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九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無比的痛苦,就覺得肩膀上一陣壓力壓下來,她猛地驚醒:直“誰?!”
“是我,絳寒?!苯{寒的聲音里摒棄了一貫的冰冷,別扭的多了幾分溫潤。
他的手握在凰九的肩頭,刻意的加重了一些力道想要給凰九一些溫暖。
誰知道凰九卻好像是觸碰到了什么不該碰到東西,陡然站起身來,一把揮開了絳寒的手尖叫道:“你放開本宮?!?
絳寒蹙眉,眼神一暗:“你這是怎么了?”
凰九很激動,十分厭惡的看著面前的男人,惡狠狠道:“誰讓你進來的?你怎么進來的?”
絳寒奇怪的看了一眼凰九:“娘娘難道忘了您說過的話了?您說過我進來是不需要稟告的!”
凰九一巴掌狠狠的扇在絳寒沒有面具的臉上,低喝道:“閉嘴!你有什么資格說什么我!你就是個奴才!”
絳寒聞言渾身一顫,猛的向后退了一大步,薄削的嘴唇剎那就刷白一片,嘴里囁嚅道:“娘娘……”
只是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凰九尖銳的聲音打斷了。
“住口!”凰九倏然睜大了雙眼死死的盯著絳寒,仿佛他再多說一句話就要生生撕碎他一樣。“給本宮滾出去!滾的越遠越好!并且永世不準踏入皇宮半步!”凰九一字一句道。
絳寒一愣,驚訝的抬頭看著凰九,似乎根本就沒有料到凰九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而凰九猶不甘心,抬起如蔥根一般的纖纖玉指,筆直的指向完全愣住的絳寒:“你不過是在本宮腳下搖尾乞憐的一條狗,你連站在本宮身邊的資格都沒有,本宮念你這么多年忠心耿耿,昨日的事兒暫且饒恕你的狗命!你還不走?!你是非要逼著本宮翻臉不認人么?!”
絳寒只覺得渾身發冷,暗想此時已經是初春的時候了,天氣怎么會說冷就冷了下來。對于凰九的質問他一個字一個字聽在耳朵里,打在心上,隱約還能聽見胸口有什么東西碎裂的聲音。原來即使得到了她,也終究不過是夢一場。
絳寒動了動薄唇,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凰九,卻是什么話都沒有說出口。得到她本來是他絳寒夢寐以求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變質了。
似乎得到了凰九他也沒有那么快樂,而他更奇怪的是他怎么會控制不住自己。
絳寒想要解釋些什么,只是凰九不肯絳寒半點開口的機會。
看著近乎瘋狂的凰九,絳寒有瞬間的迷茫。曾經為了這個女人,他背棄了自己的家國,不顧一切的來到鳳翎國,甘心匍匐在她腳下做她的一條狗,愿意為她做任何的事情。
原來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就開始無止境的變得卑微,直到卑微成一粒塵埃也不自覺。一想到這里,他就莫名想起來長歌殿的凝歌。
他怎么會不知道凝歌喜歡他呢?可是為了凰九,他利用凝歌、甚至愿意去犧牲凝歌。若是可以的話,他相信從前的凝歌會愿意匍匐在他腳下甘心做他的奴隸的。
當時的凝歌就好像現在的自己啊。
他有什么資本去拿別人的喜歡作賤自己呢?
可是當他一點一點醒悟的時候,他不僅沒有得到身邊的人,更是把凝歌推入了別人的懷抱,看著她變得強大,看著她沒有了眼淚,看著她和自己曾經心愛的女人一起仰望那個高高在上的人。
而絳寒最終一無所有。
這就是報應吧!
凝歌把一顆心捧給絳寒的時候,絳寒不稀罕,甚至把那一顆心丟在地上踩了個稀碎,而他給凰九的一顆心,凰九同樣不稀罕。
即便是把自己的處子之身都給了絳寒,也抹殺不了絳寒那狗奴才的身份。
處子……絳寒的眼神微微有些閃爍。
他從沒有想過凰九還是處子,所以為了自己和凰九不小心釀成了大錯的事情終究是心中有愧疚,這樣的愧疚幾乎要壓過自己對凰九的喜歡了。
也或者,他喜歡的人早就不再是凰九了,而是不甘心自己的執著沒有結果罷了。
絳寒蹙眉,許久才緩緩抬頭認真問道:“若是我遇見你的時候在他之前,你會不會為了我有半點動心?”
絳寒眼中帶著孤注一擲的堅定,也只有他心中知道自己是對凰九口中的答案抱著多少的希望。
希望凰九回答是,又希望不是。
這樣矛盾的心思叫絳寒的表情有些扭曲,站在那里無比的局促。
而凰九永遠都不會順了絳寒的心意的。
她想也不想道:“即便本宮在遇見他之前遇見你,也不會喜歡你這樣的一條狗。你和他之間的差距可比天地,你低賤在泥土了,又有什么資格和他相提并論?”
凰九目光里的譏諷刺激著絳寒腦子里的緊繃的神經,他以為自己會崩潰,事實上卻沒有。
只是靜靜的低下頭,輕聲道:“這樣我就放心了。我們……”
絳寒話說了一半,凰九倏然抬高了聲音尖叫道:“你說什么?你放心?放心什么?!”
絳寒緩緩搖了搖頭,把手上的長劍換了一只手拿著,又從懷中掏出來一個小小的紙包,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手邊的案幾上,輕聲道:“這是避子藥,這大概是娘娘這時候最想要的吧!”
他從一開始存在的目的就是要凰九快樂,為她分擔一切的憂愁,只是這樣的想法似乎不能再繼續了,絳寒從心底狠狠的痛了一下之后卻莫名覺得自己是解脫了。
或許離開這里,各自會好一些吧。
凰九是命定的皇后,依然還會在這富麗堂皇的宮殿里過著她想要的生活,一生都為了那人的回眸一笑費盡心思。而他或許能從這皇宮之外看見許多其他的東西和人,比如……長歌殿的凝歌……
“絳寒!你給本宮滾!”凰九一字一句憤恨的低喝道。
而她卻始終沒有去碰絳寒放在桌子上的避子藥,只是無比怨恨的盯著沉靜如一個冰塊的絳寒。
都是他!把她所有的幻想和美夢都毀了個干凈。
如今她沒有了處子之身,萬一有一天鳳于飛回頭了,她要如何和鳳于飛交代呢?
該死的絳寒!該死的凝歌!該死的這一切!
凰九在心里憤怒的低咒,眉眼之間都染上了冰霜,整個人好像是在炸了毛的刺猬一樣處處都針對著人,死命的抱著自己想要保護好自己。
絳寒卻再也回不了頭看凰九這樣無助的姿態,只是一聲不吭的揚了袍子匆匆離開了,只剩下身后的坤寧宮里一陣瓷器落地的尖銳聲音。
絳寒腳步頓了一下,側著頭看了一眼坤寧宮正殿緊閉的門扉,透過那若有若無的門縫,只能依稀見著里面一片朱紅……
沒有佳人……沒有他的身影了……
絳寒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抬腳準備出宮,只是在一個拐彎口正好碰見從前服侍在凰九身邊的長笑,只是那長笑早就許配給了凰家四子凰肆為妾,如今已經是國公府的女主人。
長笑身上披著一件藕荷色披風,一般都飛揚在半空中,可見腳步之匆忙。前面帶路的不是尋常的丫鬟,而是一個腳步輕盈的小太監。
絳寒在凰九身邊待得時間長了,自然是知道凰九的小道道,那小太監并不是小太監,而是武功高強的暗衛,只是這樣的暗衛尋常時候不會出動做這些個引人進宮的小事情,今日親自來迎接長笑,怕是有事情呢!
長笑自小跟著凰九,也認得絳寒,只不過在光明正大見到絳寒之后些微有些吃驚。要知道絳寒的身份從來都是隱蔽的,也從來不會這樣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宮里,今日這是怎么了?
“將軍安好?!遍L笑禮儀性的微微打了個福字算是行禮。
絳寒愣了一下,點了頭就和長笑匆匆擦肩而過了。
長笑直起身子看著絳寒筆直的背影許久,直到身邊的小太監開始催促了:“夫人,娘娘已經在等著您了,咱們還是快一些吧。”
長笑捋了一下被風吹到眼前的長發,淡淡的應了一聲就跟在了小太監身后繼續往里面走。
絳寒卻并沒有從坤寧宮大搖大擺的出去,而是在坤寧宮一處偏殿門前飛身上了房頂,施展了輕功向前飛出去老遠,直到尋到一個僻靜的宮道上才停下來,靜靜的坐在屋頂上看著初春的陽光。
若非是剛剛字坤寧宮的時候看見長笑眼中的驚訝,他都要忘記了自己根本就是皇宮的禁客,何況這還是后宮,像他這樣戴著一半丑陋面具的男人從后宮里出去,恐怕還沒到宮門口就已經被大內侍衛斬殺了。
絳寒苦澀的看著幽藍的天空,原本來這里就是為了凰九而來,如今凰九卻一句話之間就放棄他了,那么他該要去哪里呢?
天大地大,到底什么地方才是他絳寒該去的?
忽地,宮道上傳來溫溫婉婉的一聲女聲:“喚月,我餓了?!?
低頭一看,正是凝歌。
凝歌煞有介事的捂著自己的肚子面對著身邊的小丫鬟,那形狀卻不像是在跟一個小丫鬟在說話,而是在跟至親好友在撒嬌。
紅唇微微嘟著,顯出一副不滿意的姿態。
絳寒覺得有些好笑,平常里見著凝歌的時候總是一副正兒八經的模樣,或者是聰慧無比,又或者是冰冷如霜,總是很少能見到這樣嬌憨的女兒姿態了。
也或者說,在這個皇宮里,怕是都見不到這樣的女兒嬌態了。
被喚作喚月的小丫鬟無奈道:“娘娘,馬上就到了。您非要走著回來,奴婢已經挑了近道走了。”
主仆兩的身影有些搖晃,卻是看的絳寒心中一暖。
那個人此時穿著一身素白,身上卻是繡著百蝶爭春的好場景,看的人眼前一亮,心中也跟著一暖。
莫名的,眼前的凝歌就變成了一盞明燈,叫絳寒忍不住就想要伸手去觸摸,甚至連嘴角都不自覺的揚起一絲笑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