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各自落座,只是皇后廳里的桌椅似乎不大夠,以至于貴人以下位份的妃嬪都只能站在原地。
凝歌掃視了一下屋子里的人,大多數都是生面孔,由此她有些奇怪起來。
鳳于飛膝下并沒有子嗣,皇宮中的妃嬪也是三年一洗牌,沒有子嗣也不得恩寵的人應該送往寺廟,這剩下來的人還這么多,可見這后宮規模之大,若不是三年一洗牌,怕是連宮殿都不夠住呢。
若非是熟知鳳于飛,她也依舊會以為鳳于飛不過是一匹種馬。
但是轉念一想,這后宮的形勢千變萬化,每一個人都好像是鳳于飛棋盤上的棋子,稍微一動就能牽連前朝,而那些廢棄的棋子也只能成為犧牲品,被送往寺廟。
能留下來的,若非是有身份,也是要有恩寵的人。
所以這屋子里一下子就站滿了敵人,每一個人為了生存,都可能成為下一個殺人兇手。
熙熙攘攘的一屋子,望穿了秋水也不見屏風后的皇后娘娘。
時間飛快的過去了,眼見著就到了午膳的時間,眾人心里多少有些不耐煩,抱怨之詞透過那竊竊私語聲聲聲入耳,更有人不住的拿著帕子扇著,好似這坤寧宮擺著烤爐一般的燥熱。
唯獨凝歌面上卻是一派舒緩,微微噙著一些笑意,身后有喚月一直跟著伺候茶水,這時候正細細的品著手里的碧螺春。
這時候能喝到這上碧螺春已經很是難得了,有機會享受,何苦要自討苦吃?
“貴妃娘娘難道不著急?”坐在對面一個妃嬪問道。
凝歌有些茫然的抬頭,對面坐著一個粉面濃妝的妃子,眉目俏麗,身段妖嬈,筆直她和彥貴人這樣的容貌,當真是能稱得上是驚為天人了。
她疑惑的看向喚月,喚月連忙俯首道:“這是鐘華宮中的麗妃娘娘,父親是大理寺正卿。娘娘還是不要得罪這樣的人了。”
凝歌明了的點頭,笑盈盈的看向對面的麗妃:“皇后娘娘宮里的茶極好,妹妹要急什么?”
麗妃看著凝歌的目光帶著一絲鄙夷,冷哼一聲轉開了視線道:“娘娘身子骨極好,前些日子肚子里的孩子沒了,這時候就行動自如了。”
麗妃的一句話瞬間就把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到了凝歌身上。
凝歌有些掃興,側目看見喚月臉上的表情都變了,額頭上暴起豆大的冷汗珠子,一滴一滴的垂下來。
凝歌沒有回答麗妃的話,只是攥了喚月的手輕輕一捏道:“喚月,這茶水涼了,你去托皇后宮里的侍女給我換壺熱茶來。”
喚月惶然驚醒,連忙道:“是。奴婢有罪,竟然忘了娘娘喝不得冷水,這就下去給您換。”
喚月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落定在周圍人的耳朵里,她低著頭端起了凝歌放下的茶碗退了下去。
麗妃道:“這丫鬟還是不夠周到,難道不知道小產的女子根本是連茶水也碰不得的。這么冷的天氣,娘娘身子骨虛弱,臉色也蒼白的很,何苦來這里湊這個熱鬧。”
凝歌一愣,旋即道:“這些日子嘴里清淡的很,偶爾得了好茶貪個一杯總是好的。何況今日是皇后娘娘大喜,這一場誤會過去,我總要親自登門請安才是。”
“勞煩妹妹惦記,本宮總算是平安無事。”皇后的聲音猛然插進來打斷了凝歌的話,眾人一抬頭就見著凰九面帶倦容,穿一聲絳紫鳳舞九天的鳳袍緩步從屏風后面走了出來。
凰九身上并沒有因為冷宮一行少了許多氣勢,反而好像是閑來無趣去冷宮里住了兩日一樣,不管有沒有那樣的牢籠,她都是一只鳳凰。
“皇后娘娘萬福金安。”眾人齊齊跪拜。
凰九只是毫不在意的揮了揮手道:“都起來吧。”
麗妃率先站起來:“一早上皇上下旨說夢見鳳舞九天的征兆,如今見娘娘鳳體安康,這鳳舞九天的征兆果真是大喜呢!”
凰九的目光不經意的看向凝歌,嘴里卻是淺笑著應付道:“是大喜。今日之喜,要多虧了眾位姐妹的關心。本宮適才剛接了一封家書,本宮的大哥感恩皇上的恩典,特意趕回朝廷謝恩。凝貴妃,你覺得皇上會賞賜家兄什么寶貝?”
凝歌此時正端著喚月送上來的茶碗,窺見里面雪白一片,原本的碧螺春消失不見,只剩下搖搖晃晃的一杯白水,心情頓時就有些暗淡,隨意的就放下了手里的茶碗,毫不在意道:“既然是寶貝,必定是妾身不曾見過的,妾身哪里能猜的出來圣意?”
凰九呵呵笑了一聲,半倚著身后的椅子,目光在凝歌的肚腹之間流轉了一圈:“凝貴妃因為本宮而喪失愛子,本宮甚感心痛。如今坐在這個位置上也是坐立難安,這本來該是皇上給你的補償才對,可惜妹妹不計前嫌求皇上復位,可見心胸之寬廣,當真是叫本宮無地自容。只是你身子虛弱的很,今日本可以不必來。”
凰九頓了頓,目光幽深的看著對面的凝歌。
凝歌攥緊了攏在袖中的手,雖然這一切都是在她意料中的事情,但是一想起自己被鳳于飛設計成假流產的事情就心有余悸,如今她身后是有眾多說了謊的太醫和鳳于飛撐著,即便是這些人有再多的懷疑也不會下定論,但是凰九卻不一樣。
凝歌不知道她下一步是在策劃什么,所以這些個客套話聽起來就像是陷阱,只要她一不小心就會摔進去。
果真放猛虎歸山也是一件很傷腦筋的事情呢。
凝歌扶額笑道:“娘娘說身份尊貴,是命定的皇后。何況那日的情景本就是誤會,妹妹總不能得理不饒人不是?”
凰九勾起唇角,目光有轉向門口,正在端坐在末端的彥貴人身上停留了一下,只不過也只是停留了一下,并沒有太多的表情就飛快的轉移開了視線。
只是這樣的目光并沒有逃過凝歌敏感的眼睛,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如履薄冰的彥貴人,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只是飛快的就斂去了,任誰也沒有看清。
因為凰九累得很,不過是稍稍寒暄了一陣就遣散了眾人,眾人一處出了長歌殿,凝歌走在最后面,臨出門的時候忽然回頭看了一眼半靠在椅子上扶額皺眉的凰九,笑道:“看來娘娘昨日里是勞累的有些厲害了。”
凰九聽聞這樣一句話身上就好像扎了針一樣倏然繃緊,猛地睜開了眼睛看著地面,許久才平平靜靜的看向凝歌:“凝貴妃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對于本宮答應復位的事情早就在你意料之中,如今你做盡 好人。難道又覺得不公平了?”
凝歌緩緩搖頭,淡淡的轉了身就準備走,頭也不回道:“并不是凝歌覺得不公平,只是想關心一下娘娘。妾身也知道娘娘向來謹慎,做事情趕緊利落,只是娘娘可不要因為路走到了絕境就做出些教人猜疑的事情來,否則叫我這樣小氣的人抓住了把柄,我可是不會放手的。”
凰九面色一變,等凝歌的身影剛消失在宮門口就重重一巴掌拍在手邊的桌子上,原本就包裹著棉布的手掌瞬間就殷紅一片,而那桌子卻是紋絲不動。
她的眼睛一點一點的染上了紅色,柳葉眉更是以一種極為惱怒的角度上挑著。胸口劇烈的起伏著,整個人都壓抑不住的顫抖。
身邊的丫鬟被這樣的凰九一個驚嚇,紛紛屈膝跪在凰九身邊不住的磕頭:“娘娘恕罪!”
凰九低喝一聲:“滾出去!”
那些個丫鬟們才如夢特赦,好像身后跟著鬼一樣飛奔了出去,生怕多停留一步就會變成凰九手下的冤魂。
凰九癱軟在椅子上,渾身一片冰涼,手上的疼痛一點一點的蔓延上來,總算是叫她的思緒清醒了幾分。
看起來凝歌并沒有要可以去遮掩自己是假流產的事情,只不過是仗著鳳于飛的寵愛,隨意敷衍兩句也無人敢問。
鳳于飛下的定論,如今她凝歌身體康健還不準人小產早些恢復嗎?
只是那女人臨走是后說的幾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難道她是知道了什么?
凰九的思緒和記憶瞬間就回到了昨天,青天白日之下就干柴烈火寬衣解帶了,凰九第一次知道自己這十幾年都不曾打開過的身體是如此的渴望這樣的溫暖。
這樣的隱蔽的關系一種叫人心跳加速的緊張感,叫凰九幾乎欲罷不能。凰九毫無顧忌的尖叫,以這般瘋狂的姿態和絳寒顛鸞倒鳳到半夜也不曾消停。
凰九身邊除了長笑慣常都是不準其他人跟著的,尤其是進了冷宮之后點過來的幾個嬤嬤,更是沒有吩咐就不敢近凰九的寢殿。
奈何偏生就有一個嬤嬤關心過甚,半夜里端著飯菜冒死來給凰九送飯送茶水,臨近午夜了,冷宮的門還是半開著的,里面間或傳來一陣陣低低的**聲音,遣倦得好似發了春的貓兒,那嬤嬤畢竟是久經人事,很快就知道了里面發生了什么。
那嬤嬤緊張的想要退下,大概是被門口的石頭絆住了腳,手上的盤子碗什么的碎裂了一地,驚得里面纏綿悱惻的兩個人心中一個機靈。
絳寒更是毫不客氣的提刀就拉開了門,也管不得門外到底是誰,一劍就刺了出去。
那嬤嬤一聲都沒吭就瞪著眼睛一命嗚呼了,到死也想不到一朝皇后和這樣一個丑陋的男人在一塊,她還為此搭上了性命。
凰九從激情中清醒過來,披著中衣看著門口倒在血泊中的嬤嬤,又看了一眼提著劍渾身**的絳寒,渾身一陣冰冷。
她在做什么?
她是喜歡鳳于飛的,她的一生都應該只是為了那一個人活著,為了得到他,她可以什么都不要。
可是現在,她居然和一個卑賤的奴隸糾纏在了一起,把原本完整的碧玉生生的挖開了一個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