓她暫時放下了心,她離開了監禁室,去找那個讓她痛不欲生的Gin。
Gin在虛擬射擊場上演著精彩的個人戰,這段時間的空閑實在是悶壞了他,期待著的遲遲不來,還是只有射擊的快感能給他最大的撫慰。
手槍,霰彈槍,狙擊槍,全都試過一遍后,還是很不過癮,Gin希望在眼前的那張臉,是他想念了很久的赤井秀一。那種在子彈飛舞間感受彼此氣場的感覺,自赤井離開后,他就再沒體會過,回歸到獨孤求敗的悲哀中,他握槍的手,都快生銹了。
最后一個目標,600碼,Gin抬起巴雷特,從瞄準鏡里期待著噴薄而出的殷紅。
“砰。”目標應聲而倒,真是完美的狙擊,可是Gin扣在扳機上的手指并沒有移動,開了這一槍的,是站在后方20米的泠。
Gin放下巴雷特,嘴角微微一揚,他不用回頭就知道,組織里還有能耐打600碼的,只有她。
紐約之戰后,泠就再也沒碰過槍,狙擊更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可是這種天生的領悟力加上后天高強度訓練而得來的技能,并不會因此退卻。
幾乎與所有對槍有著莫名情感的槍手一樣,泠很喜歡開槍那瞬間,整個靈魂被釋放的感覺。因為在那一瞬間,子彈會帶著你心里的妄念一起飛出去,飛出去之后,那在刻在靶上的裂痕,便會把心里的妄念,一起消散成煙。
但這種快感只局限于射擊場的虛擬目標,對于任何的活物,泠從來都是帶著敬畏的,她雖然習慣于用槍來減壓,但是鮮活的生命,都不是誰有資格去侵犯的。
泠把搶放在一旁,她并不是來與Gin切磋的,她從升降臺回到地面,對著Gin說:“我來只是想告訴你,Boss的條件,Sherry愿意接受。”
“她果然還是聽你的話。”Gin也降下了升降機,走到泠的身邊。
“既然你們的目的已經達到,是不是也該放人了。”泠抱著手看著Gin,這眼神帶著一絲威脅。
“我會去請示Boss,別急。”Gin依然冷冷的,他只留下這句話,就從泠的身邊走過,離開了射擊場。
泠相信Boss不會食言,她也不想和Gin多說,走出大門,她便直接來車回去公寓。
而Gin去了Boss辦公室,替泠去向他傳達了談判的結果,Boss很滿意,但同時,他也對一心想保住志保的泠產生了懷疑。
“Gin,Baileys這次這么護著Sherry,在你看來,到底是為了什么?”Boss想聽聽Gin的想法。
“宮野明美已經死了,或許,她只是想遵照她的遺愿,保護好Sherry,再怎么說,她們也是朋友。”Gin這樣回答。
“嗯,這是其中一個原因,但我總覺得,應該還有別的什么。”老謀深算的Boss開始感覺到了一絲陰謀的氣息。
“Boss懷疑Baileys?” Gin有些訝異,他知道泠是個重情重義的人,難道對志保的維護,不只是出于情義嗎?
“哼,我手里的每一個人,都必須是透明的,但凡誰摻上了雜質,那他就是我肉中的一根刺,必須拔除。”Boss不容許任何一點可追蹤的疑問,就算是泠,也是不能縱容的。
“所以,Boss想對Baileys,進行暗中的監視嗎?”Gin問。
“不,只需要試探,Bourbon最擅長心理戰術,叫他去,只要確認Baileys依然透明如初就行。”Boss不得不開始防著萬一了,如果他的侄女真的心懷叵測,那她就將是一顆最危險的刺。
“是,我知道了。”Gin也很想知道泠到底在盤算些什么,他閱人無數,卻只有泠,他始終都看不透。
“嗯,就這樣吧。”
“是。”
Gin走出了辦公室,他并不急著去找Bourbon傳達Boss的命令,在那之前,他更想親眼去證明泠的透明。
可是,每次當泠就站在他眼前時,他都不敢肯定,這一個,究竟是她眾多偽裝下的哪一個,到底她本來的面目是什么樣,Gin已經無法確定了。
或許,她的真面目,只能從小時候的記憶里去尋找了,而現在的她,就算是用心理戰術去試探,也很可能會無果而終吧。
眼睛看到的,往往才是最假的,而正是我們眼睛所看到的,才是蒙蔽人們最多的。這個世界上任何的真相,真實,真心,到底有多真,誰又能敢保證呢?而所有的假象,假想,才是被忽略了的,也是內心最真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