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離開了醫院,一路上心不在焉地開著車。雖然已經是中午,外頭是一片灼熱的陽光,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熱度。
此時的心里,都是孟白那張哭泣的憔悴的臉。
白色的商旅車駛進了寧家的別墅大宅,在門口停了下來。
他停車在家門口,沒有立即就開進去,而像是時間靜止了一般地就停留在原地發呆,閉上了眼睛。
沒過多久,早在聽到了汽笛聲時候就迎了出來的管家幫著寧遠拉開了車門,原本有些恍惚的男人這才微微地睜開了剛才已經閉上的眼睛,那雙溫和的黑眸還微微氤氳著一絲傷感。
寧遠揉了揉有些腫脹的額頭,扶著車門下了車,連步伐都有些凌亂。
不知道是因為最近都沒有怎么睡好,還是因為剛才和孟白的事情讓他的心神徹底混亂了。
管家心里一驚,猜他是因為沒有睡覺的緣故,于是就伸手過去要扶著他走。寧遠卻是擺了擺手,只是吩咐道:“別告訴我爸媽。”
管家應了一聲,然后就自己坐進了車里,幫他把車開到了寬敞的地方去倒車。
寧遠走進了自家的別墅,后頭有一個聲音出現,“寧先生,小姐下午搭飛機去了香港,說是要去見高中同學,讓我告訴你一聲。”
他此時已經走到了玄關處,似乎是“嗯”了一聲,后頭的保姆彎身去給他拿了一雙拖鞋放到了腳邊,又開口道:“還有小姐的朋友傅……”
“我累了。”他只淡淡地說了這三個字,就打斷了保姆阿姨接下來的匯報。
他現在頭痛欲裂,滿腦子都是關于孟白的事情交雜在一起,根本就沒有心思去聽其他的事情。他需要安靜,或許是好好睡一覺。
保姆阿姨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是還想要說些什么,可是男人卻已經脫下了外套邊往樓上走去。
看著寧遠帶著疲憊的背影,保姆阿姨的臉上都是擔憂。
自從那位孟小姐出事之后,他們家這位公子就一直是這種失魂落魄的樣子,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
明明他自己就是醫生,知道身體這樣下去是會垮掉的,可還是每天都是這副樣子,今天好像比之前還要更加嚴重了。
真是不知道,那個明明就是別人的未婚妻,他這么執著做什么。
唉,不過感情的事情,還真的是說不清楚的。
這些年他在寧家,也是看遍了太多事情了。寧遠的深情,應該就傳自他的父親寧易,幾乎是如出一轍。
所以,真的愛上一個人,就也不會輕易改變了。
看來,要寧遠放下那位孟小姐,還要很長的一段時間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的思緒太混亂,或者是因為好幾天失眠,導致出現了幻覺。
恍惚之中,寧遠聽到了一個溫婉的女聲:“我在最深的絕望里,遇見了最美的風景——就是你。”
這聲音那么的清晰,就仿佛那個女人就站在他的身邊,在他的耳畔低語。
他停了下來,回頭看了一眼樓下,保姆阿姨已經離開了,不在客廳了。可是耳邊的聲音卻沒有斷,只是女聲變成了男聲,之后還有地鐵聲、嘈雜的喧鬧聲,以及一段音樂,在他的腦海里浮現出了一幅早上很多人趕地鐵上班的場景。
他再一次地確定了一下,這不是自己的幻聽。
寧遠循聲走向聲音傳出的地方,然后在二樓盡頭靠近大露臺的房間停了下來。這個房間是視聽室,平時最喜歡待在這里看電影或者聽歌跳舞的人是他的妹妹寧甜甜。
可是,剛才保姆阿姨說過了,甜甜剛剛搭飛機去香港了,而父母今天也都不在家,而家里的傭人除了打掃衛生,其余時間是絕對不會進來這里的。
那么,是誰在里面?
他的手在門的把手上扭了一下,門打開的一剎那剛才那個女聲更清晰地傳入了他的耳中,“我以前從來都不知道,可以遇見你這樣像春天里的櫻花,夏日里的冰水這么美好的人,可是,我真的可以擁有你嗎?”
寧遠望著超大的屏幕上抱在一起的兩個人,記起了這部電影,是臺灣很有名的一個漫畫家的著作改編的。他還記得當時這部片子的碟片還是在各大影院上映前妹妹就求他托關系弄來的。
他當時被迫拉著陪著她一起看,結果她是哭的一塌糊涂又笑的一臉花癡樣。還又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當然之后他沒有再陪她看。
低低的抽泣聲入耳,他移動了自己的視線望過去,就著昏暗的光鮮在那組北歐的布藝沙發上看到一團蜷縮成一團不時的黑影。
或許是沒有聽到開門的聲音,黑影兀自沉浸在影片當中哭哭笑笑,直到他開了燈,室內燈光忽然大亮,那團黑影才如夢初醒般地坐直了身子,扭頭驚詫地朝著他看來。
寧遠沒有想到,竟然是個女孩。
長長的頭發染成了棕色,一雙眸子清澈透亮,芭比娃娃般精致的五官,看起來像只有18、19歲的樣子。幾乎是不到一秒鐘,他就猜出了對方的身份。
寧遠走過去,在女孩的面前停下。
她的臉上淚跡未干,眼睛哭的紅紅的,眸子里還蒙著一層薄薄的水汽,仿佛是沾了露珠的黑瑪瑙。
見她還在發愣,寧遠蹙了下沒頭,揉了一下自己額頭,“傅嘉樂?”
顯然,傅嘉樂還沒有從那部電影的劇情中緩過神來,她仰著臉望著居高臨下地俯視她的俊雅男人,美眸眨了眨,片刻后才像是想起了什么,長長地“哦”了一聲后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對他說道:“啊,你就是甜甜的哥哥,寧遠吧?你好。”
她伸手過去,眼睫毛還濕漉漉的站著水汽,嘴角就泛開了一抹淺笑,猶如雨后初霽。
寧遠下意識地擰了一下沒頭,睇了眼伸到面前的那雙白皙纖細的小手,卻是沒有和她回握,而是扶著額在那組沙發上坐下來。
那面巨大的屏幕上女主角還抱著男主角,她說:“我忽然覺得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可以有你在我身邊,我再也不舍得讓自己那么感傷落寞。”
傅嘉樂的注意力一下子又被吸引了過去,眸子眨巴著望著大屏幕,一點也不覺得尷尬睇收回了自己的手,大方地在寧遠身邊坐下。
“如果有這么一個人像這樣無私的愛我,那我一定會同樣愛他到老。”傅嘉樂幽幽地感嘆著,隨即又補充了一句,“當然,前提是我也非常愛他。”
隔了一會兒不見身邊的男人回應,她轉過臉去,才發現他閉著眼睛仰靠在沙發上,仿佛是睡著了。
她望著他,目光滑過他俊朗卻柔和的臉龐。他的五官屬于端正優雅的類型,唇的厚度剛剛好,額頭光潔,風度翩翩,屬于讓人一看就覺得很舒服也很安心的類型。
不過,這卻不代表他不夠驚艷。事實上,在人群當中,他總是可以輕易地奪去別人的注意力,但卻不是那種強烈的震撼,而是如同月華,柔和中帶著一絲清冷的微光。
這個大她約莫8歲的男人是寧甜甜的哥哥,小的時候他們兩家還經常聚在一起的時候,她還和他一起玩耍過一段時間,那時候很要好呢。
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正要轉開自己的目光,冷不丁地卻聽到了男人很淺淡的聲音蹦出了一句,“你不是在巴塞羅那?”
她有些詫異地揚了一下沒頭,問道:“是甜甜告訴你的吧?”
寧遠睜開了眼睛,目光對上了她的,傅嘉樂只覺得他的眼波浩瀚,眸光中的溫和在燈光下讓她有些目眩神迷,甚至有些不安和緊張。
然而,她卻是沒有注意到男人眼中很明顯的疏離。
她連忙讓自己轉過了頭去不看他的眼睛,視線又落在了屏幕上,說:“我,是來A市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大概要停留一段日子,所以甜甜讓我住到這里來。可是,沒想到我從馬德里轉機后晚點,所以中午才到,而她又搭飛機去了香港。”
寧、傅兩家的父母是至交好友,所以兩家的孩子打小就相熟。尤其傅嘉樂和寧甜甜同歲,以前傅嘉樂剛剛和家人移民的時候傅家父母還怕她會不適應,所以還特意讓寧甜甜去巴塞羅那陪伴了她兩個月,讓她可以不對陌生的環境產生恐懼,因此兩個人也一直親如姐妹。
這些年雖然傅嘉樂都在巴塞羅那,但是兩個人卻也常常飛來飛去地見面,幾乎兩三個月就會碰面。
“辦什么事?”眉宇之間隱隱透著疲憊的男人終于再度開了口問道。
傅嘉樂狡黠地一笑,“我來實習。”
“什么?”寧遠盯著她,眼神里有些不可置信。
傅嘉樂家是中西合資的大企業,她根本就只需要繼承家業就可以了,為什么還要千里迢迢地跑來A市實習?
“你忘了?我大學學的是醫科啊,當然要到醫院實習。”傅嘉樂笑了一下,眼底有著若有似無的局促。
這一點,倒是讓寧遠忽略了。他倒是忘了,這個妮子當初死活不同意學商科,非以絕食來抗議,逼著父母讓她學了醫科,上的是馬德里最好的醫學院。
“那么,你怎么不在馬德里實習?”他還是覺得不解,此時或許也是因為太疲憊,所以讓他忽略了一些什么。
不過,那些對于他來說,應該都不是很重要了。
“我啊,我愛國啊!我想把我自己的能力奉獻給祖國啊!而且,我做的可是皮膚醫生這一行,帶醫療美容的,這在國內可是大熱啊!在馬德里可沒有那么多想要美容的人給我試煉。”
傅嘉樂感覺自己說這話的時候心都要從嗓子眼兒里跳出來了,甚至都不敢去看寧遠的眼睛,好像生怕他會看出什么來一樣。
“……”
不過,事實證明此時的寧遠真的對這種事情沒有興趣。
他站起了身子,一言不發地走出了視聽室,對她的話沒有發表任何的意見。
傅嘉樂愣了一下,聳聳肩,繼續看屏幕上的男女主角一起吃飯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