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宮里的酒宴開席,講武殿里喜氣洋洋,宮‘女’、內(nèi)‘侍’來回穿梭,太后和太皇太后、皇帝、嬪妃、皇子、帝姬分賓坐下,沈傲挨著夫人在一處角落坐著,與皇子、帝姬們毗鄰,這宮里頭的父子情分畢竟淡薄了一些,皇帝的兒‘女’多,因而皇子、帝姬們距離趙佶的位置足有數(shù)十丈之遠,趙佶未舉杯,所有人也不說話,只等正主動了筷,酒宴才正式開始。
沈傲的目光落在不遠的安寧身上,安寧與一個小皇子坐在一起,這小皇子‘奶’聲‘奶’氣,跪坐在地上卻總是不安份,偏偏又要作出一副大人的樣子。安寧今日眼眸汪汪映著綠‘波’,盡量避嫌似地撇向它處,不敢和沈傲對視。那如透明一般烏黑的頭發(fā),挽了個公主髻,髻上簪著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著流蘇,她與那小皇子說話時,流蘇就搖搖曳曳的。白白凈凈的臉龐,柔柔細(xì)細(xì)的肌膚。雙眉修長如畫,雙眸閃爍如星,小小的鼻梁下薄‘唇’輕抿,與那小皇子說話時嘴角微向上彎,帶著點兒哀愁的笑意。整個人顯得清新脫俗,簡直不帶一絲一毫人間煙火味。她穿著件白底綃‘花’的衫子,白‘色’百褶裙,坐在那兒,端莊而高貴,文靜而優(yōu)雅;那么純純的,嫩嫩的,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纖塵不染。
周若靠得沈傲最近,輕輕擰了沈傲一把,低聲道:“看著人家帝姬做什么!死‘性’不改!”
沈傲將目光收回,尷尬一笑,輕聲道:“看看也不行?”
周若略帶醋意道:“家里這么多還看不夠?!薄Α∩戆澹欢中γ嫒珈v地倚著沈傲,低聲道:“我想起來了,她就是安寧?”
沈傲低頭,吱吱唔唔地道:“嗯,這個,今日天‘色’不錯,啊呀,我頭有些疼,是不是食物中毒了?!?
蓁蓁在沈傲右側(cè),慍怒地看了他一眼道:“你都還未吃,中什么毒?!毖邸ā瘍阂晦D(zhuǎn),朝向安寧看了一眼,道:“這個帝姬倒是生得不錯,就是不知道‘性’子如何?!?
沈傲悶著臉道:“‘性’子壞透了?!陛栎枰姸嘧R廣,最是聰明,沈傲哪里會不知道她刻意挖下一個陷阱,若是說安寧‘性’子好,夸得她一朵‘花’似的,肯定要遭罪。
酒宴正式開始,沈傲喝了幾杯酒,氣氛總算熱絡(luò)了一些,趙佶生怕大家不肯盡歡,特意囑咐不必拘泥,那邊幾個膽大的皇子已經(jīng)走動了,蓁蓁站起來,端著一杯酒,道:“我去和那安寧說說話?!?
沈傲手心捏了一把汗,周若也站起來,道:“我也去。”
有了周若這搗蛋鬼,沈傲后脊的衣衫都濕了,看著唐茉兒端坐不動,心里慶幸:“還是茉兒乖巧,知書達理的人家果然不一樣?!?
誰知唐茉兒也突然站了起來,道:“我也去看看?!?
三‘女’一齊蓮步移向安寧的座位,沈傲無語,低頭喝悶酒不說話,安寧眼見有人過來,也略帶幾分緊張,再接著,四個‘女’人湊在一起,帶著一個‘奶’聲‘奶’氣時不時發(fā)表一番議論的小皇子湊成一桌低聲談笑起來,有時那一桌人突然撇向沈傲,沈傲感覺著不同的目光,端正態(tài)度,故意鎮(zhèn)定自若地舉杯自酌。
這一場酒宴,在沈傲看來比任何時候都要漫長,期間三皇子和祁王幾個過來了一趟敬了酒,沈傲借故和趙模閑扯幾句,借以掩飾住尷尬。
正在酒宴行將進入尾聲的時候,淑妃突然蓮步過來,瞥了沈傲一眼,目光落在沈傲身側(cè)的座位上,道:“沈大人,本宮可以坐一下嗎?”
沈傲打起‘精’神,正‘色’道:“娘娘請坐。”
淑妃款款坐下,打量著沈傲道:“都說沈大人英姿倜儻,今日一見,果然非凡?!?
沈傲知道她還有后話,因此并不打斷。
淑妃繼續(xù)道:“你和安寧的事木已成舟,本宮也不怪責(zé)你,陛下那邊也已經(jīng)松了口,下嫁也只是早晚的事,本宮敬沈大人一杯吧,愿你將來能好好待她?!?
沈傲舉杯,陪淑妃喝了一杯,淑妃淡然地起身離座,目光撇向安寧,突然感慨地道:“御‘花’園里作出如此悖逆之事,很是不妥,往后不要再這樣沒有規(guī)矩了?!?
沈傲反而鎮(zhèn)定下來,笑道:“是。”
酒宴終有曲終人散的時候,那邊楊戩正‘色’入殿,躬身行禮,朗聲道:“陛下,正德‘門’那邊已經(jīng)安排好了,汴京百姓傾城而出,都來觀禮了?!?
趙佶略帶‘激’動地頜首,朗聲道:“難得今日是除舊迎新的好日子,大家伙兒也該樂一樂,都到正德‘門’的觀禮臺去,與民同樂吧。沈傲,你到朕的身邊來。”
沈傲站起來,躬身應(yīng)了一聲,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到了正德‘門’,正德‘門’的城樓已經(jīng)修葺一新,這城樓分為三層,一層是一些王公大臣,二層則是皇子、帝姬,最上一層,則是兩后、趙佶和嬪妃;這事兒是沈傲提出來的,沈傲當(dāng)然得陪在皇帝身邊講解。
太后對這些事也不懂,先是叫沈傲到一旁來,問這里頭的規(guī)矩,沈傲在旁解釋:“禮部那邊定下來的規(guī)矩是這樣的,先是放禮‘花’,而后是陛下當(dāng)著城樓下的百姓下詔,此后才是重頭戲,由武備學(xué)堂的校尉接受陛下校閱?!?
“校閱?這好好的年三十,見了刀光劍影的,終歸有些不妥吧。”太后顯得有點兒不悅。
坐在一旁的太皇太后突然冷漠地道:“我大宋靠的就是刀光劍影和士大夫坐的江山,此時校閱,正是陛下重視武備的舉措,好得很呢?!?
太后不理會太皇太后,只向沈傲問道:“是這樣嗎?”
沈傲道:“這是沒錯,如今雖是天下太平,所謂君子以除戎器,戒不虞。夫兵不可玩,玩則無威;兵不可廢,廢則召寇。昔吳王夫差好戰(zhàn)而亡,徐偃王無武亦滅。故明王之制國也,上不玩兵,下不廢武。我大宋不為黎明生計,自不能輕啟戰(zhàn)端,卻也不能忘戰(zhàn),忘戰(zhàn)必危?!?
太后抿嘴笑了笑,道:“就你說什么都有道理的。好,哀家倒要看看那個武備學(xué)堂能校閱出個什么來。”
趙佶從城樓處出現(xiàn),護城河外熙熙攘攘看不到盡頭的百姓瞬時爆發(fā)出一陣陣頌揚聲,這樣的場景,讓趙佶將方才的重重心事一下子拋諸腦后,竟是忍不住朝人群招了招手。如今這里已點上了無數(shù)的孔明燈,懸浮在半空中,亮如白晝,過不多時,煙‘花’四起,隨著一陣陣轟鳴,七彩繽紛的煙火‘激’‘射’進半空,絢麗無比。
這是大宋有史以來第一次慶典,雖然許多規(guī)矩尚未成熟,卻也有模有樣,好在汴京本就人多,有了趕廟會的經(jīng)驗,這一場盛大的慶典還不致出差錯,四處都有禁軍維護次序,不怕出現(xiàn)踐踏、魂‘亂’。
趙佶俯瞰著樓下的蕓蕓眾生,突然生出一股豪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原來并不只是一句空話,看到那些熱情洋溢的卻又有些模糊的臉,那人頭攢動之處四處的頌揚,趙佶扶著墻跺,目視遠方,眼眸之中,變得鎮(zhèn)定異常。
沈傲在一旁看了趙佶一眼,突然發(fā)覺,眼前的這個皇帝有點兒陌生,怎么說呢,好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在從前,趙佶更像是個詩人或者畫家,渾身上下雖有貴氣流‘露’,可是骨子里卻有一種詩情畫意的書卷氣。
只是現(xiàn)在……現(xiàn)在的趙佶沉穩(wěn)篤定,大有一副天下盡在掌握的豪邁。
冷風(fēng)朔朔,站在這風(fēng)口上,面龐被冷風(fēng)吹刮,一旁的楊戩在側(cè)小心地提醒道:“陛下,這里冷,不如進里頭歇一歇。”
趙佶回眸,眼眸中鎮(zhèn)定自若地道:“朕就站在這里,來,宣讀旨意吧。沈傲,你站到朕的身邊來。”
沈傲站在趙佶的身邊,心思卻和趙佶不同,高處不勝寒,這是他最直觀的體會。
趙佶手指城樓之下:“沈愛卿,你看到了嗎?”
“微臣看到了。”
“你是怎么想的?”
“微臣想到的是庶人之怒,伏尸二人,血濺五步,天子之怒,伏尸百萬,流血漂櫓,萬民的生死榮辱維系陛下一身。”
趙佶呵呵一笑,道:“沒有錯,原來朕還擔(dān)著這么大的干系,從前為何就不知道呢?”
正是這時,鳴金響起,隨即一個大紅禮服的太監(jiān)扯高了嗓子,拿著一份圣旨站出來,朗聲道:“制曰:……”
圣旨一下,人群紛紛跪下,這圣旨到底念的是什么,誰也聽不清,早被風(fēng)兒吹散,等到圣旨念畢,仍舊是山呼萬歲之聲。數(shù)十萬人的聲音‘交’響一片,雖有凌‘亂’,卻仍是氣勢如虹。
接下來,便是武備學(xué)堂出場了,沈傲和趙佶扶著墻跺,都略帶‘激’動和不安,重軸戲在這里,千萬不能有任何閃失。
遠處傳出隆隆炮響,這是校閱的信號,隨即鼓聲轟鳴起來,仿佛連大地都不禁顫抖,城樓上,巨大的鼓聲伴隨顫音越加急促,連著沈傲的心跳也不禁隨之跳躍起來。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在鼓聲之中,一雙雙眼睛一動不動的望向御道的盡頭,盡頭是一片黑暗,黑暗之中,卻又仿佛有一股力量在蠢蠢‘玉’動,他們……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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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送到,小孩子發(fā)燒,可能等下要送去醫(yī)院看看,第三更肯定會有,這點老虎已經(jīng)不必做太多的保證了,但是如果晚了,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