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若拉依在窗前,纖潔的手指輕輕撩開窗簾的一角,透過明亮的縫隙,外面街道上的情形一覽無余。爬著凋謝薔薇的柵欄外,數百計的人們嘈雜著,大多數是年輕的學生,他們有的舉著大幅的標語,有的搖著鮮艷的旗幟,零零散散的聚在肅政部門外。
在房間中默默的看著,肅政督軍面色平靜,仿佛一尊冰晶的塑像,就連自己的副官抱著一大箱東西走進房間,也沒有回頭。
普拉斯妲滿臉郁悶,懷中紙箱里全是五顏六色的信件,信封上寫著類似于“請愿書”“聯名表”等等字樣,紅發副官忿忿的將紙箱丟在桌子上,在那里已經擺放了好幾個相同的紙箱,里面也都是滿滿的信件?!伴w下!請讓我把這些信都處理掉吧……”
歐若拉這才回過頭,垂下手,讓厚實的布幔擋住了窗外的熱血人群,面無表情的拆開一封信,粗略的瀏覽了一下,然后丟回了紙箱:“這些信都是要求肅政部向元老院施壓,恢復大執政官閣下權力的請愿書……我們所捍衛的民主,卻成為了獨裁者的武器,這是多么諷刺的事情啊!”
“歐若拉閣下……”普拉斯妲看著上司平靜的神色,難過的低下了頭。比任何人都更加渴望民主的閣下,這時候心中一定非常痛苦吧,為什么仍然裝出如此堅強的表情呢,即使在我面前,也不愿意脫下寒冰的盔甲嗎?普拉斯妲攥緊了拳頭:“閣下!這些平民背后一定有人在煽動,請您允許我對此展開調查,并且驅散他們的非法集會。”
“沒有這種必要,隨他們去吧?!睔W若拉搖了搖頭,似乎并不在意:“從當時調查詢問內容的外泄,到媒體監管的疏漏,最后到現在的公民游行,每一處都有著陰謀的味道……而且真正的幕后主謀是誰,我們不是都很清楚嗎?”
“但是這樣下去的話……”
“暴動嗎?不用擔心。大多數人,只要有一線希望,就不會舍棄自己的生命,走上無法回頭的道路?,F在的他們只不過是希望發泄心中的不滿罷了,因為共和國還沒有腐朽到讓他們無法生存的地步?!睔W若拉看著桌上的幾箱信件,那是這三天里來自民間的聲音,但是明顯可以發現,請愿書的數量在減少。歐若拉微微一笑,端起桌上的杯子,翡色的瞳子映在芬翠的綠茶里,波動的流光被輕輕闔上的眼簾所覆蓋,細細品位著微澀的香茗,徘徊在舌尖的,是決戰之前醇郁?!八哉f,最終能夠決定勝負的,終究還是軍人……等下我要私下去拜訪一個人,保密工作交給你了,普拉斯妲?!?
…………
白廳附近某個豪華的房間里,檀木的厚門緊鎖著,墨色的玻璃給房間蒙上幾分陰暗。幾名身著華服的男女,坐立不安的交談著。窗外是曾經整潔的中央廣場,但是現在已經被涌動的人群所覆蓋,如果說肅政部外的游行者仍然抱著對歐若拉的期待,那么圍在元老院議會大廳外的民眾就只能用憤怒來形容了。人們全部高喊著,要求元老院給出一個合理的說法,否則必須恢復大執政官的權力。
“太可怕了,昨天我才買了一個星期的車子被他們砸裂了玻璃,涂裝也被漆的亂七八糟!”一個身穿議員服裝的男子擦了擦頭上的汗,心有余悸的望著身邊的同伴。
另一名女士推了推無邊眼睛,向著外面投出鄙夷的目光:“這些暴民!我們應該將他們鎮壓下去?!?
一直沒有說話的人中,也有戴著執政官徽章的大人,她們將自己的身體隱藏在黑暗之中,顯得比其他人鎮定許多:“只靠治安警察只能勉強維持局面而已,我們也沒有調動軍隊的權力……只有塞勒妮爾能夠說服軍部那些家伙吧?!?
“不可能的!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不都是因為她的緣故嗎?這些暴民也一定是她煽動的吧!”咬牙切齒的中年女子,揮舞著豐滿的手臂:“這個瘋女人,為了爭奪權力居然不惜將共和國引入混亂!”
站在下首的平頭男子看了看周圍,試探著問道:“或許……我們應該向歐若拉閣下求助,她不是一直和大執政官不合嗎?這次剝奪權力的事情也是她暗示我們的……”
房間中的政客們眼睛一亮,壓抑的氣氛活躍起來,紛紛的應和著:“對啊,肅政督軍閣下在軍部也有一定的威望。而且肅政部的特搜隊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對付那些平民沒有問題吧?”
在十幾雙被私欲所蒙蔽的期待目光下,一位風韻猶存的執政官撥通了歐若拉的通訊頻道,一開始是自信十足的問候,接著變成了有些尷尬的解釋,然后轉變成諂媚的請求,最終,執政官的笑容凝固在嘴邊,臉色變得鐵青,暴怒的青筋,破壞了精心的化妝,本來還算美麗的面孔變得猙獰起來。
“什么傾聽民眾的意見,別和我們扯什么民主!他們都是暴民,應該讓軍隊鎮壓才對!”
“歐若拉閣下!你打算背叛我們嗎?不要忘記你是得到了誰的幫助,才能有足夠對抗塞勒妮爾的勢力!”
“喂?喂!歐若拉閣下!歐若拉!”執政官失態的喊了起來,但是另外一邊早已經掛掉。
憤怒的甩手,無辜的通訊終端猛的砸在墻上,變成了破碎的零件。房間中的人面面相覷,都從剛才的片段中猜出了歐若拉的態度,死一般的沉寂,叱詫風云的政客們敏銳的嗅到了不祥的氣息。剛才發言的平頭男子顫抖著打破了平靜:“怎么辦?……我們被她利用了嗎?……我們該怎么辦?……”
看上去像是首腦的女子從陰影中站了起來,揮手驅散了忐忑的氣氛:“不要慌張,我們是共和國公民選出的高貴執政者,這個樣子成什么體統?現在還只不過是游行民眾而已,應該不會作出什么過激的事情。而且民眾的不滿是針對整個元老院的,既然林原那些塞勒妮爾派系的人沒有慌張,就說明形式還沒有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否則他們不是引火燒身了嗎?我建議大家靜靜的觀望,等待它自然平息吧。不過今天的事情,遲早要讓塞勒妮爾和歐若拉這兩個狂妄的女人付出代價……”女子停頓了一下,看到自己的盟友情緒多少安定了一些,補充了一句:“不過現在局勢有些混亂,大家還是小心為上,注意安全?!?
但是首腦沒有料到,剛才自己的話語,卻引起了眾人心中的騷動。或許是因為失去歐若拉這有力盟友后的恐懼,或許是因為平時虧心事作的太多的心虛,“注意安全”四個字被切實的落實起來。政客們紛紛尋找門路,或者聘請私人保鏢,或者建立個人衛隊,更有甚者,計劃雇傭非法集團的武裝來包圍自己的宅第……
…………
這種陽光下的細微騷動,無法完全逃過情報人員的眼睛,相同的傳聞和情報,通過各種途徑,幾乎同時呈上大執政官和肅政督軍的辦公桌。
“愚蠢,烏合之眾。不過……”兩名宿敵的女子給出了相同的評價。
一位傲慢的笑了起來。
而另一位冷峻的皺起了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