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打算睡到什么時候呢?睡完這一整個冬天嗎?”
病房里很安靜,沒有任何的回應。
祁聿禮將戚歲寧的手覆在自己的臉上,他眷戀又依賴的看著她,聲音輕而沙啞:“我也會害怕的,歲歲為了朋友傷心,所以不要我了嗎?可是我很需要歲歲,如果歲歲再也醒不過來,我就在這里陪歲歲一輩子。”
他逾越了自己的理智,說著完全背離自己的性情的話。
可是這人世間的事情,有時候并非心想就能事成。
祁聿禮從未這么害怕失去戚歲寧,他眼眶泛紅,聲音更輕了:“我在家里種了很多木蘭花,小時候你和我說你喜歡木蘭花,可能你自己都忘了吧?但是我記得,歲歲和我說的所有的話,我都記得。”
她是沉睡的,所以祁聿禮可以沒有任何負擔的,說著自己的心里話。
“歲歲從前很小很瘦,但是眼睛大大的,皮膚白白的,還是很好看的。”他低笑,帶著懷念:“我那時候心情不好,生了病,外祖父覺得我去遠離人跡的地方,可以安心的養病,有助于我的康復,就把我送到了歲歲的小村子里。”
祁聿禮輕笑,親親戚歲寧的鼻子,自顧自的往下說。
“歲歲,那真的是我最開心的一段時光了,雖然,你可能一點都不記得了。但是不記得也沒關系,對于你來說,那時的我一定不算是一個很好的朋友,我知道。”祁聿禮安安靜靜的說著心里話。
他好像是將自己毫無保留的展露,千瘡百孔還是灰暗叢生,都沒有關系。
而戚歲寧當然沒有辦法給他任何的回應,她躺在床上,只是安安靜靜的模樣。
而祁聿禮的眸色,卻漸漸的變得渺遠:“其實我很早之前就想要和你說了,只是這件事已經過去太久,又實在不是什么美好的記憶,所以我思來想去,最后還是沒有告訴你。但是現在,我想告訴你。”
祁聿禮十歲這年,從祁連承的家中回到顧家,生了一場大病。
他抱著母親的牌位,整日整日的蜷縮在角落里,一聲不吭。
心理醫生來過一次,看完了祁聿禮之后,表情凝重的和顧書墨說:“情況不好,您做好心理準備。”
“什么叫情況不好,做好心理準備?”顧書墨一聽就急了,連忙道:“你把話說清楚!”
顧書墨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這可是自己女兒留在這世間唯一的血脈,如果真的有什么萬一,自己只怕是沒臉去見自己的女兒。
“少爺他受到的刺激太大,創傷后回避,有抑郁癥和自閉傾向。”醫生說到這里,同情的看著顧書墨。
這個坐擁無數財富的男人,在失去了親生女兒之后,又有了失去唯一的外孫的風險。
至此,為了讓祁聿禮能夠恢復健康,顧書墨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對于祁聿禮的照料中。
然后,病情并沒有因為顧書墨的小心呵護,而朝好的方向發展,恰恰相反,依舊是每況愈下。
顧書墨沒了辦法,顧氏集團那邊又是堆了一堆的瑣事,焦頭爛額。
他找到醫生,詢問有沒有別的辦法。
醫生沉吟片刻,說:“也許,讓病人去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就能忘記這些事情,療愈心情。”
聽起來真的不是很靠譜,讓這么一個十歲的孩子去到所謂的陌生的環境。
可是當時的顧書墨,已經是無計可施,死馬當活馬醫了。
他聽從了醫生的話,將祁聿禮送至了鄉下。
粉雕玉琢的少年人站在顧家新搭建好的別墅前,腳邊是行李箱。 看護人員和醫生們和顧書墨道別,發誓自己會好好照顧小少爺。
畢竟是天價的酬勞,每個人都巴不得讓顧書墨可以滿意。
顧書墨皺著眉,看著站在不遠處的祁聿禮,還是不怎么放心。
他走向祁聿禮,柔聲道:“聿禮,你和外公說說,你喜不喜歡這個地方啊?你要是不喜歡的話,外公就帶你回去,好不好?”
祁聿禮依舊沒有給出一點反應。
顧書墨嘆息,在眾人恭敬的揮別中,坐上車離開。
祁聿禮其實不怎么記得剛剛進入別墅的那段日子了,他有輕微的暴力傾向,有時發病,會把照顧他的人砸得頭破血流。
但是同樣的,顧書墨豐厚的醫藥費,也會進入這個人的荷包。
一開始,眾人倒也不怕祁聿禮,區區一個孩子罷了,又能有多大的殺傷力。
直到有一天,他不知怎的,差點將一個看護活活打死。
從此,很少有人敢接近他。
杭城那邊,顧家的人私下都在瘋傳,說是顧書墨唯一的外孫好像是瘋了。
這些風言風語,自然都被顧書墨壓制了下來,可是心中說不難過是假的,祁聿禮好端端的一個孩子,怎么就至于回一趟祁家就瘋了呢?
顧書墨想起祁聿禮對自己說的那句話,他說祁連承害死了自己的女兒。
醍醐灌頂,顧書墨懷著半信半疑的心思,開始展開了調查。
真相也果然丑陋不堪,千瘡百孔。
事已至此,祁聿禮究竟是因為什么瘋的,答案已經昭然若揭。
小村莊偏僻,祁聿禮總是一個人待著,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活下去的期盼。
他的情況實在是太差了,期間顧書墨懷著復雜的心情去見他,卻依舊沒等到自己的寶貝外孫對自己哪怕是笑一下。
這對于顧書墨來說,實在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
所有人都覺得,祁聿禮大概是不會好了。
就連祁聿禮自己,也覺得自己是不會痊愈了,他想倒不如干脆就爛在這里,反正這個人世間,原本也就糟糕透頂。
他拒絕交流,拒絕對話,拒絕離開這個房子,就這么過了整整2年。
直到戚歲寧出現。
祁聿禮永遠都不會忘記,初見戚歲寧的那一天。
7歲的戚歲寧,有著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的睫毛。
她穿著不合身的衣服,貓著腰從半敞著的窗戶爬進來,想要偷廚房的食物。
祁聿禮坐在暗處,看著她姿態笨拙,偷個東西也偷出了很大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