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張開眸來,對王之臣道:……你慢慢說,陛下的旨意到底是什么?”
王之臣喘了幾口氣,臉帶喜色地道:“旨意倒是明確,拿捕沈傲,擇日會審。至于其他的倒也沒有說什么,大理寺那邊得了旨意,倒是沒有去鎖拿,只是叫人請了沈傲去,還沒有開審。”
蔡倫亦帶著歡喜道:“欺君之罪,只這一條,沈傲就死定了,曾祖這一手高明,讓沈傲成了駙馬的首選,陛下左右為難,騎虎難下,定然龍顏大怒,只要治他欺君,就是誰也救不了他。”
王之臣道:“少公子說的不錯,欺君大罪,萬死莫贖,可惜此人被看押在大理寺,若是在刑部,這事兒就更好辦了。”,王妯〖興〗奮地道:“只要挨到了會審,大理寺也保不住他,又怕個什么。”
眾人議論了一番,大是〖興〗奮,在座的哪個都沒有少吃沈傲的虧,早已將沈傲視作眼中釘、肉中刺,今次沈傲翻了船,自是一件讓他們彈冠相慶之事。
只有蔡京一臉的無波無浪,嘆了口氣道:“諸位莫要高興得太早,欺君之罪治不了他。”
眾人愕然,王*當先問道:,“太師,這又是為何?”,蔡京慢吞吞地道:“就算是欺君,官家也不會說出來,難道要說受了沈傲的蒙騙,給帝姬招親?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大聲嚷嚷出來,只會讓人看天家的笑話;所以,會審時斷不能提欺君。”,王蝙一想,頓時明白了,皇帝要面子,沈傲若是欺君,不正是說官家識人不明?這是宮里最忌諱的事,開審時斷不能說的。他不由地為難起來,捋著須道:“如此說來,單欺君還治不了他,太師放心,這件事交給我去辦”要論罪,還怕尋不到嗎?”,蔡京搖頭,苦笑道:“罪名其實都是小節,最重要的還是官家的態度,官家將他下獄,到底是要他記住教訓,還是真的對他徹底絕望,若是前者,莫說是羅織罪名,就是真論起他欺君之罪”誰又動得了他?”,眾人默然,這才知道原來現在還不是慶祝的時候,真正的角逐才剛剛開始。
一個官員道:“這又如何?只要我們捕風捉影,立即趁著這個時機上疏彈劾,就算陛下暫時沒有殺沈傲的心思,只怕也會動搖,太師放心,這件事交給下官來辦。”
說話之人乃是御史中丞周勘,此人雖是相貌平平”卻也不是讓人小覷的人物,在蔡京的門下,他一直充當馬前卒的角色。一旦要向某人動手,周勘往往第一個站出來,隨即聯絡御史彈劾,這一招可謂屢試不爽,羅織罪名”是周勘最在行的事。
蔡京搖頭道:“還是以靜待變吧,沒有摸透陛下的心思之前,任何舉動都可能會打草驚蛇。”
王栝朗聲道:“太師,到了這個時候,切不可再猶豫了”這是一次絕佳的時機,若是錯過,悔之晚矣!”,有了王蝙打頭,王之臣、蔡倫等人紛紛出言相勸,他們都是恨透了沈傲的,此刻生怕讓沈傲逃過此劫”哪里還有耐心以靜待變?
蔡京被他們七嘴八舌的吵得有些疲倦,揮揮手道:“你們自己拿主意,這件事只怕沒有這么簡單。”說著由身邊的小婢扶著”微顫顫地起身離座,拋了一句:“福禍相依”你們不吃些苦頭,是不會明白這個道理的。”衛郡公府,文殊閣。
沈傲的消息傳出來,三三兩兩的公侯、大臣便不約而同地來了,太師復位,沈傲被拿,這兩件事聯系起來,足夠讓在座之人心驚膽寒。
沈傲倒了,下一個是誰?身為舊黨的中堅人物,衛郡公石英端坐在椅上,陷入了深思。
新黨、舊黨,對于蔡京來說,或許只是打擊政敵的工具,哪一樣順手,他就用哪一樣。可是對于石英,卻是不同,新舊之爭,干系著他的切身利益,王安石的那一套,操起刀來割的可是王侯們的肉。
更何況蔡京當政,舊黨全面彈壓,不與他同流合污的就是舊黨,石英等人已經被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
只是石英深知,蔡京當政,憑的全是官家的心意,有了圣眷,翻云覆雨,不可一世。只憑著這一點,一個進士,便總攬三省,經久不衰。這樣的對手很可怕,他的可怕之處就在于能夠數十年如一曰,把握住官家的心理。單這一份本事,天下之間就再尋不到第二個來。
如今來了個沈傲,這沈傲行事無常,卻總是智計百出,蔡京門下幾條走狗,哪一個都曾吃過他的虧,如今沈傲已經為三品寺卿,受封侯爵,假以時日,必然是蔡京最大的對手。
舊黨勢微,沈傲便是一注新鮮血液,讓石英看到了曙光,可是這曙光還未嶄露多久,便悄無聲息地消天子。
“人,一定要救!”,石英先是下了定論,看了周正一眼,沈傲是周正的女婿,算是舊黨的核心,不能不救。
只是,該怎么救?卻是無從下手。
眾人沉默,一時也想不出好辦法來,參知政事飽超見周正臉色蒼白,拍拍他的肩道:“令婿吉人天相,公爺不必擔心。”
周正嘆了口氣道:“我在想一件事,沈傲為人看似莽撞,可是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今次卻突然闖下這彌天大禍,不知到底是什么緣故。來之前,若兒曾來尋了我,說是已經聽到了風聲,可是在昨夜,沈傲曾對她說過,叫她遇了事不要驚慌,要她們以靜待變,到時必能安然無恙。”
周正思索道:“莫非沈傲早就料到了今日?那他是否已經有了自己的安排?”,石英搖搖頭道:“這是欺君大罪,豈能說安排就能安排的?哎,先去打聽消息吧,有了消息,才可計議。”,過不多時,便有匆匆的腳步垮檻進來,來人是大理寺卿姜敏,姜敏神色匆匆地進來坐下,喝了。茶,倚著幾案道:“沈傲我已經見過了”他有件事要我們替他去辦。”,眾人抖擻精神,周正道:“姜大人快說。”
姜敏從袖中抽出幾本賬簿出來,擺在幾案上,道:“這幾本賬冊,立即傳播出去。”
賬冊?什么賬冊?眾人一時面面相覷,周正搶先撿了一本賬冊出來,隨手翻閱一二,隨即木然,這賬冊上記述的是無數密密麻麻的小字,如番商多哥,獻上象牙牙雕一副”金佛一尊……
將賬冊封上,周正擰著眉:“這是沈傲做的賬?”,姜敏頜首點頭。
周正臉色更差:“這樣的賬冊若是傳出去,便又坐實了一樁罪名。他這是要做什么?”
都見世上的貪官藏著掖著自己的罪證不敢聲張的,今日倒是讓人開了眼界,沈傲竟把自己的賬冊都拿了出來,求大家去幫他宣傳,不宣傳他還不高興,這記下的一筆筆帳,每一樣都是沈傲的罪狀”一旦交出去,后果不堪設想。
周正道:“他還要胡鬧?真的怕死得不夠快嗎?快把這賬冊收起來,休要向人提起。”
姜敏猶豫了一下,道:“沈傲說了,這一次要想救他,只有這個辦法,將賬冊傳出去”他自有應對的方法。周國公,依我看,沈傲平時智計百出,或許這還真是死中求活的辦法也不一定。”
周正一時也拿不定主意,看了石英一眼,石英想了想道:“既然現在大家都束手無策,就按沈傲的辦法來試試看吧。姜大人,沈傲還說了什么?”
姜敏道:“除此之外,他還說,上一次毆打泥婆羅王子,是他有意為之,這件事他一直引以為傲,還說他是鴻臚寺寺卿,往后那泥婆羅王子再來”還要揍他一頓。”
眾人聽了,都是苦笑不已。待罪之身,本該惶惶不可終日才是,這個家伙,竟還待出癮來了,生怕別人找不到他的罪狀。
那泥婆羅王子雖然倨傲,卻是遠道而來的客人,沈傲棒打他的事,早已為人詬病了很久,他卻還說出這種話來,這件事原本官家不予理會,可是現在再提,又為他平添了一條罪狀。
姜敏道:“除此之外,他還說,遼國皇子還曾拜謁過他,摔碎了一件東西,他開口要了人家八萬貫,這還不算,往后遼人又送了些禮物去,都是價值千金的寶貝。”
石英苦笑:“他這是生恐自己的罪不夠多啊。”,姜敏原本心情沉重,一時忍不住莞爾,道:“當時我也是這樣和他說的,誰知他卻說債多不愁,只是一心求我將此事傳出去。”,眾人無言以對,坊間早就說這個沈才子學識、文采都是極好,偏偏性子有點兒楞,平時他們倒也看不出來,只是覺得這家伙太愛胡鬧,可是今日聽了姜敏這番話,倒是都有一個想法:這個沈傲,還真是個楞子,楞得沒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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