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蓉蓉收了收呼吸,正朝四周看時,一個小沙彌快步跑了過來,客客氣氣地含笑問道,“是凌蓉蓉道友麼?”
凌蓉蓉轉臉,點點頭,“是我。”
小沙彌笑容不變,道了聲佛語,朝裡側伸手,“道友,請這邊隨我來。”
凌蓉蓉卻沒動,見那小沙彌又看向自己,於是也客氣有禮地溫聲淺笑道,“師父,還勞煩您告訴那位朋友一聲,我現在不方便進佛光普照的地方,請他找個合適的地方,可以麼?”
小沙彌頓了頓,看了眼凌蓉蓉,笑著點點頭,“那請您稍等。”
凌蓉蓉點點頭,往廣場外邊緣走去,一手下意識地安撫了下小腹——身懷小人的孕婦,進不得這金光普照的神仙之地呢!不然會傷了小人才凝聚起來的人氣呢。
笑了笑,在廣場邊樹蔭下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下。
靜靜地看了會兒前頭虔誠拜佛的人羣,正盯著一個一身珠光寶氣,卻晦氣纏身的老太太看時,就聽身後傳來綿長清冽的說話聲,“凌道友。”
凌蓉蓉回頭,見到了一個身穿寶金袈裟的男子。
男子生的脣紅齒白眉清目秀,一雙丹鳳眼顧盼生輝,脣角含笑皮膚白皙細膩。
好一個男生女相!
凌蓉蓉站了起來,還沒說話,那人又說道,“貧僧法號無般,冒昧相邀,還請見諒。”
面對面說話的時候,倒沒有手機裡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凌蓉蓉也對無般略行了行禮,“無般師父好。”
無般再度一笑,這人生的漂亮,這樣笑起來,倒讓人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溫和感。
“不知凌道友已是雙身,是貧僧失慮了,”無般注意到廣場有香客朝這邊看過來,似是已經認出了自己,笑著擡手對那邊做了個佛禮,又對凌蓉蓉說道,“請道友跟我來吧。”
凌蓉蓉點點頭,這個和尚看上去很溫和,但是她知道,雖然無般一直淺笑溫和,但是他的那雙眼睛,卻讓人看不出一點的心思與情緒。
默默地跟著他繞過法源寺前頭的那些寶殿,來到後頭專門給和尚居住的禪房,然後進入一間獨門獨棟的小院子裡。
無般親自去倒了茶水過來,不過放在凌蓉蓉手邊的,卻是一杯白開水。
凌蓉蓉感念他的心思,道了謝,端起來喝了一口,這白水入口又十分香甜,很清爽。
無般笑道,“山後的泉水,每天早上寺裡的弟子們都會擔一些下來。”法源寺是坐落在半山腰上的,寺後是連綿巍峨的大山。
凌蓉蓉點點頭,“很好喝。”
無般又笑了笑,轉動了幾下手中的佛珠,說道,“凌道友性格良善,是個有福之人。”
還是第一回聽到有人說自己有福,凌蓉蓉笑了笑,“謝謝主持,承蒙您吉言。”
身穿寶金袈裟,說話舉止大氣脫俗,氣質超然,周邊小沙彌對其恭敬有加——凌蓉蓉再猜不到他的真實身份,就真的是個笨蛋了。(雖然你本來就又呆又迷糊,懷孕後更加呆了。)
無般聽她這麼稱呼自己,只是淡然一笑,繼續轉動佛珠,笑道,“凌道友,您天劫已現,現在可有破解之法?”
他沒有繼續客套下去,轉到正題上,倒是合了凌蓉蓉的心意,放下水杯,搖了搖頭,“沒有。”
無般點頭,繼續問道,“那凌道友對墮仙,又有多少了解?”
凌蓉蓉同樣微怔,想到之前賀亦坤給她看到的那本冊子上記載的關於墮仙的內容,‘殘忍無道’四個字,她怎麼也放不到那個將她從賀朗手裡救出來,跟她溫柔說話的男人身上,於是再次搖頭,“並沒有多少了解。”
無般輕笑,並不意外,轉動的佛珠停下來,看向凌蓉蓉,說道,“貧僧正好對那墮仙有些瞭解,不知道凌道友可有興趣聽一聽?”
凌蓉蓉聽著無般說話,總覺得彆扭得很,不過她的心思還是放在墮仙身上,於是點點頭,客氣認真地對無般說道,“還請主持知無不言。”多瞭解墮仙一些,就能多幾分活下去的希望,她並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她希望能通過自己的力量,讓自己和莫沉都能走得更遠。
無般看著凌蓉蓉嬌小柔和的面龐上,露出讓他都覺得耀眼的光亮,彷彿是他冥想時見過的最聖潔的天上之人,心中微動,笑了笑,說道,“百年前……”
百年前,法源寺當時的主持,法號好了,外出歷練修身時,無意經過一條亂葬崗,y魂聚集之地。
彼時正是戰亂,亂葬崗上多的是冤魂野鬼,哭嚎遍地。
好了師父本想就地念唱往生咒,好送一送這些孤苦悽慘的魂魄前去超生,卻不料,居然引來了一隻兇殘惡鬼。
這惡鬼吞噬其它鬼魂,煞氣極重,看到有和尚居然將它的食物都送走了,登時大怒,抓了那和尚就要生吞活剝了他。
好了法術有限,跟他周旋了三天三夜,最終還是力竭,被其控制。
那惡鬼本想一口吃了他,卻突然又打起了別的心思,非要放了他的血,好引來更多嗜血殘忍的魂魄,給他當食物。
好了無法掙脫,瀕死絕望之際,忽然聽到抓住自己的惡鬼嚎叫一聲,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其恐怖的東西,一把將好了扔在地上,轉身就逃了。
好了奄奄一息時,看到一個一身白色的身影,恍恍惚惚地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裡,然後,就徹底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周圍依舊是一片漆黑,不過,原本充斥耳邊的鬼哭狼嚎已經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噼裡啪啦”的細碎爆裂聲。
他轉過頭來,看到一堆溫暖燃燒的篝火,然後看到火堆旁,坐著一個一身白衣的年輕男人。
男人生的很美,好了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天上的神仙,可是……這神仙卻周身一股濃郁得散不開的y氣。
而且,還赤著腳。
好了想了想,掙扎著爬起來,從自己的包裹裡,翻出一雙布鞋,遞到白衣男人的腳邊。
白衣的男人卻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