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凌蓉蓉,艱難地將祈福用的道具箱送回家後,已經是中午了,也沒有休息,連揹包都沒放下,從冰箱裡翻了個麪包拿在手裡,就跟著出門了。
一個小時後,到達了百來巷的西巷口。
百來巷有兩邊入口,一頭朝東,從東口進去後,見到的都是普通陰事陽事的商販,做買賣的也多是能搬得上臺面的東西。一頭朝西,而從西口進去後,若是有陰陽眼,一眼就能看到,這巷子裡,始終若有若無地飄散著一股陰森森的鬼氣。
凌蓉蓉除非必要,很少來這個地方。記憶裡只有兩次,一次是媽媽剛剛過世那年,爸爸帶她來過一次,一次是五年前,爸爸突然失蹤,她想到這裡來尋找線索。
那年她在這裡什麼都沒找到,卻無意中遇到過一隻渾身白色的鬼魂,那鬼魂似乎丟了心智,孤苦伶仃彷徨無助地在百來巷的西巷裡飄蕩著,一個路過的天師就想收了他,凌蓉蓉見他危難,也不知怎地,就心生憐意,幫他渡過一劫。
五年後舊地重遊,百來巷的西巷並沒有多大變化,整條街道依舊只有零星地幾個掩頭蓋面的人,一個個洞開的商鋪裡頭,或坐或站著面色森幽,眼神陰冷的男女掌櫃,有飄蕩的遊魂,還有起伏的鬼火,明明是青天白日,這西巷裡,卻彷彿夜晚般,陰沉沉的。
凌蓉蓉從揹包裡翻出一張半面純白麪具,雙指併攏施了一個小咒後,託了託揹包,踏入進去。
巷子裡沒有風,店鋪外頭掛著的招魂幡卻微微搖擺著。
凌蓉蓉憑著記憶,找到了那家門口常年臥著一隻大黑狗的店鋪,擡頭看了眼店鋪上掛著的搖搖欲墜的老舊牌匾,上面正寫著八寶雜貨鋪。一朵豔紅的鬼火,像燈籠一樣,飄在牌匾旁邊,將那幾個黑色的大字,映的紅森森的。
大黑狗見凌蓉蓉停在門前,擡起了頭,泛綠的眼珠,懶洋洋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繼續假寐。
凌蓉蓉抿了下嘴,在門口站了兩秒,然後擡腳,走進門內。
“叮鈴~”
進門就是銅鈴聲響,隨後頭頂響起不陰不陽地招呼聲,“來客了,帶有吸靈妖魔一隻。”
凌蓉蓉暗暗心驚,擡頭看到,說話的正是那個懸在門內的碩大鈴鐺,頓了一下,不動聲色地低下頭,只是一雙清澈澄亮的眼睛,微微動了動,朝四周看了一眼,店鋪的門面並不突出,只有簡單的一張櫃檯,以及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再朝裡,是一個掛著青色布簾的小門。凌蓉蓉收回視線,暗念咒語,抵擋住從那小門後滲透出來的濃濃妖氣。
“來啦來啦~”店裡很快就響起清脆的笑聲,聽著聲音,倒像是個孩童。
果然,片刻後,一個扎著朝天辮的七八歲小女孩,撩開布簾,從小門後走了出來,穿著紅色的碎花小褂子,俊俊俏俏的,鵝蛋臉尖下巴,只是一雙眼是綠色的,寶石綠。
見到凌蓉蓉,小女孩先是上下打量了一圈她,隨即笑得更加燦爛,聲音細細地說道,“生客呀,來,請坐吧”
凌蓉蓉見她手指在椅子上貌似無意地拂動了一下,斂下眼簾,語氣淡淡地說道,“不用,吸靈妖魔,多少價錢”
小女孩笑了起來,歪頭又看了她一眼,笑道,“那要看什麼品級的,你的拿出來,我瞅瞅。”
凌蓉蓉將揹包裡的符圈拿出來,見小女孩伸出手過來接,卻並不遞給她,轉而放在了櫃檯上。
小女孩這回的笑容裡,倒是帶上了一絲深意,瞄了凌蓉蓉一眼,走過去,踮起腳,將符圈拿到手上,在她接觸到符圈時,符圈周身突然散發出猛烈紅光,一下包裹住小女孩的手。
小女孩嗤笑一聲,隨手一揮,紅光突兀消失,同時,她拿在手上的符圈,也像是遇到了明火燃燒一般,迅速枯萎,化作灰燼。
凌蓉蓉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
符圈消失,困在符圈內的吸靈妖魔得了自由,不顧一切地逃竄了出來,只是,還沒等它來得及躥逃出去,那小女孩的眼中綠光一閃,一招手,就直接將那吸靈妖魔朝後拍去。
女孩身後的布簾被風吹動,木門自動打開,一陣勁風,對著凌蓉蓉的面孔疾速刮來。
“上品吸靈妖魔一隻,老牛,把它給我炒了,做藥引子。”女孩脆脆地說道。
門內傳來一聲低沉的牛吼,隨後木門“哐”一聲,再次合上。
女孩擡眼,看凌蓉蓉還安然無恙地站在店內,笑著豎起兩根手指,說道,“這個數。”
凌蓉蓉點了點頭。
女孩一笑,伸手一拂,兩道綠中帶黑的影子立刻飛向凌蓉蓉。
凌蓉蓉單手變換手訣,將那兩個東西接入手中,看了一眼,放入揹包,便不再多說,走出門外。
女孩在店裡站著,目送她直到身影消失,臉上的笑,這才斂了下去,轉身,撫了撫椅子上那道幾乎不易察覺的劃痕,笑著自語道,“這味道,難道是姓凌的那位家裡頭的呵,有點意思”
正說著,忽聽外頭看門的大黑狗“嗚嗚”地鳴咽了兩聲,像是遇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
女孩驚訝,朝外看去,邊說道,“老黑,你這幾年膽子越來越小了,什麼東西能把你這個地府九頭”
話沒說完,就見外頭走進來一個一身白衣的人,擡頭一看,臉上原本的輕鬆,剎那間變得驚懼,忌憚於這人身上太過邪性的氣息,下意識地疾速退了好幾步,直退到青布簾的木門前,才停了下來。
男人面若桃花,一雙眼如深獄寒冰,一隻左眼竟是雙瞳。
“你是”女孩才一張口,忽然感覺麪皮一痛,似是有什麼東西從麪皮裡拼命地朝外膨脹,嚇得立刻捂住臉頰。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原本細膩滑嫩的皮膚,在她的掌心裡一寸寸裂開,綠色的液體自她的指尖汨汨而下。
“啊”
女孩尖叫了一聲,卻發現,連原本清脆的聲音,都沙啞得如同十歲的老嫗,一雙綠色的眼珠子猛地收縮,竟擰成一股細線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