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枝,不許跑。”
小臟貓站在梁上,探頭探腦地看著衛玄,衛玄叉著腰,屁股傳來隱隱的痛意,但此刻他被那小臟貓氣得不行,如何還能顧得上屁股疼?
他喊道:“爺從小到大都是服侍人的主兒,如今肯屈尊降貴給你洗澡,這可是你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你還敢跑,若是讓爺捉住你,你便等著。”
小臟貓并不叫喚,只是睜著一雙大大的眼,居高臨下地看著衛玄。
衛玄委實是氣不打一處來,正當此時,心頭忽然有了一計。
“你在梁上待著罷,爺自個兒逍遙快活去了。”
說完,衛玄便轉身欲往外走,在小臟貓毫無防備之時,他忽然轉身,跳上梁去,梁小臟貓捉住。
從衣衫上撕下布條,衛玄結結實實地捆住了小臟貓,他得意地瞪了小臟貓一眼,道:“跟爺斗,你還嫩了一點。”
言罷,衛玄便試了試水溫,將小臟貓放進木盆中,令衛玄驚愕的是:小臟貓竟不怕水,它只是在最初掙扎了兩下,很快便如死魚一般,任他為所欲為。
衛玄很快便將這事兒拋在腦后,他堂堂紫衣侯的愛寵,就是要與別的貓有些不同才是,若與尋常貓一般,如何能襯出他紫衣侯獨一無二的氣質來?
洗凈小臟貓身上臟污后,衛玄本以為會瞧見一只略丑的小花貓,倒是瞧見了一只甚是好看的小花貓。
只見它毛色光滑,橘色條紋與白色條紋間雜,有四只毛茸茸的白色爪子,讓衛玄最喜歡的,是那雙靈氣涌動的眼。
衛玄很少有覺著心快化了的那一刻,但眼前的小花貓,竟比京城里那些矯揉造作的女子們看著還要順眼。
此刻的衛玄,忽然有幾分后悔方才對這小花貓太殘暴了些,他怎能捆住這小花貓的手腳?思及此,衛玄連忙解開了布帶,他剛解開布帶,小花貓便一爪向他的臉拍來。
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拍在了臉上,衛玄只覺著心一軟,他握住小花貓的爪子,用棉被裹住小花貓,道:“爺給你擦干,若是你受涼了,爺可找不著會給貓看病的大夫。”
他的小花貓苔枝,委實比平國公世子的那勞什子威風好看多了,有苔枝這灼灼珠玉在前,平國公世子的威風,縱是再威風又如何?
衛玄笑瞇瞇地盯著小花貓,捏了捏它的臉,笑道:“苔枝,你只要好好跟著爺,爺日后定讓你吃香的喝辣的,若你哄得爺高興,再給你娶幾個美貓,也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的事。”
想著小花貓日后還會有一堆美貓,衛玄哼著小調,待他出去了,定要同平國公世子還有國子監那群紈绔們,好好炫耀一番,放眼天下,有誰能找出一只比他的貓還要有靈氣的寵物來?
他正沉浸在美夢之中,忽聽一陣腳步聲,衛十八推門而入,手中還提著一個食盒,他道:“侯爺,您的午膳。”
見侯爺一臉慈祥地看著那只小花貓,衛十八后背一涼,這洗去臟污的小花貓倒是好看,只是不知,能在侯爺手里活多久。
擱下食盒,衛十八便欲遁走,因著新帝明日宮宴一事,侯爺被老侯爺提前從祠堂里給放了出來,這京城,怕是又要不安寧了,他只怕侯爺會先拿他開刀。
“站住,爺讓你走了么?”衛玄抬眼看著衛十八,道,“最近京城里可有什么熱鬧事?你這兩日在外頭,沒少逍遙罷。”
衛十八腳步一滯,他就知曉,在榨干他的最后一滴血汗之前,侯爺定不會這般容易便放他離開。
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衛十八扭過頭,恭聲道:“侯爺,您想聽什么熱鬧事?”
衛玄半瞇著眼,一邊給小花貓擦著毛,一邊思索著謝容一事。若回京前三日謝容便失蹤了,保不準如今謝容已被捉回來了,他道:“謝容的消息。”
若不是深知侯爺對廢郡主恨得牙癢癢,衛十八只怕還要覺著侯爺喜歡那廢郡主謝容呢,也不知侯爺怎地盯住這廢郡主便不肯放松了,他微微嘆了一口氣,道:“稟侯爺,廢郡主失蹤后,新帝便派了玄衣衛去搜尋廢郡主,只是,近兩日并無廢郡主的消息。”
衛玄摸著下巴,思忖了半晌,謝容這次失蹤,他總覺著大有玄機在,他喃喃道:“謝容,縱是你躲到天涯海角去,爺也定不會放過你。”
“近日京中還有幾件新鮮事,不知侯爺可想一聽?”
“何事?”
“侯爺可記得梁尚書家中的梁二姑娘?”
他自然還記得那梁二姑娘,那可是當今陛下宋珩的嫡親表妹呢。
新帝宋珩的親娘并非當今太后,而是一名出身卑微的梁姓宮女,梁姓宮女在生宋珩時難產,自然生下宋珩后沒熬過幾個月便死了,先帝憐宋珩年幼喪母,便做主將宋珩記在了無所出的謝太后名下。
宋珩一年前登基后,方知那梁姓宮女竟還有親人在,而那親人,不是旁人,正是梁尚書。從此,梁尚書搖身一變,從寒門之后變成了天子近臣,一路青云直上,梁家一干人等,自然也隨之水漲船高。
想起梁二姑娘梁嬈,衛玄撇了撇嘴,道:“那個哭包么?難不成宋珩動了心思,要把這朵嬌滴滴的花養在宮中?”
衛十八一邊打開食盒,一邊將食盒中的荷葉雞與果子酒端出,道:“聽聞前幾日新帝出宮見了梁二姑娘,隨后回宮在謝太后的仁壽宮坐了一個時辰,當天夜里便病倒了。”
只衛十八這幾句話,衛玄心中已想出一場大戲,他搖了搖頭,道:“新帝病倒,指不定還真是為著那梁二姑娘之事呢,謝太后與太皇太后定不會準許皇后之位旁落,偏偏那新帝雖是個軟柿子,看起來倒是個癡情種。”
衛十八立在一旁,道:“侯爺說得是。”
十八這小子就愛拍馬屁,衛玄哼了一聲,撕下一個雞腿,送到小花貓嘴邊,溫聲道:“苔枝,你在郡主府定餓久了,那地方風水不養貓,你且多吃一些。”
小花貓扭過頭,兩只爪子按住衛玄的手,似是想從他的禁錮中掙脫出來。
見此,衛玄皺了皺眉頭,往日里平國公世子便是這般喂他的那條狗威風的,難不成是侯府的雞腿比不得平國公府中的雞腿好吃?
衛十八已是目瞪口呆,侯爺待這貓委實也太好了些,他跟在侯爺身邊多年,為侯爺出生入死,侯爺也從未喂過他雞腿。
“衛十八,”衛玄疑惑地擱下雞腿,道,“苔枝它怎不吃東西?”
衛十八絞盡腦汁,道:“屬下以為……以為……這苔枝它指不定……”
衛玄怒道:“別磨磨嘰嘰,有話就說。”
衛十八道:“屬下在想,苔枝還是只小奶貓,會不會是牙口不大好,侯爺不如試試喂它些芝麻糊?”
“那你還不快去給爺找芝麻糊來。”
衛十八點頭如搗蒜,連忙找牛乳去了,侯爺就是個一點就著的炮仗,他們這些手下除了哄著,委實沒有旁的法子了。
試過許多法子,都不見效,衛玄蹲在地上,頗為惆悵地看著小花貓苔枝,苦惱地道:“苔枝,你若是這般不吃不喝,還等不及爺帶你去見那群紈绔,你只怕便要先去見閻王了。”
小花貓苔枝只是垂著頭,用爪子劃著地,自從她附身到這小花貓身上,已有數日,她仍用不慣這副身子,方才衛玄給她洗澡,更是讓她恨不得殺了衛玄。
那日她飲下毒酒,便知性命難保。只是,謝容并不明白她為何會附身在這小花貓身上,還被來郡主府打劫的衛玄給帶回了紫衣侯府。
若她魂魄在此,那她的尸首又在何處呢?她的好姑姑,謝太后此刻又在做什么呢?
曾經的謝皇后,如今的謝太后,她笑了笑,雍容華貴的妝容沒有絲毫破綻,剝蔥般水嫩的手指劃過墻上那幅江河千丈錦,她緩緩道:“這幅江河千丈錦倒是一如往日,可惜本宮已經老了。”
謝家的家生子,陪著謝太后在宮中多年的謝嬤嬤面色恭敬地立在一旁,道:“太后娘娘多慮了。”
沉默半晌,謝太后扶了扶發髻,忽道:“玄衣衛那邊可有消息傳回來?”
謝嬤嬤恭謹地道:“稟太后,并無消息傳回來,奴婢猜測廢郡主怕是……”
“怕是什么?”謝太后扭頭,臉上是得體的笑容,半瞇著眼,道,“謝容那丫頭,離了權勢半步路都行不得,這次失蹤,定有人在背后幫她!”
謝嬤嬤臉上浮出幾分疑惑,道:“太后的意思是……”
謝太后閉著眼,緩聲道:“讓謝家出動暗衛,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謝太后的聲音冰涼徹骨,饒是謝嬤嬤跟在謝太后身邊多年,也不由地心頭一顫,她不敢推辭,連忙應道:“奴婢這就去吩咐。”
謝嬤嬤走后,謝太后站在那幅江河千丈錦面前,悠遠的目光輕輕地落在其上,她忽然伸手扶了扶發髻,輕笑一聲,道:“謝容,本宮能給你,自然也能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