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京都那邊,嚴嬤嬤的聲音一下子小了下去,明明知道是在只有兩個人的房間里,也明明知道這是蘇沫的院子,外面守著的都是她的親信,可還是忍不住的往外看了看,將聲音壓的極低的道:“我不敢啊。”
“怎么不敢?”蘇沫道:“難道有什么人威脅你不成?”
“不是有人威脅我,我是偷聽到的。”嚴嬤嬤道:“那日我躲在草叢之中,看著幾個黑衣人出來,還聊了幾句,其中一個人就說,聽說這想女人的娘家是京中的大戶,咱們做這事情,若是被他們知道了,可是不好。另一個人道,那有什么可怕的,生意人勢力再大,也不過是生意人,咱們兄弟刀頭舔血的,難道還會怕了不成。若是惹了我不高興,去了京都,索性將那一家子也都做了,看看到時候還有誰會幫他們出頭。”
“他們竟然那么說?”蘇沫的一張俏臉陰沉著:“嚴嬤嬤,你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嗎,這么囂張,完全目無法紀?”
嚴嬤嬤搖了搖頭:“哪里能知道是什么人,都穿著一色的衣服,蒙著臉,連長相也沒能看見,即便是現在站在我面前,我也不認識。但是一個個都兇神惡煞的,我真的很擔心,小姐您從小在富貴人家長大,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多可怕,那些人能夠談笑風生的就殺了幾個丫鬟,可見都是些有命案在身的。所謂光腳不怕穿鞋的,若是真得罪了他們,我相信,他們真的會對薛家不利的,什么事情都干的出來的。”
蘇沫半響方才緩緩的吐出口氣:“我明白了,所以嚴嬤嬤不敢回薛家去報信,只得在嵊州找了個地方躲著。”
“是啊,我雖然一直躲著,但是卻時時刻刻的打聽著蘇府的動靜。”嚴嬤嬤道:“雖然,我不知道我在等什么,但我總覺得還不到絕望的時候,或許,有一天……有一天我能等到一個可以為大小姐伸冤的人。”
“一定會的。”蘇沫握著嚴嬤嬤的手,鄭重道:“嚴嬤嬤,你放心,我娘不能白死,丫鬟們也不能白死,無論這事情是誰做的,有什么內幕,我一定都會查的清清楚楚,那些做過壞事的人,一個也不會放過。”
嚴嬤嬤點了點頭,隨即,面上現出一絲憂色。猶豫了下,道:“小姐,你有沒有想過,若是這事情……若是這事情和老爺有關,那又該如何?”
王慧和蘇沫的仇,不僅僅是在這一件事情上面,甚至可以說,即便是沒有這樣的舊怨,遲早有一天也是你存或者我存的。蘇府只能有一個主人,女主人也是一樣,除非蘇沫早早的將自己嫁出去,不挨家里的邊,否則的話,只要留在府里,和王慧的沖突便不可避免。
“該如何,就如何。”蘇沫沒有一點猶豫的道:“嚴嬤嬤,這是謀殺,是活生生的人命,是觸犯律法的事情,不是我想如何或者誰想如何。等到真相大白的一天,無論誰做過什么,都要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蘇沫在心里,也是祈求上蒼希望自己的父親沒有參與這件事情,最好是對這件事情完全不知情。可是細想當年,她卻不敢篤定的告訴自己,而蘇晟若是連母親和幾個無辜的丫鬟都能下的了毒手,即便是有這些年的仁慈呵護,那也將是一場無法原諒的噩夢。
嚴嬤嬤聽了蘇沫這話,實在是放心了不少。對蘇沫來說,蘇晟是骨血相連的親生父親,但是對她來說,重要的只有薛婉華,和如今的蘇沫。
蘇沫心中早有計較,她不欲叫嚴嬤嬤擔心,又好好地寬慰了幾句,派了兩個嘴嚴老實的丫鬟過來伺候,早些休息不提。
回了房間,沒一會兒,烏木便來向她稟告黃令的事情,果然只是從小生活清苦所以底子虛了些,這樣的年紀,補養幾個月再加上適當的強身,便也能練回來了。
蘇沫聽烏木這么說,也就放了心,想著今天忙了一天,便打算讓他早些回去休息,卻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由得道:“有什么事情要說么?”
烏木皺了皺眉,有些疑惑的道:“小姐,今天,你今天跟那個吳千城說的,咱們在王慧院子里安排了丫頭,聽見她們說話的事情……是真的嗎?”
蘇沫一笑,她印象中的烏木雖然能干,但那都是歷練出來的,現在,他還是那個剛從部族里出來的小伙子,不恰當的說,有時候,還有些青澀,有些事情,還做不到游刃有余。
“烏木,你知道我們在王慧院子中,有信得過的丫鬟嗎?”蘇沫道。
烏木這回想不用想的搖了搖頭。他并不覺得蘇沫必須做什么事情都告訴他一聲,但就他知道的而言,是沒有的。
“你若是不知道,那就是沒有。”蘇沫笑笑:“不過既然我如今一時還么想到什么對付王慧娘家的法子,而又有人送到了面前,不利用,豈不是可惜。”
蘇沫這觀點,烏木自然也是贊同的。但是同時,他也不由的暗自心驚。
今天的事情,不是早就安排好的,他也聽蘇沫提起過要提防王慧娘家的事情,但是他們當時都覺得應該沒有這么快,所以并未有具體的商量。而今天的事情,來的很突然,就在這么短短的一瞬,蘇沫不但立刻冷靜的應付下來,而且,還主動還擊,挑撥離間,給他們設下了局。
君子坦蕩蕩,像王峰和吳千城這樣做了太多壞事的人,疑心也都是非常重的,自己常害人,便覺得遍地是仇人,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挑撥這樣純粹建立在利益上,并且互相沒有信任,互相提防的合作關系,是最容易不過的事情。
“小姐真是心思縝密。”一貫不會說話的烏木特別誠心的拍了一句,叫一旁的翠秀忍不住笑的轉過了臉。
眼見著烏木的臉都有點紅了,蘇沫拍了翠秀一下,別看烏木是個男人,但其實秉性純良,在外面辦事的時候,無論是對著地痞流氓還是一人斗三五個拿刀的兇徒,都毫無懼色,冷靜果敢。但是在院子里,被翠楓翠秀幾個小丫頭不時的逗上幾句,都能紅了臉。
看著烏木局促的樣子,蘇沫也忍不住好笑:“烏木,你這見了姑娘就臉紅的性子,可也得練練。日后……當然現在說還為時過早,但我說了,日后必有你錦繡前程的一天,倒是小伙子人長的俊俏又年輕有為,嵊州城的姑娘們還不上趕著擠破了門,到時候,難道你也要比姑娘們還害羞嗎?”
眼見著烏木都不知道說什么了,翠秀還在一旁起哄:“小姐,要我說啊,這個容易,讓烏木多跟王山全處處就好了,那小子油腔滑調的,一看就會哄姑娘,讓他傳授烏木幾招,包管受用無窮。”
烏木是來說正經事情的,沒想到被幾個姑娘嘻嘻哈哈的玩笑了一通,整個人都不自在了,無奈道:“小姐,沒事我先出去了。”
“去吧去吧。”蘇沫笑道:“早點休息,別放在心上,她們跟你開玩笑的。”
烏木點了點頭,也笑了笑,就出去了。
這自然不會放在心上,他也來了些日子了,知道翠楓翠秀這兩個丫頭心思單純的很,沒有什么排擠新人,或者看不起他,或者看著蘇沫重用心生妒忌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烏木出去后,蘇沫才帶點笑意的責怪道:“翠秀,你還是不是個姑娘家,這么打趣個男人,被人知道了,不要嫁人了。”
“不嫁就不嫁。”翠秀吐了吐舌頭做個鬼臉:“我是想讓烏木膽子大點嘛,小姐,你不覺得么,年紀輕輕的,天天板著一張臉像是老學究似得。這一個蘇府,都找不到比他更嚴肅的人,連孟管家都沒他嚴肅。”
蘇沫笑了笑,沒說話,翠秀說的,也有道理。烏木太少年老成,這固然有好處,但活潑些也不是壞事。她看中的人,在她身邊扶持的人,蘇沫也盼著,終有一日,能有自己安定富足的生活。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早,起來還沒多久,蘇沫便看見翠楓急匆匆的往院子里面來。
翠峰不比翠秀,她遇事情還算冷靜,不會有點兒什么小事都緊張慌亂,能叫她露出這種神情的事情,必然不是件小事。
蘇沫皺著眉看翠楓進了院子,走到身邊,這才道:“怎么了?”
“小姐,有件東西給您看。”翠楓低低的道:“進房看。”
“好。”蘇沫心里疑惑,還是起身跟著翠楓進了房,看她將門窗都關上,然后,從懷里拿了一封信來。
“這是什么?”蘇沫好奇的接過了信,只見信封上,什么也沒寫,空空蕩蕩的,不過有一行落款,只有一個兄字。
“這是后門小廝福子截下來的信。”翠楓道:“是給大夫人的。剛才我一出去,見他遠遠地盯著咱們院子,似乎有事情,我就過去問了問,他就將這信給我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