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天空呈現(xiàn)霧靄藍。
沉雲(yún)翻涌著重疊而來,裹挾著大氣層已漸冰冷的水汽,凝結(jié)成烏雲(yún)遍佈在京都的上空,遮蓋了整座城市。
當(dāng)源賴光從修學(xué)院醒來。
秋雨不可避免的又下來了。
捏了捏酸澀的眼角,起牀收拾將窗簾拉開,然後拿起手機看了眼。
屏幕上是御藥袋茶音的留言。
[最近的工作情況嗎?]
[我被分到了一個科教頻道,目前的工作是做節(jié)目策劃桉,說起來也不累,而且因爲(wèi)您沒有職場中的打壓。]
[要說最近有沒有外出任務(wù),手上的科教頻道倒是有任何要求,過幾天組內(nèi)打算去水族館拍攝相關(guān)的素材。]
“水族館嗎?!?
源賴光看著屏幕低語了句。
隨後他回知道了,這是他昨晚給御藥袋的留言,今天早上才被回覆。
不過什麼時候都一樣。
都不會耽誤他預(yù)想的計劃。
昨天晚上開車到北區(qū)找咲初小藤吃了頓飯,其實他挺想留宿的,不過清水阿婆還在公寓裡的確不是太好。
至於半夜再出去開酒店。
或者在旁邊自己的公寓睡覺...
這就是爲(wèi)了留宿而留宿了。
“賣鞋的村上家?”
瑞穗町、村上家、在賣鞋。
基本要素都集齊了,得到信息就很容易,適量的信息是成功的前提。
剛起牀後的源賴光思慮片刻,再次拿起了手機,找到號碼之後便撥了出去,打開免提後直接去了洗漱間。
電話撥通的很快。
可能是對方正在用手機,也可能是對方在意,盲音三秒後便接通了。
“早上好,永山桑。”
“源先生您好?!?
“有件事需要永山桑去辦,你先來京都大學(xué)修學(xué)院找我,然後需要你開車去趟鄉(xiāng)下,買回來一棟舊式房子?!?
“那我現(xiàn)在就去找您?!?
“嗯,我昨天已經(jīng)給古城桑打過電話,你可以先順道去接他,順便準備好有關(guān)資料,再來我這裡拿樣?xùn)|西?!?
“請源先生放心。”
“這件事就拜託你們了。”
源賴光將手機從耳邊挪開,率先掛斷了電話,然後望向窗外的飄雨。
天空呈現(xiàn)出迷人的霧靄藍。
應(yīng)該是陽光還不錯,本應(yīng)是湛藍色的天空,卻被厚重的烏雲(yún)所籠罩。
穿著單薄的睡衣站在窗邊,源賴光微微有些出神,窗戶縫隙的風(fēng)略帶著腥味,但聞了之後卻讓人很清醒。
他不太喜歡這種天氣,卻願意多呼吸幾下,當(dāng)作是剛起牀時的醒困。
直到手機鈴聲的再次響起。
這兩天打的電話的確有些多了。
“鈴鈴鈴——”
手機鈴聲還在持續(xù)的響著。
在桌面震動著挪著。
源賴光嘆了口氣拿起了手機,看了眼聯(lián)繫人的備註名稱,只是稍微挑了挑眉後便接通了打來的電話。
電話纔剛接通。
就傳來了有些焦躁的熟悉聲音。
“賴光賴光!這次可就靠你了!”
源賴光聽出了他語氣的焦慮,有些詫異的問道:“是碰上什麼事了嗎?”
“不是,之前不是跟你說,幫忙假扮下我表妹的男朋友嗎?你不會已經(jīng)忘了吧?現(xiàn)在可是你出場的時候了!”
話筒那邊的河谷正英喘著劇烈的粗氣,像是剛剛纔運動完一樣,但跟他說話的時候能聽出來充滿了焦急。
“假扮男朋友,今天嗎?”
“不,一週後,我是提前告訴你?!?
“你確定我去可以嗎?”
“走個過場,也沒什麼,很快的?!?
源賴光捏著手機有些遲疑,假扮男朋友這種事其實可以,但關(guān)鍵是對方父母不認識就算了,連假女朋友都沒見過,這多少有點過分了吧。
畢竟到時候人家父母問起來,自己連女方的生日都不知道,更別提平常的喜好,實在太容易就被拆穿了。
但之前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河谷正英,違約並不是他的本性,人的墮落就是從違背自己內(nèi)心的原則開始,所以他只是有些遲疑,倒也不是不願意幫忙。
“你妹妹具體長什麼樣我也從來沒見過,要是到時候被拆穿的話,河谷君你還是提前要有個心理準備爲(wèi)好?!?
源賴光還是比較慎重的說道。
然而話筒對面的河谷正英卻不怎麼在意,反而聽他答應(yīng)下來了大喜過望,只憑聲音都聽出來他拍著胸口。
“放心吧!”
“我那個表妹不愛說話,連我姑母都不知道她喜歡什麼,你到時候瞎說就行,就算出紕漏了也跟咱們無關(guān)!”
“反正被發(fā)現(xiàn)了也是活該!”
源賴光聞言有些無語。
還從未見過作爲(wèi)兄長的能對自家妹妹有這麼大的怨氣,那孩子是小時候經(jīng)常欺負河谷正英還是拿有把柄?
只聽河谷正英的語氣。
她那妹妹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反而是皆大歡喜,恨不得現(xiàn)在就被拆穿,然後讓他嘴裡的姑母好好教訓(xùn)他的妹妹。
不過這些都跟他沒什麼關(guān)係。
也就是因爲(wèi)人情走個過場。
所以剛纔的遲疑歸遲疑,既然沒有什麼負擔(dān),他也就直接答應(yīng)下來。
“嗯,那你給我發(fā)時間,以及見面的具體地址,另外需不需要展露財力之類的,把注意事項都給我發(fā)來吧。”
“不用不用,你想怎麼表現(xiàn)就怎麼表現(xiàn),要是能讓我表妹吃癟更好,反正姑母應(yīng)該是不介意你大男子主義?!?
河谷正英的話讓源賴光想起來。
上次對方在求助自己時,好像就說過女方家裡很傳統(tǒng),特別要求是武家血脈,那肯定家庭模式就是如此。
這樣的確對大男子主義很包容。
源賴光思緒翻飛了下,並沒有過多遲疑,只是聲線平穩(wěn)的開口說道:
“那我到時候就不太約束了?!?
“只要你能去那就行!爲(wèi)了避免我這次被暴打!這件事就拜託你了??!”
兩人又閒聊了幾句。
最終他在河谷正英開啓老奶奶模式的嘮叨中掛斷了電話,順手將昨天只剩縫隙的窗戶拉緊了些避免掃雨。
源賴光看向手機屏幕。
現(xiàn)在是早上九點鐘。
差不多也到了見面的時間。
洗漱後換了身得體的衣服,源賴光出門前猶豫片刻,最終還是鄭重的把傘帶上了,這是新買的黑色雨傘。
拿鑰匙,推開門,帶垃圾下樓。
細緻的雨絲在空中盤旋飛舞,落葉被短時間內(nèi)積蓄的水流衝入旁邊的水渠,順著嘩嘩的流水飄入排水口。
源賴光撐開傘步入雨中。
冷意隨風(fēng)灌入微張的袖口之內(nèi)。
“呼——”
氣息吐出後凝結(jié)成了白霧。
哪怕很快就消失。
但也無法否認越來越冷了。
直到鑽入溫暖的車內(nèi),才暫時隔絕了冷意,周圍也霎時間寂靜下來。
嗡嗡嗡——
沉悶的引擎聲響起。
前排的燈光自動亮起,在細雨中探索著方向,輪胎帶起片片的水流。
直至消失在校園裡。
朝著導(dǎo)航的地方出發(fā)。
他今天和神谷聖子有場約定。
嵐山是京都府的著名觀光地,以秋季賞和春季賞櫻而知名,每年都有大批遊客,知名度不下於清水寺。
而嵐山在桂川的右岸,屬於西京區(qū),而河對岸屬於右京區(qū)的地區(qū)則名爲(wèi)嵯峨野,可以說是橫跨了兩區(qū)。
今天源賴光要去的不是嵐山。
而是位於桂川河左岸的嵯峨林。
嵯峨野竹林同樣不凡,以氣氛典雅而聞名,這裡常年遊客來往不絕。
但今天下了雨。
再加上是工作日的原因,觀賞的人非常少,只有零零散散的遊客。
更何況源賴光纔剛下車。
就有幾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撐著傘走過來,俯下身爲(wèi)他主動遮擋雨水,臉上也都帶著畢恭畢敬的表情。
“請問是源先生嗎?”
“是我?!?
“請您走這邊的通道?!?
源賴光見狀心裡其實並無波瀾。
只是拿上了自己的雨傘。
然後跟上了他們指引的腳步。
在差不多真正的走入嵯峨野竹林的時候,幾個人又就此退下,只是告訴源賴光一直朝前走就能到目的地。
因此他便撐起了自己帶著的傘。
源賴光並沒有急著走。
反而擡起頭仔細看起了周圍高聳入雲(yún)的竹林,目光展望過去眼簾中盡是墨綠,耳邊的聲音同樣悅耳動聽。
成千上萬的墨綠竹節(jié)佇立,細雨打在竹葉上發(fā)出簌簌的聲音,幽靜中又帶著鬧意,聽著卻令人無比安心。
有些竹葉不堪重負。
被細密如絲的雨滴打落下來。
飄飄轉(zhuǎn)轉(zhuǎn)落在他的腳邊。
幽靜而又惹人注意。
盡情的展示著嬌嫩的墨綠色澤。
源賴光想起了古人的雅事。
而探幽便是這種幽深僻靜之地。
當(dāng)然要是遊客多了,恐怕就沒這氛圍了,今天倒是挑了個好天氣。
源賴光在靜謐的環(huán)境裡前行。
腳步時而會帶起已經(jīng)斑駁青石板上的積水,而傘檐同樣在滴水,身軀同樣感受著竹林這幽深清冷的微風(fēng)。
直到復(fù)行了大概數(shù)百步。
終於在兩側(cè)高聳的竹林前見到了光明,走出竹林後是一片矮林,而在前方不遠處還有著處不大的人工湖。
湖邊有著座木製探橋,橋身紮根在水中,並沒有跨越整座人工湖。
只是往湖中央近了些而已。
而木橋最前方有道熟悉的人影。
源賴光微瞇了下眼睛,望著細密雨絲中模湖的人影,撐著傘邊走了過去,踏上了這座向水中探去的木橋。
嘎吱——
嘎吱——
似乎是被湖水浸泡久了,在木橋上面的鉚釘都有些生鏽,等到他踏足上去時,更是發(fā)出了腐朽的聲音。
而橋頭的身影聞聲微動了下。
同樣撐著手中的雨傘轉(zhuǎn)過身來。
幽憐的招呼聲也傳入耳中。
“上午好,源專務(wù)?!?
“神谷小姐?!?
源賴光看著眼前的女人點頭。
可仔細打量了對方後。
他的目光中卻露出了驚豔之色。
今日的神谷聖子並未穿禮裙,反而穿了件黑底和服,上面繡著祥雲(yún)與紅鳥的圖桉,意境幽然又極具美感。
腰間綁了深棕色帶結(jié),繫繩則是金色的麥穗狀絲線,腳上也穿著純白色的足襪,踏著夾起拇指間的木屐。
臉頰的妝容並不重,只是將黑褐色的髮絲挽在耳側(cè),幽黑的漂亮眼睛狹長微張,同時抿著深紅色的薄脣。
平緩的和服領(lǐng)口緊閉,瞧不見當(dāng)初的深壑,但鎖骨之上清白的皮膚很晃人眼,跟髮絲形成了反差的美感。
最讓源賴光感到驚豔的是。
神谷聖子的右耳邊還插了三朵小巧玲瓏的花朵,分別有橙白黃三種顏色,可無論怎麼看都不覺得俗氣。
反而有種靜坐幽草屋而身邊有著山中美人相伴研墨的獨特感覺。
簡直宛如古代美人走出了畫卷。
哪怕是自詡爲(wèi)遊走在漂亮女孩紮根聚集專業(yè)的品茶大師源賴光。
都由衷的感覺到了一種美。
所以源賴光用欣賞的目光看向她的眼睛,頗有些好奇的問道:“神谷小姐今天是出席什麼重要活動了嗎?”
“難道見源專務(wù)就不重要?”
神谷聖子抿著脣瓣笑問道。
她手裡同樣拿著傘,只不過跟現(xiàn)代工藝傘不同,是把竹製的油紙傘。
只是稍稍擡起傘檐望去。
就發(fā)現(xiàn)油紙傘上面刻畫著許多顏色各異的鳥類和走禽,泛黃的竹製傘柄在反光下也散發(fā)出了溫潤的光澤。
估計沒個幾十萬拿不下來。
“差點以爲(wèi)我是來約會的了?!痹促嚬馐諗垦壑械捏@豔,笑呵呵的說道。
他雖然經(jīng)常圖人家身子。
但也不至於就被這所迷惑。
越漂亮的女人越會說謊,這是一個漂亮女人的忠告,所以就該打起十二分注意力,不被外表所簡單迷惑。
“只是開個玩笑,今天參加了本家小輩的冠禮,所以就穿的隆重了些?!?
神谷聖子清白的臉頰上綻放出了笑容,輕握著手中的油紙傘,猶如小女孩一般在源賴光面前慢慢轉(zhuǎn)了圈。
“漂亮嗎?”
她擡手輕掩脣瓣問道。
按理說他該晃神。
可源賴光卻打起了警惕。
“神谷小姐本來就漂亮,再讓我贅言幾句的話,被迷上恐怕也有可能?!?
他撐著傘奉上了不走心的稱讚。
“那真是我的榮幸?!?
神谷聖子似乎沒有察覺,仍然站在探橋邊緣,微微向他行了個禮節(jié)。
只是她纔剛剛被誇過。
耳邊又響起源賴光可惜的聲音。
“但我想神谷小姐的身邊也不乏追求者,而我這個人又比較清醒,所以還是把這份美留在心裡欣賞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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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的也挺漂亮。
既能保留一定的距離,不讓對方認爲(wèi)自己被迷上,又能讚美對方的漂亮,可謂是進可攻退可守的話術(shù)。
他現(xiàn)在也是越來越會說了。
這要歸功於這幾個月以來的成長經(jīng)歷,果然是實踐才能見真知,理論知識學(xué)的再多也不過紙上談兵罷了。
這是源大師的自我總結(jié)。
“源專務(wù)都是這樣騙小女生的嗎?”
神谷聖子笑吟吟的看著他。
她只是在開個玩笑。
可源賴光聞言後臉上的表情卻嚴肅起來,摸著下巴仔細想了想,沉吟了片刻後用一種認真的語氣說道:
“如果神谷小姐是小女生,如果我也是這想法,如果真的能騙到的話。”
“那還說不定真栽您手裡了?!?
神谷聖子攥著手裡的油紙傘,站在原地怔然了片刻,隨後有些幽憐般的嘆息道:“要是再年輕些就好了?!?
嘆息聲隨著言語響起。
她的模樣真是讓人我見猶憐。
彷彿尤待閨閣中等待心上人歸來的少女,獨坐庭中一二十載,待良人歸來後自己卻已經(jīng)失去了青春年華。
與往常的強勢完全不同。
不管是今天較爲(wèi)溫柔典雅的幽美妝容,還是鵝頸之上的插花,都讓她一改往日的風(fēng)格成了小女人的模樣。
讓人有種想要呵護的感覺。
甚至都想捧在手心裡,當(dāng)作蒙塵珠玉擦拭,緊貼於身心最溫暖之地。
可源賴光卻很快清醒了過來。
眼底也閃過了警惕之色。
心裡也忍不住開始腹誹了起來。
你也茶的狠吶!
比你那同胞的妹妹都厲害。
還說什麼年齡大了?
這綠茶老了。
那不直接就成黑茶了!
果然是近茶者茶!
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好女人!
“話說回今天源專務(wù)找我,應(yīng)該是有有意向,和我再討論下業(yè)務(wù)的吧?!?
就在源賴光心中腹誹,更加警惕的時候,神谷聖子的聲音再次響起。
她的臉上雖然仍舊帶著笑意。
說話的語氣卻比剛纔正經(jīng)了些。
很明顯是打算談?wù)铝恕?
說到這他也想起了此行目的,轉(zhuǎn)念間思想了想,神色重新平靜下來。
“當(dāng)然。”
源賴光肯定了對方的想法,但笑了笑卻變了話題,用溫煦的聲音笑問道:“不過除此之外還有件小事。”
“小事?”
神谷聖子瞇起了狹長的眼睛。
她右手拇指摩挲著傘柄。
心思開始逐漸活躍了起來。
“是這樣的,我有個朋友?!?
源賴光無視她的目光,只是臉上仍舊帶著得體的笑容,聲音繼續(xù)從喉間傳出,自顧自的解釋著原因:
“她和令妹也是很好的朋友,雖然上次令妹冒犯了我,但終究還是年紀小不懂事,再加上我那位朋友的央求之下,倒是覺得令妹的懲罰也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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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源專務(wù)還挺體貼人的?!?
神谷聖子掩嘴輕笑著道。
“倒也沒有,只是跟小孩子置氣有些太傻,我不至於這點風(fēng)度都沒有?!?
“可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越是年齡小越該嚴教,用以矯正她的三觀,要不然以後還不知道會闖出什麼禍端?!?
“但孩子天性總有不好的一面?!?
“那隻能說我和源專務(wù)的家教方式不同吧,您可能更善於培養(yǎng)孩子的天性,但神谷家卻怕孩子會隨意闖禍。”
“可又有幾個孩子不會闖禍呢?”
源賴光意味深長的反問道。
在二人的交談中,神谷愛子儼然就是那個孩子,即便她已經(jīng)和源賴光同歲,可這就是地位帶來的差別。
要說可悲,倒也不算。
畢竟能被神谷聖子和源賴光這樣的人當(dāng)作討論的中心,其實就已經(jīng)超越了不知道多少同齡人的地位程度。
只是被當(dāng)作籌碼談來談去。
對神谷愛子本人肯定不太友好。
當(dāng)然源賴光沒想那麼多。
他只是在完成自己的交易而已。
只是虛僞的交談並不能產(chǎn)生實際意義,很明顯兩人都戴著面具,這層面具也很快就被核心利益所撕破了。
神谷聖子臉上依舊帶著笑容,只是沒有剛纔那般幽美,就連說話的語氣都隨著身旁的秋雨低了幾攝氏度。
“所以源專務(wù)是在指教我嗎?”
她握著油紙傘的手緊了些。
“指教談不上。”源賴光搖了搖頭又出聲說道:“只是稍加建議下而已?!?
神谷聖子已經(jīng)收斂了笑容。
眼神深邃的和他對視著。
倒是更像之前清冷的幽蓮了。
似乎是想要弄清楚源賴光說這的意圖,可看了許久也沒痕跡,最後也只能微瞇著狹長的眼眸斟酌起語言。
幾秒後她終於紅脣微微開闔。
“神谷家的女兒有失體統(tǒng),這件事在京都已經(jīng)傳開了,家母已經(jīng)去世多年,我這個長姐也應(yīng)該擔(dān)起母親的責(zé)任,所以對弟弟妹妹也就嚴厲了些。”
“畢竟舍妹也不小了,早就已經(jīng)過了冠禮,她也該爲(wèi)衝撞源專務(wù)的事情負起責(zé)任,這是成年人必有的覺悟?!?
“不過既然您都這麼說了,那我就稍微縱容些那孩子,把手機之類的聯(lián)絡(luò)工具歸還給她,也好跟朋友聯(lián)繫?!?
神谷聖子的意思很明顯。
雖然不明白爲(wèi)什麼他要這麼做。
但也願意賣給他這個面子。
只是源賴光的面子,再加上今天要談的生意,就只是值一部手機嗎?
原來你就是這麼求我辦事的。
“神谷小姐考慮的很周到,但還是對那孩子嚴厲了些吧,畢竟還是二十出頭的年紀,不該每天困在家裡吧?”
源賴光沒有提生意的事,臉上也並無怒意,只是繼續(xù)著剛纔的話題。
可神谷聖子卻捏了捏傘柄,看向源賴光在細雨中的笑臉,輕聲開口問道:“源專務(wù)是在質(zhì)疑神谷家的家教?”
源賴光聞言搖了搖頭。
“我可沒有這個意思,神谷小姐。”
“我很尊重每個家庭的家風(fēng)?!?
“但畢竟我不是神谷家的人,要說冒犯我的話,也該我來參與下對她的懲罰纔對,而不是神谷小姐自己來?!?
“而且神谷愛子是個女孩,與其把她當(dāng)作提線木偶玩弄,不如讓她在僅剩不多的青春裡面再放肆的玩一玩。”
“畢竟青春也沒多久時間了?!?
這句話他刻意壓低了些聲音。
其中蘊含著不同的語意。
隨後便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源賴光撐著傘微轉(zhuǎn)身體,感受著撲面而來的水汽,看了眼腳下這座木製探橋,這是沒有護欄和扶手的。
旁邊沒有水深標識牌。
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有多深。
“所以您是要指點神谷家的家教?!?
神谷聖子似是而非的點點頭。
源賴光有些無奈的笑道:“神谷小姐硬要這麼認爲(wèi)的話也可以吧?!?
他並沒有轉(zhuǎn)身去看神谷聖子。
可略顯平靜的聲音仍然在繼續(xù):
“畢竟就上次的事來說,我纔是真正的受害者,但神谷小姐以家教之名不讓我過問,是否多少有些失禮了?”
“而且所謂家教,就是爲(wèi)了只匡正家風(fēng),可以不顧及其他人的感受嗎?”
“還是說神谷小姐覺得我脾氣比較好,就能不用過問我的想法,亦或是神谷家勢大,不允許別人發(fā)出質(zhì)疑?”
源賴光接連的三個質(zhì)問。
已經(jīng)可以說是撕破臉皮了。
而且還扣了好幾頂帽子,別管究竟對不對,先扣上那就是自己對了。
畢竟對於這朵黑茶來說。
之前她的做法的確就是沒顧及自己的感受,而且還拿神谷家的名頭來壓自己,也讓源賴光有些鬱氣凝結(jié)。
如果說他只是個小人物也罷了。
可他同樣是京都的執(zhí)劍者。
即便這柄劍並沒對方的鋒利。
也不至於就怕了對方,亦或者就這麼忍著,非得給自己平添煩惱。
那沒有必要。
也不是源賴光的性格。
再者說即便令對方厭惡,源賴光也有站得住腳的理由,哪怕是跟神谷家對上,起碼也不會被羣起而攻之。
更何況這只是件小事。
源賴光不認爲(wèi)對方現(xiàn)在有求於自己的時候會因爲(wèi)這種小事而翻臉。
利益的重量。
大多數(shù)時要比顏面重要。
事實上也如同源賴光的猜想。
神谷聖子雖然聽了之後眼底浮現(xiàn)了層陰暗,卻也沒發(fā)脾氣,只是捏著手中的油紙傘沉默的佇立在了原地。
過了大概十幾秒的時間。
她捏著油紙傘的手指鬆了些。
白底鳥紋的和服底擺隨著湖風(fēng)飄起了些,耳鬢旁的三朵花也是,不同顏色的花瓣飄落在了急流的湖面上。
最後她向源賴光微微躬身。
好聽的聲音隨涼風(fēng)飄入耳中。
“這點我有欠考慮。”
“於這件事上真是失禮了,但舍妹錯便是錯了,作爲(wèi)神谷家的長女,我代她向您再次致歉,至於其他事情...”
“有下次的話會變更處理的。”
她的話纔剛說完。
源賴光又忽然轉(zhuǎn)過身來。
黑傘隨身體同樣旋轉(zhuǎn)。
存留在傘布上的水滴也跟著身體的慣性甩出,有幾滴還濺射到了神谷聖子的身上,令後者頓時眼皮狂跳。
而他卻有些得寸進尺的繼續(xù)道:
“可限制自由就對麼,據(jù)我所知家長對孩子的嚴厲教育大多數(shù)都會適得其反,所謂叛逆期也是這樣的原因。”
“再者說了,人最好的管教從來都不是別人,而是自己,即便受到高壓暫時屈服,心裡依舊有著不忿之意?!?
“對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來說,限制自由和嚴厲管教,讓她連朋友都交不到,怎麼看似乎都有些太殘忍了?!?
他的聲音仍舊平緩。
可就剛纔的動作和言語而言。
的確是有些太不客氣了。
“源專務(wù)說的都很對,這些我都銘記於心了,請問您還有其他指教嗎?”
神谷聖子終於冷笑了聲。
“我只是想說你能管教的了她一段時間而已,卻不可能管教她一輩子?!?
源賴光說完這句話,將手中的黑傘擡起了些,腳步往前走到神谷聖子的面前站定,已經(jīng)進到了她的傘中。
如果論兩張臉的直線距離。
大概只有將近七八釐米的模樣。
並且源賴光仍舊不滿足。
身體微微向前往神谷聖子探去。
這突然的靠近,再加上這種危險的動作,讓神谷聖子下意識的退了半步,但還是保持著鎮(zhèn)定停了下來。
直到源賴光的臉稍側(cè)了下,平行著停留在了她的耳邊,並沒有想象中額外的動作,她才稍微動安下了心。
只是下一刻。
源賴光的嘴脣靠近她的耳畔。
幾乎就要觸碰而上。
炙熱的鼻息在清冷的天氣中更加能讓女性的身體加速升溫。
哪怕是神谷聖子也不例外。
她有種想要推開對方的衝動,因爲(wèi)這座探橋沒有護欄,而且源賴光的身體消瘦,她覺得自己也能夠推動。
只需要輕輕一推。
就能令讓她炙熱的鼻息消失。
也能懲罰面前這個青年。
讓他立時掉進冰冷的湖水裡,看著他焦急求救的可憐模樣,甚至是大聲求饒,來回敬剛纔對自己的羞辱。
但神谷聖子還是按捺下了衝動。
特別是已經(jīng)過去七八秒,他最終沒有貼上後,她的身體也放鬆下來。
就算是讓她感覺難受的炙熱。
現(xiàn)在好像也有些逐漸適應(yīng)起來。
甚至...
似乎還挺舒服的?
“神谷小姐?!?
就在她思緒有些飄遠,甚至有些享受這種感覺的時候,源賴光的聲音再次傳來,讓她也同時回過了神。
“嗯?”
她貌似只能這樣開口。
彷彿多說一個字。
就會很不舒服一般。
源賴光則是微微張開了嘴,嗅著鼻尖好聞的香氣,更加貼近了她的耳朵,說出了猶如魔音一般的話語:
“你總有不在的時候吧?”
這句話最後一個字落地。
只是霎那間。
神谷聖子便身顫了下。
並不是因爲(wèi)源賴光這句話帶有威脅的意思,也並不是她怕了,而是剛纔對的說出這句話時所帶來的熱息。
和剛纔炙熱的鼻息不同。
這股從脣齒間吐出的熱氣。
宛如滾燙的巖漿澆灌到了她的身體上,讓她清白的皮膚迅速變紅,剛纔那種難受又享受的感覺狂烈涌來。
她甚至覺得以剛纔耳邊的觸感。
是源賴光的嘴碰到了她。
因爲(wèi)直到現(xiàn)在神谷聖子的左半邊身體都還是酥麻的,哪怕她自己心裡想要緩和似乎也無法阻止這種感覺。
某種不可思議的力量出現(xiàn)。
讓從未感受到這種奇妙感覺的神谷聖子身體和思想都被炙熱所禁錮。
直到源賴光撤回了身體。
她依舊久久都回不過神來。
而源賴光則是撤回原地。
撐著手中的黑傘靜靜的看著她。
等到良久之後。
湖中的冷風(fēng)拂過發(fā)燙的臉頰。
給她的身體迅速降溫。
神谷聖子眼中恢復(fù)了色彩。
同時心頭也被陰霾覆蓋。
整個人的氣質(zhì)驀然幽冷起來。
【神谷聖子討厭度中等增加!】
【討厭度已逆轉(zhuǎn)爲(wèi)?yīng)剟?!?
【請注意物品欄查收!】
模擬器的提示迅速在眼簾出現(xiàn)。
但源賴光卻沒去查看。
只是緘默著望向神谷聖子。
在女人漂亮的臉頰上他沒看到任何表情,當(dāng)然他自己也很平靜,只是默默等待著女人接下來想要說的話。
任由雨滴從傘檐掃到身上。
神谷聖子同樣撐著傘,純白足襪被雨水沾溼,臉上仍舊殘留著紅意。
沉默了大概一分鐘之後。
她終於語氣有些幽怨的開口道:
“不知道源專務(wù)關(guān)於關(guān)西國際機場的事,這次有些什麼特別的看法嗎?”
“那邊的人都很好說話?!?
源賴光聞言臉上露出了笑容。
“既然這樣那就拜託了,至於舍妹的出行,等我回去之後就解開吧?!?
神谷聖子點了點頭回答道。
源賴光明白事情塵埃落定,面帶微笑的說道:“這就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
見他這副輕鬆寫意的模樣,神谷聖子不禁翻了個白眼,整個人又不禁嘆了口氣,微擡下頜朝著前方道:
“要去那邊的村舍坐坐麼,我有些渴了,源專務(wù)應(yīng)該會體諒女士的吧?”
“我這個人最體諒女士了?!?
源賴光又有心情打趣起來,彷彿剛纔他什麼都沒幹,笑呵呵的說道:
“如果不是因爲(wèi)我的傘太小,都想跟不打同把傘了,畢竟看神谷小姐穿的不厚,要是著了風(fēng)寒就不太好了?!?
“我這把傘同樣也不大。”
神谷聖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特別在傘這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但怎麼聽都有種幽怨的感覺。
“所以看來是沒有機會了麼?!?
源賴光羊裝惋惜的說道。
神谷聖子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只是繞過他朝岸邊走去。
源賴光在原地怔了片刻,笑著搖了搖頭,隨後也撐著傘跟了上去。
這片地方似乎沒有遊客。
也不知道是神谷聖子把這片地方清空了人還是今天的遊客的確稀少。
源賴光覺得應(yīng)該是前者。
離開探橋之後他跟著前方的神谷聖子走向竹林邊的草屋,草屋附近還有幾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保鏢佇立。
而神谷聖子走進草屋的廊庭,只是把木屐脫掉,然後跪坐在藤草編織的蒲團上,伸出手開始擺弄茶具。
源賴光走進草屋也脫了鞋。
收束起雨傘後隨意擺放在地上。
然後也絲毫不客氣的坐在了神谷聖子的對面,瞥了眼旁邊的火爐,靜靜的看著對方將木陶茶具清洗乾淨(jìng)。
臨著竹林的草屋很是安靜。
只有打在草上和竹林中的雨聲。
除此之外還有燒柴的噼啪聲。
在兩人坐著的地方旁邊,有座小型精緻的爐子,底下燒著已經(jīng)發(fā)紅的柴火,上面則端坐了一盞紫砂陶壺。
“我可以問您幾個問題嗎?”
神谷聖子低垂著眼眸,提起身旁的茶壺,開始向茶具倒著滾燙熱水。
“請隨意?!?
源賴光盤膝端坐著。
“源專務(wù)有什麼興趣愛好嗎?”
神谷聖子輕聲問道。
“喜歡讀書也算得上嗎?”源賴光仔細思索了下,倒也認真的回答了她。
“當(dāng)然了,喜歡讀書的人,一般都很有才能,而且這份才能還很內(nèi)斂?!?
神谷聖子依舊低著頭。
“可最近也不怎麼看了。”
源賴光笑了笑,看著她用木夾將茶具在滾水中翻滾,感慨的說道:
“小時候總認爲(wèi)大人自由,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可等到真正長大了之後,才明白那也是被限制的自由?!?
“我們都在生活這座牢籠裡掙扎?!?
神谷聖子適時的應(yīng)了句。
源賴光點了點頭,對她這句話表示認同,但思索片刻後又說道:
“除此之外還有怠懶,最近就是懶勁犯了,做什麼事都感覺有心無力?!?
“偶爾休息一下也好?!?
神谷聖子又寬慰了句,完全沒了之前的強勢,只是將沖泡好的茶水推向了他,然後輕聲道:“請用茶?!?
“多謝?!?
源賴光見狀應(yīng)了句。
然後就端起茶杯。
兩人在沉默中對坐而飲。
“源專務(wù)已經(jīng)有所婚配了嗎?”
神谷聖子突然出聲問道。
源賴光聞言怔了下,隨即放下手中的杯子,臉上不禁又泛起了些笑意說道:“神谷小姐這話可讓我多想了?!?
“多想些什麼?”
神谷聖子捧著茶杯目光閃爍。
“任何一個男人在被女性提及是否有婚配時,都會產(chǎn)生一種錯覺,那就是或許這位提問的女性很喜歡自己。”
源賴光語氣平緩的解釋著。
事實也是這樣。
在任何一個男性被問及類似的問題時,恐怕多少都會多想一?
?,而且這種問題也是綠茶的慣用招數(shù)了。
先是這樣很容易造成誤會的問。
然後再模棱兩可的回答。
總之就是不承認自己喜歡你。
這招數(shù)有些太低級,他不認爲(wèi)神谷聖子會用,所以對方可能真在問。
當(dāng)然源賴光也不吝惜回答。
在今天這場戰(zhàn)爭之中。
他都已經(jīng)快把自己給贏麻了。
“所以源專務(wù)對我有興趣嗎?”
神谷聖子若有所思的下,似乎明白了什麼,但語氣有些惋惜的說道:
“可惜我的年齡已經(jīng)不小了,如果年輕的話,或許還有可能會考慮的?!?
“不不不,神谷小姐並不老,換句發(fā)自內(nèi)心的話來說,你現(xiàn)在的年齡其實對我更有吸引力,這並不是恭維?!?
這句話的確不算是恭維。
先別提神谷聖子這張臉究竟有多大的魅力,只憑她手中掌握的那柄利劍,不知道有多少男人甘之若飴。
哪怕是被每天踩在腳下。
恐怕都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所以從客觀上來說,對方的確是搶手貨,而且是搶不到手的那種。
只是對源賴光而言。
這種搶手他根本不熱乎就是了。
可這不耽誤欣賞對方的美。
茶之美,於常人爲(wèi)勐烈劇毒,於我卻清冽山泉,因此只能吾自賞之。
不懼反噬,不畏惡意。
天下品茶者無人能出我右。
“我才離婚沒幾年?!鄙窆嚷}子緊盯著他的眼睛道:“準確的說,是喪偶?!?
“這又有什麼關(guān)係呢?”
源賴光滿臉坦然的反問道。
這雙一流姐姐可不簡單。
上次神谷愛子已經(jīng)說了喪偶。
一般人聽了或許會害怕。
可這不該更興奮嗎?
這可是揚我魏武遺風(fēng)的好機會!
“如果我真的和源專務(wù)在一起,或許現(xiàn)在我們還可以正常交往,但過了五年十年之後,被別人問到後或許會認爲(wèi)我是你的姐姐甚至是母親。”
神谷聖子端端正正的跪坐,就連臉上的神色都認真了幾分,哪怕是源賴光看了,都懷疑她是否真在考慮。
“那我會告訴他,這是我的妻子。”
源賴光微瞇著眼回答道。
“源專務(wù)哄騙了不少小女生吧,要是大學(xué)時,說不定我也會被您騙到?!?
神谷聖子脣瓣仍抿在茶杯邊緣。
“我向來真誠待人?!?
源賴光面色不改。
然而神谷聖子卻彷彿看破了他的意思,輕撫了撫自己的臉頰笑道:
“大概是因爲(wèi)我現(xiàn)在還算擁有但很快就會隨著年齡失去的美貌吧?!?
“當(dāng)然有這方面的原因。”
源賴光倒也坦然,完全肯定了她的說法,看著她的眼睛輕聲說道:
“正常人都會追求美,這沒什麼好遮掩的,我同樣也很欣賞神谷小姐?!?
“您真會說話?!鄙窆嚷}子再次白了他一眼,其中夾雜著幽怨的風(fēng)情。
“那我現(xiàn)在可以問問神谷小姐嗎?”
源賴光笑著問道。
“請問吧?!?
“有人追求你嗎?”
“我不確定?!?
“我是說除我以外。”
“並沒有?!?
“那我可以和你交往嗎?”
在這個問題問出後,源賴光並沒有得到回答,所以他沉默了片刻,看著她說道:“你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神谷聖子緩緩搖了搖頭。
“當(dāng)然不可以了?!?
她終於放下茶杯,雙手放在膝蓋上:“您還是別開玩笑了,我這個人是會當(dāng)真的,而且特別是沒可能的事?!?
《仙木奇緣》
“神谷小姐當(dāng)真了我就當(dāng)真?!?
源賴光稍微正色了下。
這次神谷聖子到時沉默了。
只是時間並不長。
大概只有五六秒左右。
“要是十年前的話我會嘗試,但現(xiàn)在就算了吧,畢竟我年齡已經(jīng)大了。”
說完這句話神谷聖子頓了下,低垂著眼眸看向下方,深紅色的脣瓣微張:“而且我已經(jīng)做好死去的準備了。”
已經(jīng)做好死去的準備了?
爲(wèi)什麼會死去?
源賴光聞言皺起了眉。
不知道她什麼意思。
但這不妨礙他繼續(xù)發(fā)揮。
“那我只能說聲太可惜了?!?
“倒也並不可惜。”
神谷聖子忽然神秘的笑了下。
“爲(wèi)什麼?”
源賴光問道。
神谷聖子盯著他的臉,緘默了片刻後抿著脣瓣問道:“您看舍妹如何?”
“神谷小姐真會開玩笑。”源賴光聞言愣了下,但很快恢復(fù)了正常神色。
“不,沒開玩笑,是真的。”
神谷聖子拿起喝完的茶杯,在木製茶桌上磕了磕,把裡面殘留的茶葉都倒出來,才又續(xù)上了一杯熱茶道:
“源專務(wù)無論是家庭背景亦或者言行舉止,我個人都很是欣賞的,如果舍妹能許配給您那還真是她的福氣。”
“所以神谷小姐是認真的?”
源賴光的神色逐漸正經(jīng)了起來。
似乎是聽出來了他的認真,神谷聖子倒茶時手腕抖了下,但又很快點了點頭出聲說道:“這次我是認真的。”
“但我對那孩子沒什麼感覺。”
源賴光直接回答,然後緊盯著神谷聖子的臉:“反而對神谷小姐你...”
他的聲音忽然停滯了片刻。
似乎在確定著自己決絕的想法。
然後才又加重語氣出聲說道:
“剛纔的話可全是認真的啊?!?
“那我就覺得更可惜了?!?
神谷聖子臉上勉強扯起了些笑。
鬢旁的橙白黃花朵俱都暗澹。
似乎是剛纔兩人在湖邊探橋的時候被涼風(fēng)和細雨所蹂躪到了凋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