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婉菁的小宴持續(xù)到午后放散。
安笙跟謝婉容接到她的眼神示意,故意留在后頭,等人都走了,才跟她私下說些體己話。
杜婉菁自小,家中便對她寄予厚望,是真真正正按著某一個方向去培養(yǎng)長大的,所以,她不光樣貌好,脾氣秉性、待人接物方面更是隱隱高出眾人一頭。
但是她又不喜好出風(fēng)頭,所以,人緣一向不錯。
如今又成了準(zhǔn)太子妃,一時之間,當(dāng)真的風(fēng)光無兩。
可這風(fēng)光背后,誰又知她付出過多少。
杜婉菁笑了快兩個時辰,臉都酸了,如今在安笙跟謝婉容面前,才算是稍稍放松了些。
她們?nèi)诵郧槭潜容^相投的,如今又各自換了身份,隱隱都有聯(lián)系,彼此心中其實也都明白,她們?nèi)蘸螅薪煌跎畹臅r候。
可如今畢竟還未到那種時候,她們之間相交,總還是保有單純之心的。
“總算騰出空來跟你們說兩句話了,從今早起了,我就沒得過閑,連茶水都沒喝過幾口。”說著,杜婉菁便露出了個,不甚明顯的苦笑。
“那便多喝一杯茶,潤潤喉吧。”謝婉容含笑道。
她這話音剛落,安笙便遞過一杯茶去,正放在杜婉菁面前。
“還是跟你們兩個說話自在。”杜婉菁輕嘆一聲,笑著接過了安笙遞來的茶水。
這些日子,她聽多了巴結(jié)奉承的話,簡直都快要忘了,跟手帕交們親密交談的滋味了。
總算,安笙跟謝婉容沒有同那些人一樣,說什么“這都是無上的榮光”,“別人求不來的福氣”這種話。
說實話,不過這幾日的功夫,她簡直覺得自己快要聽怕了這樣的話!
安笙跟謝婉容知道杜婉菁事忙,看著院門口頻頻向她們這里望過來的丫鬟,就知道,準(zhǔn)是有事要請杜婉菁過去,略坐片刻,便起身告辭了。
杜婉菁也沒留她們,將她們送走之后,轉(zhuǎn)頭又忙了起來。
宮里派下了好幾個教習(xí)嬤嬤,這段時間,要一直給她教規(guī)矩的,晚些時候,太子殿下許還會過來,要忙的事情太多了,她是真閑不下來。
離開了相府,安笙跟謝婉容便也分開兩路,各自回府了。
安笙倒是沒什么事,不過她猜著,謝婉容晚上多半是要跟文韜一起出門放花燈的,想著還是不打擾她了,就趕緊回府去了。
而謝婉容見安笙走得急,就以為她家中有什么事情,急著回去,也沒多挽留,便也打道回府了。
安笙回去之后,便先去徐氏那里拜見,仔細回過話之后,答到徐氏滿意了,才回自己院子去。
這一折騰,竟已經(jīng)未時過半了。
閑下來了,人就容易多想。
安笙坐在椅子上,想著想著,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陸錚。
陸錚走了,快十日了吧?
這一想,便不小心地呢喃出聲了。
青葙聽見安笙嘴里呢呢喃喃地說什么,不由疑惑,遂躬身問道:“小姐,您說什么?您有什么吩咐嗎?”
安笙聞言,抬首看了青葙一眼,搖搖頭,說:“沒什么。”
只不過,眼見的興致不怎么高昂。
青葙有些疑惑,心道小姐怎么好像突然間就不高興了似的?
鄭媽媽進屋來送東西,見狀不由失笑。
青葙到底還是小姑娘啊,不懂小姐心思,小姐這哪是不高興了,明擺著是想人了么。
至于想的是誰,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么!
……
西北。
在陸錚跟姬妙山連番的試探之下,胡老漢的身份到底還是露出來了。
不出他們所料,胡老漢確實是前朝兵將,如陸錚想的一樣,正是斥候。
他當(dāng)年在軍中,也是頗得上峰重用的,立下過不少功勞,可是,誰也想不到,他們擁泵的皇帝不仁,頻頻惹起兵禍,最后更是逼的不少藩王諸侯造了反,民間隊伍也扯旗起了義。
這一戰(zhàn),便是多年才平息。
戰(zhàn)亂之時,最受苦的,莫過于百姓。
胡老漢原本也有個美滿的家庭,妻子還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哪成想,兵禍一起,妻子跟兒子皆死于戰(zhàn)亂。
胡老漢的上峰也死了,以蕭家為首的清君側(cè)一派大軍連連得勝,眼見著,就要拿下鄴京,胡老漢當(dāng)了十來年的兵,見此情況,也不由地萌生了退意。
蕭家一旦攻進鄴京,勢必是要改朝換代的,胡老漢對朝廷心生失望,便想回家?guī)е迌旱洁l(xiāng)下去過安生日子。
哪成想,再回去,只得到了妻兒盡喪于戰(zhàn)亂的消息。
他當(dāng)時本是撐著一口氣想與妻兒團聚,不想?yún)s接到這樣的消息,可想而知,是多么失望。
再后來,輾轉(zhuǎn)幾年,又回到了西北,便在這里留下了,做了一名給人帶路的土向?qū)А?
因此前做過斥候,跟隨的上峰正好也是駐守西北的,是以,他對西北地形極為熟悉。
這處地方,也是當(dāng)年一次執(zhí)行任務(wù)的時候,偶然間發(fā)現(xiàn)的。
說來懺愧,那時候,是為了逃命,才誤打誤撞闖進來的。
不過他記憶驚人,后來愣是憑著慌亂間逃命時記著的路線,給找了出去。
若非這次偶然,他也不會發(fā)現(xiàn)這個地方。
但是那時候,這里并沒有匈奴人。
直到上次有人來西北,找他帶路,說要找那極寒之地,他才偷偷地,自己又來看了一次。
這一次,竟然叫他發(fā)現(xiàn),有一隊匈奴的人馬,在此處駐守。
胡老漢當(dāng)年也是跟匈奴打過仗的,但他們那時候,匈奴人也沒有發(fā)現(xiàn)這處寒鐵礦,自然也就沒有寒鐵重箭了,所以,胡老漢并不知道這些匈奴人到底在干什么。
但是,他畢竟是當(dāng)兵的,見此情形,也知道非同小可。
那次回去之后,他一直在猶豫。
說實話,他如今對兵戈之事當(dāng)真是一點兒好感也沒有,但是,有些事情是刻在骨子里的。
不管如今做皇帝的是誰,國號又如何,他心底一直都認(rèn)為,他跟匈奴,是敵人。
匈奴在南詔的邊界上秘密駐守一隊人馬,要說沒什么特殊目的,打死胡老漢,他也不信。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真的給陸錚他們帶路了,也許,是因為姬妙山那壺酒,又也許,是從陸錚身上,看到了當(dāng)年上峰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