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華落盡，月色撩人。
天上的星星，對著月亮，眨著眼睛。
靈動得像是出了一道又一道腦筋急轉(zhuǎn)彎題。
這些題，并不難。
在沒有公布答案的那一刻，又經(jīng)常會讓人意想不到。
腦筋急轉(zhuǎn)彎最難的地方，在于不知道出題人心里的答案。
獲得正確答案，需要的，更多是默契，而不是智力。
這些話，聶廣義大概很早就想說，但是又不好意思自己說。
又或者，是不知道要怎么說。
基于這樣的心理，他才會一而再地提起自己的前妻。
如果不是氣氛已經(jīng)烘托到了這里，這番話，確實是從第三個人的嘴里說出來，會更有說服力。
拋開世間的紛繁蕪雜，去偽存真。
夢心之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靈魂。
她沒有想過，聶廣義是這樣的一個人。
天才的光環(huán)，和動不動就把天給聊死的張揚，掩蓋了聶廣義最最真實的性格。
他敏感而柔軟，并不像表現(xiàn)出來的那般不可一世。
在人生的重大問題上，他會尋找自身的原因。
有些人，小事上，千好萬好，稍微遇到大一點的事情，整個人就會變了一副模樣。
聶廣義恰恰相反。
她喜歡這樣的靈魂。
披著堅硬的外殼，把溫柔留給極少數(shù)，能夠走進這層外殼的人。
聶先生和爸爸是完全相反的兩種人。
爸爸最是溫和有親和力。
聶先生整個一個生人勿近。
可是，在這樣的不同背后，又給了夢心之非常近似的心理感受。
一種說不上來的，多半可以用安全感來形容的情緒。
夢心之開口：“如果不是因為哥哥，我可能……”
聶廣義有點緊張。
這樣的開場白，代表著夢心之要和他說很重要的話。
氣氛已經(jīng)烘托到這兒了，什么什么都很到位了。
如果大舅哥是唯一的障礙，那就一起去攻克。
話說到一半，夢心之就沒有再說下去。
整得聶廣義有點抓狂。
他用最為殷切的眼神看著夢心之。
姑娘不說，焦心的他只好自己補：“如果不是因為大舅哥，你是不是早就已經(jīng)答應(yīng)和我在一起了？”
“恰恰相反。”
“啊？”這個答案就大大出乎聶廣義的預(yù)料了。
“如果不是哥哥，我可能再過好幾年，都不會考慮感情問題。”
夢心之給出了回應(yīng)，她原本就不是想要吊聶廣義的胃口，只是一時間，沒有想要要怎么說。
“為什么？”
“可能是沒有什么興趣，心思不在這件事情上。在我們家，所有的愛情的向往，可能都被我妹妹給包圓了。”
想到宗意開口閉口就是戀愛導(dǎo)師的架勢，夢心之說的也是事實。
聶廣義這會兒完全沒有心思去理解宗意的個性，只想從夢心之這里，知道真實的答案。
“那現(xiàn)在呢？”聶廣義詢問出聲。
“現(xiàn)在，因為哥哥，我不得不考慮這個問題，最后……”夢心之又頓了頓。
聶廣義感覺自己的心臟有點受不了：“姑娘啊，我的姑娘，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話說完？”
“能。”
夢心之又只說一個字，聶廣義只好眼巴巴地等著。
追女孩本來也沒有一蹴而就的，再怎么著急，也要循序漸進。
夢心之長出了一口氣，把狀態(tài)調(diào)整到舞蹈謝幕之后，渾身最放松的那一秒，帶著滿心的愉悅和滿臉的笑意，出聲說道：“最后……我發(fā)現(xiàn)我竟然有點喜歡你。”
聶廣義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
用強大的腦力，倒帶回去，回憶了好幾遍，發(fā)現(xiàn)夢心之確實說喜歡他。
聶廣義完全沒有想過，會在這個時候，從夢心之這里，收獲如此正向的反饋。
他與生俱來的自信、自戀和自負，全都在這個特定的時刻出現(xiàn)了短暫的缺失。
“姑娘說的喜歡，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夢心之莞爾：“不然呢？”
“那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這是個什么奇怪的要求？
如果直接抱上來，她多半也不會拒絕。
這么一問，矜持的女孩又怎么可能會點頭答應(yīng)。
夢心之不想讓聶廣義看出來自己的害羞和不再規(guī)則的心跳，用盡可能平和的語氣回應(yīng)：“沒記錯的話，你剛剛已經(jīng)抱了兩下了。”
在這種事情上，討價還價，其實是有點奇怪的。
如果話題繼續(xù)下去，夢心之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淡定地回應(yīng)。
“姑娘要是不愿意抱的話，你讓我掐一下也行？”
“……”
這是正常人在這種時候會提出來的要求嗎？
夢心之不免要問：“你為什么不掐你自己？”
“我掐了。”聶廣義伸出自己的手臂給夢心之看。
他掐著自己手腕邊上的一塊肉，肉眼可見的相當(dāng)之用力。
這種力度，要是放到夢心之身上，早就白里透紅，紅里透著黑了。
聶廣義卻有些著急的看著夢心之：“怎么辦？我怎么掐我都感覺不到疼。”
“這么掐怎么可能會不疼？”
“真的一點都不疼，可能太興奮了感覺不到。”聶廣義把自己的手臂，遞到夢心之的面前：“要不然你掐我一下。”
面對這么奇葩的一個要求，夢心之多少還是有些猶豫的。
猶豫過后又想著，掐他一下，總比被他掐一下要好吧？
剛把自己的手伸向聶廣義，還沒有掐到位，就被聶廣義反客為主，連胳膊帶手，整個拉了過去。
為了保持平衡，夢心之想像之前害怕有蛇那樣，直接借著這股力氣翻過去。
聶廣義沒有讓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一回生二回熟，他這次有了經(jīng)驗，一只手把夢心之的兩只手交纏在一起，另外一只手?jǐn)r腰把女孩攔腰摟在了懷里。
這一系列的動作，其實是有點復(fù)雜的。
換做一般人，一個沒有控制好，結(jié)果就是兩個人一起摔到水里去。
多半是認準(zhǔn)了夢心之的舞蹈功底，才敢這么干的。
這要說不是處心積慮設(shè)計好的，也很難有人會相信。
夢心之還沒來得及發(fā)表任何一件，聶廣義又彈射式地把人松開，帶著點結(jié)巴地來了一句：“你，你等我一下。”
說完，拔腿就跑。
夢心之直接傻眼，對著聶廣義的背影，發(fā)出了接近靈魂深處的疑問：“你不是準(zhǔn)備把我一個人留在這邊吧？”
聶廣義聽到聲音，轉(zhuǎn)身倒退著跑了幾步：“我大伯母已經(jīng)過來了，你先把鞋子換上，我這會兒還有點事情，你沒有鞋子肯定跟不上。”
這會兒——還——有點事情——
夢心之覺得自己聽到的，可能不是人類的語言。
當(dāng)下對黑夜和蛇的恐懼，壓過了心底里竄上來的火氣。
夢心之趁著聶廣義轉(zhuǎn)身之前又問了一個問題：“大伯母既然已經(jīng)來了，是不是代表著就有鞋子了？”
“啊！對！”聶廣義嘴里說著對，人卻還是轉(zhuǎn)身跑走了。
夢心之有點傻眼，感情她剛剛說了那么多，沒有起到一點作用？
夢心之有點后悔自己剛剛的坦白。
哪個女孩會愿意在這種情況下被拋下？
還是在這么一個黑燈瞎火的廊橋遺址。
聶廣義離開的腳步越來越快，往前跑了至少有三十米，再跑就快看不到人影。
就在夢心之以為聶廣義就這么走了的時候，聶廣義又折返了回來。
這一次，速度比之前離開的時候還快。
等到再回來的時候，聶廣義的手上，已經(jīng)拿了一雙草本老布鞋。
聶廣義單膝跪地，查看了一下夢心之的腳底。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聶廣義膝下的黃金，可能是液體的。
“還好沒有受傷，我?guī)湍惆研哟┥稀！?
“你是不是第一次穿這種鞋子？”聶廣義站起身，很紳士地對著夢心之伸出一只手：“要不要下來試試合不合腳？”
前后不到半分鐘的時間，短短的二十幾秒，夢心之不知道自己都經(jīng)歷了什么。
溪流根本趕不上她情緒跌宕的速度。
她本能地想要拒絕，卻又下意識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可真是沒出息啊。
往日里的清素若九秋之菊哪里去了？
站都站起來了，再扭捏，倒也不是夢心之的性格。
“是沒有穿過。”夢心之走了兩步：“稍微大了一點，但不影響走路。”
“穿著會不舒服嗎？”
“不會，鞋子比看起來舒服很多。”
“那就好。”聶廣義上下打量了一下，出聲說道：“和姑娘今天的衣服也挺搭的。”
“聶先生竟然還會夸人！”
“我沒有啊，我只是發(fā)自肺腑地陳述一個基本事實。”
“是嗎？”經(jīng)由聶廣義的提醒，夢心之低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聶廣義又穿著皮鞋站在了水里面。
“聶先生的鞋子，是不是要泡壞了了。”
夢心之表達關(guān)心，經(jīng)過剛剛那一系列的跌宕起伏，又不想關(guān)心得太明顯。
她確實不知道，驚喜和驚嚇這兩兄弟，究竟誰會在下一秒率先到達。
“嗯，我讓大伯母先回去了，等會兒再找她要一雙情侶鞋。”
夢心之一點都不想接情侶的話題：“你剛不是讓我等一下，準(zhǔn)備自己走的嗎？”
聶廣義出聲解釋：“我是趕著要去找你哥。”
“我哥？”夢心之又一次被聶廣義的邏輯給被驚到了：“在剛剛那個情況下，你要去找我哥哥？”
“對。”
聶廣義的理所當(dāng)然，進一步加劇了夢心之的無語程度：“你這會兒找我哥干嘛？”
“我要謝謝他。”
“……”
“還要征得他的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