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祁現在最大的感覺就是,這里于他而言完全是一個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地方。雖然這里比那個海邊的小房子要大上許多,可蕭祁并沒有覺察到有絲毫的屬于家庭的那種溫馨感。
蕭祁自從下了車鐘思慧就一直牢牢握著他的手,生怕他會跑掉。畢竟蕭祁現在失憶了,并不記得這些人,也不記得這個家,可她終歸是他媽媽,她的心里,始終是愛著兒子的。
一群人擁著蕭祁往里走,張浩天不想湊人家一家團圓的熱鬧,開車去市區玩去了。
蕭祁對于沒見到自己的父親有些好奇,被領著進客廳,環顧了四周也沒看到想象中的父親,鐘思慧見兒子像在尋找什么,笑著問道“兒子,你是在找你爸嗎?還是……”在找小白?后面幾個字鐘思慧沒有說出來,關于這件事她多多少少也聽聞了一些,暫時還是不問的好。
“你爸他在書房處理文件,就等你回來,吃完飯我們去給爺爺掃墓。”鐘思慧自問自答。
“沒什么。”偌大的家,放眼望去,沒有什么讓他記憶深刻的東西,更沒有什么能喚起他一絲絲的記憶。對于這里,除了陌生,還是陌生。
蕭祁不禁想,如果一個人在一個地方生活了很久,哪怕有一天他忘記了,也總歸會記得一些重要的事物。而他,面對這個家,怎么就什么都想不起來呢?
家里的人,也沒有誰能勾起他的回憶。
“祁,你回來了!”二樓的樓道口處傳來聲音,蕭祁循著聲音望去,一身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他的聲音里帶著喜悅,從他的面色上卻絲毫看不出來。
他看到的,像是曾經的自己,那臉上的一抹淡漠。
“嗯,回來了。”陌生的環境,一個兒子的身份,他并不是很會表達自己,在這樣的場合,為了不讓父母失望,他必須表現得像一個兒子。
隨著蕭祁的歸來,餐桌上也陸續鋪上了好看的桌布,擺上了各色的菜式,看起來,味道還不錯。等所有物品均擺上餐桌,就可以準備開飯了。
吃飯的時候,只有蕭祁、蕭毅和鐘思慧三個人。西式的長餐桌,只有三個人的午飯,吃的未免有些寂寥。
“兒子,你多吃點,看你在外面這段時間,黑了,也瘦了。”鐘思慧心疼地看著蕭祁,夾了些蕭祁愛吃的菜,放進了他的碗里。
“謝謝媽。”盡管表面上歡聲笑語,可蕭祁對他的這個媽媽,就像是對孟白一樣,一點記憶都沒有。這個家,也沒有陶家溫馨,吃的這頓飯,也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在壓著他,使他渾身覺得不自在。
蕭祁看了看周圍,幾個傭人站在一旁,這讓他更加的不自在,不禁想他以前的生活難道都是這樣子的?
“爸,媽,反正飯菜也很多,讓他們一起坐下吃吧。”蕭祁語意明了,也不管蕭毅和鐘思慧的意見,直截了當地讓幾個傭人坐下吃飯。
他們幾個原本是不敢的,幾個人你來我往的各自瞅了個遍,沒有人敢上前一步。
“沒事,坐下吧。”鐘思慧是有所顧慮,畢竟是下人,哪能跟主人一個餐桌吃飯。可兒子這樣說了,她也不好直說,面子上撐著笑意盈盈的讓幾個傭人坐下一起吃飯。
而蕭毅從頭到尾沒有說話,他對這種事情并不是太在乎。
一頓飯很快就結束了,蕭祁像是卸了什么包袱似的松了一口氣。屋外的藍天掛著的那朵白云,像極了一個小包袱,蕭祁不經意地揚了揚嘴角。
“什么事情,這么開心?”兒子回來的態度鐘思慧都看在眼里,蕭祁看上去挺高興的,她也很高興,為了兒子的歸來高興。
“沒什么,只是覺得,那朵云挺好看的。”
“哦?哪朵?”鐘思慧順著蕭祁的目光看過去,淡藍的天空中飄著幾朵棉花糖般的白云,并不知道蕭祁指的是哪一朵。“車來了,我們走吧。”
管家已將車備好在門口,聽到鳴笛聲,鐘思慧拍了拍蕭祁的肩膀,示意他該走了。
今天是蕭祁爺爺的忌日。
他之所以答應會回來,就是為了給爺爺掃墓。
蕭祁爺爺的墓地在離市中心比較遠的地方,是A市西邊的郊區,那里還有一棟蕭家的別墅,別墅后面的小山上葬著他的爺爺。他的爺爺為什么會葬在小山上,那就是另外一段故事了。
當然,對于沒有記憶的蕭祁來說,這些,他都不知情。這些,全部都是鐘思慧告訴他的。
爺爺的故事,他大抵聽說了一些,只因爺爺和奶奶就是在這棟別墅相遇的,爺爺生前最愛待的地方就是這里,所以,爺爺死后,留了遺書說要葬在這片土地上。他的愛,生于這片土地,死后,也要歸還給它。
后來,這棟別墅被爺爺買下,成了蕭家的產業。
由于這里離蕭家比較遠,一年來這里的次數也屈指可數,也就是除夕、清明和忌日這三天。其他日子,幾乎是不會過來這邊的。
到達目的地,同一個城市的天氣竟截然不同,市區晴空萬里,西郊這邊的天卻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他們是來掃墓的,老天倒是給面子,渲染了個合適的天氣。
蕭祁本應不識路的,可到了西郊別墅,他竟知道怎么去葬著爺爺的后山。沒有人給他帶路,他走在最前,腳步絲毫不遲疑地向前走,繞過了別墅外圍的石子路,一路蜿蜒著到了葬著爺爺的地方。
爺爺的墓碑前擺放著新鮮的小雛菊,墓碑周圍的野草也有被踩過的跡象,明顯是有人才來過不久。
蕭祁表示疑惑,蕭家的地方,除了他們,還有誰會來祭奠爺爺?
“可能是小白吧,她以前也陪你來過這兒的。”鐘思慧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孟白,她之前確實與他們一起來過這里,他們兩個人還在爺爺面前訂了婚約呢。
一語驚醒夢中人,蕭祁的身體微微顫了顫,腦海中似有畫面在翻滾,斷斷續續的記憶碎片不停地向他砸過來,可都是模糊的幻影,不曾看得清,也不曾讓他記起。
蕭祁很快恢復過來,對于剛剛腦海中閃過的畫面,他一點也想不起來。
今天的蕭家人,全是一身黑色素裹,配合著這應景的天氣,一個一個的將鮮花擺放在了蕭老爺子的墓前。
“爺爺,我們來看您了。”蕭祁跪在墓碑面前,行第一個跪拜禮。
“爺爺,我們來看您了。”記憶中仿佛有相同的畫面與此刻交疊,蕭祁搖了搖頭,似是要將腦海中傳送過來的畫面搖散開來。
第二個跪拜禮。
“爺爺,對不起,我們來晚了。”畫面再一次交疊,蕭祁裝作沒事人一樣的繼續行第三個跪拜禮。
“爺爺,對不起吶,下次我們一定不會遲到的。”
跪拜禮結束,蕭祁站起身,在這片記憶中定了定神,恍惚中想起了一件事情。
是他和孟白。
他只記得,那天好像是除夕,他們因為出去玩而耽誤了掃墓,大晚上的吃完年夜飯過來給爺爺掃墓賠罪,兩個人還在別墅過了一晚才回去。
這份記憶,是他和孟白兩個人的故事。因為那一天,只有他們兩個人,姍姍來遲地過來看望爺爺。尤其是孟白,跟著他跪在爺爺墓前,替著他道了好幾份的歉。
她的聲音,回想起來,仿佛還歷歷在目。
可蕭祁并不記得,其他有關于孟白的任何事情。
等回過神來,身后不知是誰為他撐起了一把傘,淅淅瀝瀝的雨聲砸在傘布上,吧嗒吧嗒的,意外的扣人心弦。
雨勢很小,襯著這漫山遍野的綠意,仿似在眼前拉開了一層霧化的水簾,模糊中透著清逸,散發著泥土與青草的味道。
而蕭祁,在這記憶與現實的爭斗中,有些丈二摸不著頭腦。他實在是回憶不起來,過往的種種。可越發不能記起,他就越發地想要記起,拼了命的那種。
可任他想破腦袋,也無濟于事。終究,是什么都想不起來。
幾個人在雨中除去了墓上的一些雜草,事后,撐著傘回了山前的別墅。
由于要過來掃墓,別墅已提前派人來打掃過,所以并沒有什么灰塵。常住不太合適,需要深層打掃,小歇還是可以的。
結束掃墓回到市區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太陽已落下地平線,回到蕭家別墅的蕭祁已經洗過了澡,透過窗戶眺望著遠處的高樓大廈,他突然想起,星皇國際里,還有一個天真可愛的女孩在等他。
活潑的短發,并不過人的容貌,清清秀秀的,像水晶蘋果一般的臉頰,不勝孟白的美,卻也令人難以遺忘。
夜幕降臨,雖然西郊那邊下了雨,可市區里依然滿天繁星,閃耀著點點微光,燦若星河。
陶莎莎剛洗過澡從浴室里出來,身上只裹了條白色浴巾,剛準備從包里拿出睡衣去換上,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手機屏幕上亮著“阿佑”的名字。
自從知道阿佑的真實姓名叫蕭祁以后,陶莎莎一直在勸自己將備注的名字改掉,可勸了這么久了,還是沒繞過心里的那道坎。
她停下拿睡衣的動作,接了電話“喂,阿佑?”
“嗯?”
陶莎莎沒有料到對方什么都不問的回了一句“嗯”,一時間因為泡澡的緣故臉上染上的緋紅尚未褪去,又漸漸加深。
“吃晚飯了嗎?半天不見,有沒有想我?”
“嗯,吃過了。”但凡與他有些曖昧的話,陶莎莎想著,能回避盡量回避。再過不久,他們就要回到過去,重新成為兩個世界的人。
所以,沒必要發生的事情,不需要發生。縱使她的內心帶著貪戀,可她不想在放縱的貪戀之后,再去品味失去之后的痛苦與不堪。
蕭祁也明白,有的時候,陶莎莎回避的有些刻意,他想她可能也不愿意被卷進這場意外中吧,他是喜歡她,可是他不想看到她因為孟白和自己的關系而傷心難過。
他的錯,沒必要讓兩個女人為他承擔,而一開始,或許他就已經錯了。
“明天我們一起出去玩吧。”蕭祁轉移話題,思考著明天帶陶莎莎去哪里玩比較好。思前想后,他也不太明白女生喜歡哪些地方,便問起她“你想去哪兒?”
“我啊……哪里都可以。”陶莎莎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陌生的大都市,無論是哪里,都是不熟的地方,并沒有太大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那個地方,有沒有他罷了。
“我們去看電影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