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黑屠夫的話,我心里馬上一動,有點坐臥不安,趙英俊木頭人一樣的沒有反應,但是伸手拍拍我,示意我冷靜。沉默了這么久,這幫人終于肯開口了,而且一開口就提到鄭老大,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他說的鄭老大就是我爸。
黑屠夫的話其實并不是針對某個人說的,而是像詢問所有人,但是他左右看了一圈,其余的人有想開口搭話的,不知道為什么還是沒出聲。黑屠夫見沒人理他,直接就問斜對面一個看著白皙又精瘦的人,道:“魚香肉絲,你說呢?”
這個精瘦白皙的人大概四十多五十歲的年紀,看著就是那種風一吹就八面亂晃的機靈人,他斜斜瞪了黑屠夫一眼,道:“年輕時候胡亂喊喊就算了,如今一把年紀了,你也積點口德好不好?”
“好吧,老余。”黑屠夫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了笑,可能是想起過去的一些事,他道:“你的主意是最多的,心眼也好使,你說鄭老大還來不來了。”
“虧你還笑得出來。”老余翻了翻眼皮子,不陰不陽的說:“遭人家槍口都架到腦殼上了,你還笑,這心是不是太寬了?”
“那也總不能天天吊喪似的吧?”
“鄭老大要是不來,我們咋個活嘛。”旁邊又人搭腔道。
他們一說話,算是把氣氛搞活了,別的人也三三兩兩開了口。
“來的人一次比一次少,新面孔一次比一次多,這樣下去,怕是等不到下次碰頭,大家都要翹辮子。”[
“王炳文還有賴衛國,這兩個都不到,是出了事?還是生了病?鄭老大這次是怎么了?我們已經等了這么多天,好歹得留個話是不是。”
“你們不要自己瞎想了。”老余冷颼颼的在旁邊道:“這種事情,放到過去會發生嗎?什么時候見到鄭老大會遲到過?我當時就說了嘛,等三天,他要是不來,那就證明這次不會來了,這已經幾個三天了,你們不信,還要硬等。”
老余的話像是一顆隱形的炸,讓周圍的人都開始騷動不安。
“這是怎么說的嘛!鄭老大不來,鄺海閣,馬遙至少得過來露個面的!誰都不來,把我們撂在這里算什么事!”
“尤其是馬遙!別人不來就算了,他為什么不來!”有人冷笑道:“捧著雞毛當令箭?”
“這是在難為我們嗎?是馬遙要難為我們?還是鄭老大授意要難為我們的?”
眾說紛紜,我不知道他們在議論什么,聽著好像在埋怨我爸沒有到場,但是我還能聽出,這些人一提到我爸的時候,就隱隱約約有一股發自內心的怨氣。
我心說我爸的人緣怎么這么不好,這些人雖然沒像文哥還有劉一山那樣直接說出口,但那話里的意思是明擺著的,對我爸不滿。
他們所說的鄺海閣,疑是指我見過的鄺高手了,但是那個什么馬遙,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從他們交談之間可以聽得出,鄺海閣還有馬遙,應該是我爸比較信任的心腹,甚至可以代替我爸來出席這次聚會。
我想,鄺海閣估計是來不了了,如果當初他沒能從地底逃出的話,現在已經爛成了一堆骨頭。
一切已經比較清楚了,這些人,百分百都是過去跟著我爸做事的,他們平時可能不怎么見面,但會有固定的時間到某地進行碰頭。
我心里比的猶豫,在來之前已經做好打算,是要代替我爸來出席聚會的,但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好多人就像等著跟我爸要債似的。這個時候如果我表露自己的身份,他們會不會刁難我?看這些人的語氣還有表情,估計刁難我已經是輕的了,所以我低聲跟金瓶梅說了兩句,他也表示,現在絕對不能暴露身份,如果到了真遮擋不住的時候再說。
好在這些人之間比較有規矩,對于那些陌生面孔的人不做盤問,反正都知道能跑到這里來的,會是自己人。
我悄悄拿出手機,給那個知情人發了短信,但是一直沒有回,我想著他的手機可能現在還處于關機狀態。我奈的噓了口氣,在之前,我和金瓶梅懷疑是不是賴叔叫人暗中通知我的,但沒有什么依據,只因為知情人的手機是我居住地那邊的。后來想想,我排除了賴叔的嫌疑,如果真是他在搞鬼,不會明目張膽的叫人在本地跟我聯系。
那么知情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算完全欺騙我,確實有聚會這事,但等我到了把我撂下不管,這是要干什么?[
“鄭老大這是要搞什么?不會丟下我們不再管了吧?”
“不管怎么樣,他總得給個說法的是不是?要是這樣下去,我們怎么辦?”
“現在要么就找出鄭老大,要么就揪出馬遙這個兔崽子!”
周圍那些人交頭接耳,好像越說越來火,但不知道是畏懼我爸的余威,還是其它什么原因,他們只是嘴上說說,還沒有人敢擅自離開這次聚會。已經等了好多天,要是想走,他們早就走了。
我和金瓶梅一直在默默的看,在默默的聽,想要從這些人說話間大概判斷出他們的立場,除了那幾個作為代表來參加聚會的年輕人之外,其余的人基本上都發言了,但如果僅從說話上來判斷,那么可能所有人都隱隱對我爸有所不滿,至于內心的真正想法,我們又不了解他們,就很難說了。
想著我就犯難,這些人不肯走,就是在苦等我爸,如果我一直都不表露身份,那么要在這里等到什么時候?
“我們是不是該想想辦法了?”我覺得不安穩,跟金瓶梅小聲商量,這樣一直等下去的話,其實對我們不利。
“不知道這次聚會的人到齊了沒有。”金瓶梅道:“人到齊了以后,如果一直沒有結果,他們也不傻,會自己商量的……”
金瓶梅話還沒說完,我們就聽到客廳的門輕輕響了下,然后寬大的屏風后面映出人的身影,這是有人從外面進來了,所以我們倆暫時停止了交談,其余的人也都靜了下來,注視著門口,看看剛進來的人是誰。
屏風后的人影一轉,出現在眾人面前,我的心猛然一緊,進來的人,是賴叔。
很久不見賴叔了,他看著還很精神,當他走過屏風,在大廳內稍稍掃視了一圈后,馬上就看到了我和金瓶梅。那一刻,賴叔好像沒有什么意外,不過現在這個場合,不能做出太多舉動,他沖我微微點了點頭。
賴叔來這里,這并不奇怪,所以我馬上恢復了鎮定,但是跟在賴叔身后的兩個人也越過屏風之后,我剛剛鎮定下來的情緒跟著就又是一緊,同時有種很難形容的心理。
跟在賴叔身后的兩個人里,有一個我不認識,但另一個,竟然是剛剛遭遇過不久的刀疤!
他也來了!而且是跟著賴叔一起來的!我的腦袋嗡的一聲,刀疤在礦井坑道的時候明顯對我不客氣,如果不是另一個“金瓶梅”及時出現,我不知道會被他帶到什么地方去。那一瞬間,我重新把目光集中到賴叔身上。
賴叔……他在這個事情里究竟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圍攻金瓶梅的盤口,這就算了,為了抓到李富生,那多少算是個理由,但在礦井里呢?這又該怎么解釋?
盡管我不愿意那么想,但還是忍不住的開始思考。我爸不見了,鄺海閣不見了,那么這一圈人里面,受益最大的是誰?毫疑問,是賴叔。他接管了大量的產業,還有人手,他的勢力不會比金瓶梅小。
他接管了這些之后,矛頭就隱隱中對準了我,現在想想,我背后就冒出一層冷汗,當時襲擊盤口的時候,如果不是大胖子和尚不要命的拼殺,如果不是趙英俊帶著多吉及時趕回,丘道士帶的那伙人沖進來一陣胡砍亂殺,我有幾條命夠折騰的?
那一刻,我對賴叔的印象完全變了,從之前的那種若即若離,轉而變成了一種憤怒和極度的不滿。
與此同時,我心里開始害怕,雙手忍不住發抖,趙英俊悄悄的拍我,我也控制不住自己。因為我知道,如果我爸還在,賴叔絕對不敢這么對我,但他既然敢這么對我,說明了什么?說明他知道我爸不會再回來了?
“不不不!不是這樣!”我自己拼命的說服自己,肯定不會是我爸回不來了,只不過是賴叔借我爸不在的時候變相的篡權,等我爸回來以后也奈何不了他。一定是這樣,一定是。
在我胡思亂想間,那些人都開始跟賴叔說話,黑屠夫第一個開口,問賴叔道:“一號還來不來?”
“賴衛國,你是自己來的?還是代表鄭老大來的?”
“老賴,你該知道馬遙在什么地方吧?一晃五年沒見了,大伙兒都挺想他的,讓他出來跟我們見見面嘛。”
這些人七嘴八舌的詢問賴叔,我知道,能跟我爸一路走過來的人,都不會是泛泛之輩,但是此刻他們仿佛都有點不淡定了,幾雙眼睛里,似乎有一種企盼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