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痞是幽默的,但他手上的刀子卻貨真價實,尤其是拍打到臉上的時候,那個老毛子能感覺到刀鋒距離自己的頸動脈只有那么十厘米,他看上去不是亡命之徒,那雙度數很深的眼鏡已經說明了一切。
被嚇呆的老毛子使勁攤著手,外國人的肢體語言永遠都是那么豐富,他可能再說,自己聽不懂中國話。
但是我看著老毛子身邊那張非常大的桌子,隱約就知道他們是干什么的了。桌子上擺著幾塊化石,化石原本可能是一整塊,不過為了研究已經分割開來。我跑到墻角的那一大排箱子邊,打開了一個,這些箱子里應該都是化石,從西海河運回來的化石。看樣子,兩個老毛子是在這里負責研究化石的,其中一個手里拿著本子,在隨時做記錄,上面都是俄文,我們看不懂,不過估計是研究化石所得到的一系列數據。
“好吧。”小地痞收回刀子,道:“我該問一個能聽懂中國話的人。”
整個地下室里大概有七八個人,已經全部被控制了,小地痞走到一個人身邊,把他拉到墻角的一堆箱子后面,然后蹲下來,道:“當著那么多人,我不好問,你也不好回答,現在沒別人了,你老實告訴我,賴衛國在哪里?”
“我……不知道。”
小地痞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手里的刀子卻一下子插到那人的大腿上,插的很深,對方被突如其來的一刀扎的疼痛且心慌,當時就捂著傷口開始打哆嗦。小地痞不是個善茬,嘴上不疼不癢,但一動手就非常狠。
“賴衛國在哪里?”
“真不知道,真的……”
對方的話還沒說完,另條腿上跟著又挨了一刀,這人的臉一下子就憋紅了,殺豬樣的大叫起來。但是小地痞連眼睛都沒眨,還是那樣微笑著看對方大腿上的血嘩嘩的朝外流。接著,他又問了一遍,當第三刀扎下去之后,小地痞判斷,他可能真的不知道賴衛國的去向。
“估計他說不出來什么。”小地痞站起身對我小聲說了句,然后抬眼在四周不斷的觀察,對講機時不時的就響一下,那是山莊里其它地方的人在反饋情況。局面基本被控制住了,雙方都有人受傷,不過我們這邊有備而來,比對方優勢更大一些。
這個地下室隱藏的最深,被隔成了兩部分,外面這部分主要用來供老毛子研究化石,里面那部分擺放著一些裝化石的箱子,還有監控。我跟小地痞走到地下室的里面,左右看看,雖然有很多雜物,但是被收拾的整整齊齊。
接著,我們兩個人同時看到在地下室的最盡頭,有一道防盜門,防盜門是緊閉的,透過排氣窗,能看到里面黑燈瞎火,可能沒有人。小地痞明顯對這個防盜門后的房間產生了興趣,但是防盜門緊閉,沒有鑰匙的話,就算硬去撬,也要撬好久才能打開。他轉身走到外面,把腿上挨了刀子的人拖過來,問他道:“這房子怎么回事?”
就剛才短短那幾分鐘時間,這個人已經讓小地痞給整怕了,他哆哆嗦嗦的看著防盜門,咕咚咽了口唾沫。這個地下室估計是整個菁華山莊里面最隱蔽也最深處的地方,能在這里做事的人,不會是普通的伙計,即便這人不知道賴叔具體在什么地方,但多少也應該了解地下室本身的情況。
“看起來,你還是沒長記性。”小地痞嘆了口氣,作勢要去拔刀子。
“是!是老板的辦公室!”那人猛然就大吼起來,很怕再挨上兩道。
“鑰匙呢?”小地痞收回手,道:“我想進去看看。”
“真的沒有鑰匙,這個辦公室除了老板,沒有人能進去,誰都沒有進去過,不信你可以去問。”
小地痞看了看我,我其實不懷疑這人在說謊,賴叔不會隨便相信別人,這里是他比較重要的一個窩點,他的辦公室,估計一般人確實進不來。
我們沒有工具,而且時間有點緊,想把這樣一道質量非常過硬的防盜門給撬開,難度太大了。我想了想,趕緊就給趙英俊聯系,讓他馬上過來。大概幾分鐘后,趙英俊到了,我指了指那道門:“應該可以搞的開吧?”
“沒問題。”趙英俊說著就從身上掏出一根很細的鋼絲,咧嘴一笑:“一根方便面,開盡天下鎖,給我三分鐘時間。”
趙英俊天生就有做賊的潛質,西海河地下那道很寬很厚的鐵門都能搞的開,這道防盜門自然也不成問題。里外兩道門都被打開了之后,一個大概三四十平方米的房間就出現在面前。據那些被抓到的人說,賴叔只要來菁華山莊,一般都會呆在辦公室里,沒人知道他在辦公室里干什么,兩個老毛子也常駐在山莊內,每過上三五天,賴叔就會把他們的研究數據資料收起來,
屋子里有辦公桌,有兩個很大的書架,還有柜子,整個辦公室除了那個換氣窗,沒有任何缺口,小地痞笑了笑,道:“看起來,賴衛國也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
接著,我們在辦公室的一角,發現了一個保險柜。幾個人馬上行動起來,趙英俊去搞保險柜,剩下的就在屋子里來回翻找。賴叔的辦公習慣很好,什么東西該放在什么地方,一點都不亂,除了那只還沒有被趙英俊弄開的保險柜之外,別的地方被暫時翻了翻,沒有重要的發現。
“你們先出去吧,眼睛都放亮點,不要出什么麻煩。”小地痞讓剩下的人暫時都出去了,只留我們兩個在后面看著趙英俊忙活。
這個保險柜很大,忙的趙英俊一頭汗水,最后還是弄開了,里面的東西同樣擺放的很整齊,我們一樣一樣的拿出來看,里面有整理好的俄文的化石研究資料,還有一些現金,重要的賬目。現在雖然跟小地痞因為形勢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但我和趙英俊都知道,這種戰線只是暫時的,我們和他們,遲早也有翻臉的時候。所以趙英俊的動作很快,跟小地痞爭搶那些比較要緊的資料。
在翻找中,我的目標被保險柜上層最里面的一捆塑料袋里的東西吸引了,趁著他們倆在拼命翻看東西的時候,我伸手把這捆東西拿了出來。這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有紙張,有照片,有薄薄的本子,打開一看,我就知道這都是上了年頭的物品,紙張的邊角微微有點發黃。
塑料袋里的東西很雜亂,而且記錄在上面的信息同樣也很雜亂,五花八門。幾張照片都是平常的生活照,我辨認了一下,可能是鄺海閣那幫人年輕時候的合影,至于紙張和本子上的文字記錄,我看的不太懂,賴叔過去管一部分帳,所以里面有從一九九零年到九五年之間的支出記錄,還有幾個當時西海河工程區進出的老通行證。
我想著,這些雜亂的東西可能是賴叔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私自收集起來的,沒有什么大用,但這好像是他的一種習慣,不太容易相信別人的人,也就比正常人更關注他人的**。這些雞毛蒜皮一樣的小東西,也被他妥善的私藏了這么多年。
翻著翻著,我突然就注意到了一張紙片,那張紙片夾在亂七八糟的東西里面,大概有半本書大小。我不知道為什么會突然注意到這個,估計是因為它在這么多東西中顯得比較獨特的原因,而且我看了幾眼之后,就有了新的發現。
隨著這些發現,我覺得腳底板有一股涼氣開始在身體四周蔓延。
這是一張很老的處方簽,不知道是哪個醫院的。處方簽上的患者姓名欄里,填寫的是我的名字,當時的年齡是一周歲。從處方上所開的藥來看,應該是發燒。其實從表面上看,這是一張非常正常的處方簽,但是我所發現的問題,出在日期上。
這張處方簽結尾的日期,是一九八五年十一月十七號。
這意味著什么?
我感覺腦子里有一些亂,正常情況下,開處方的醫生沒有必要誤填日期,最多就是因為偶爾的失誤,記錯當時是幾號,誤差那么一天。至于病人家屬,則更不可能虛報病人的年齡,從而導致醫療手段失誤,尤其是只有一歲的嬰兒。
也就是說,這張處方簽應該是真實的。我的眼前一陣眩暈,八五年十一月,我在出生前兩年,已經因為發燒而到醫院去就診,并且由醫生開出了處方?對于一個一周歲的嬰兒來說,他對周圍任何事情都沒有任何印象,所以我的記憶里搜索不到這些過去。
我不由自主的望向小地痞,定定的望著他。因為隨著這張讓我感覺迷茫的處方簽,我想到了之前我們倆喝酒的時候,他好像開玩笑般說出的那句話。
我清楚的記得,我和他都是八七年出生,小地痞出生的月份比我早,但是他當時卻笑著說,我比他大。我對他的話感覺莫名其妙,然而此刻,這張處方簽卻足以說明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