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開始降生在這個世界的時候,嬰兒時期的諾蘭曾有過一段彷徨無措的時期。
作為完美精靈天生的天賦,讓諾蘭在神秘與超凡的領域有著超乎尋常的直覺與體驗,一種前世從未體驗過、從未想象過的,覆蓋了所有感官的奇特感受。
無時無刻不在耳畔響起的怪異回響、只要睜開眼就會看見的超越常理的事物、在睡夢中都會纏繞自己意識的綠色光點……
這些違反物理學、前世完全無法想象的感受,讓當時的諾蘭完全無法以一貫的思維和視角去理解和分析、自己遇上的究竟是什么,就仿佛自己突然有一天莫名其妙地就被怪異的圖像充斥了視覺、被無法理解的聲音填塞了耳朵、就連內心里都時時有無法控制的幻象浮現……
他甚至在最初的一個月里都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不知道自己已經不再原本的世界……
而讓諾蘭平靜下來、不再彷徨的,是一次四大精靈在世界之樹面前為兩名完美精靈舉行的洗禮儀式。
那一次洗禮儀式,諾蘭第一次遇到了能夠與自己交流的聲音,一個在自己內心響起、和自己意識直接對話的‘聲音’。
那是諾蘭與世界之樹的第一次交流。
盡管世界之樹并沒有一般意義上的智慧生物意識,與諾蘭只能進行直白的對答交流,但世界之樹告訴了諾蘭,他聽到的是自然的律動、他看到的是萬物的聯系、他感受到的是自然之力,那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物,而是一種天賦,一種他與生俱來的能力。
諾蘭在世界之樹的教導下控制住了自己肆意開啟著的天賦能力,終于第一次‘睜開眼’看見了這個新世界,知道自己穿越了的事實……
之后的一段時間內,直到諾蘭學會了精靈之語、能夠與其他精靈溝通為止,世界之樹都是諾蘭唯一的溝通對象,祂向諾蘭陳述了超凡力量的種種本質,讓諾蘭最初萌生了開創魔法體系的想法。
可以說,那段時間里的諾蘭,曾視世界之樹為自己最親密的對象、一位可以無話不說的長輩。
直到諾蘭的魔法體系逐漸成形,并開始離開精靈之森、在斷牙山脈獨居之后,這種對世界之樹的依賴,才漸漸被對知識與智慧的崇尚所替代。
到后來,由于在魔法研究上的深入,使得諾蘭在分析問題上越來越擅長,漸漸地就從一些細枝末節上發現了世界之樹對于阿塔蘭大陸、對精靈之森暗中的引導,這大概是諾蘭最初對世界之樹產生警惕的開始。
隨后暗金回到精靈之森,諾蘭得知神職之秘,太古真靈的那種對生靈萬物視若棋子的冷漠,讓諾蘭內心里真正地開始對世界之樹產生不信任感。
……
回想到這里,諾蘭也是有些恍惚,當初那個自己如此依賴的長輩,到后來自己竟然會抱以懷疑以及最大的惡意去揣測,這真是讓他內心五味陳雜。
但經過姬莉葉一番話過后的諾蘭,此時已經知道,自己對世界之樹的態度轉變,其實并不主要是因為祂的那些涉及神職的謀算,而是源自諾蘭自身,源自他的過度理性。
在對魔法體系的不斷完善中,諾蘭的思維模式漸漸地往絕對冷靜和理性上靠攏,這種絕對的理性不但體現在對魔法問題的思考與分析上,諾蘭甚至把它代入到了對其他所有問題的拆解與分析中。
其中就包括了對人際關系的理解,包括了自身與世界之樹之間關系的分析。
凝聚神職、登上神座是世界之樹的最終目的,新精靈的誕生與四大精靈的演變都是為此服務的支項,完美精靈的誕生是數千年引導下的必然結果,完美精靈的存在讓四大精靈王庭自發制定精靈補完計劃,而作為第一個男性完美精靈的諾蘭則自然而然地受到世界之樹的注目……
這其中只有理性分析的因果關系,完全剔除了感性思維上的聯系。
不能說這樣的分析有錯,但也無法否認,諾蘭在各方各面上都過度理性的思維方式,確實改變了他的處世立場、影響了他對很多事情的判斷……
克麗絲思維滿了好幾拍,此時才消化完兩人的對話、稍稍回過神來,只見她略有懵逼地問道:
“那么說,豈不是‘情緒源質’并不需要‘美德’來中和‘原罪’,只需要感性思維就足夠了?”
對這個問題姬莉葉也無法回答,她只是基于自身以及其他魔法師的情況,并在世界之樹的默認下才得出了一些淺層的規律。
回答這個問題的只能是諾蘭。
“并不是,‘原罪’與‘美德’的平衡與中和依舊是‘靈魂源質’的研究方向……理性與感性之間的平衡只是我自身的問題。”
諾蘭深吸了一口氣,閉目思考了一會兒,組織好語言后,緩緩開口分析這次被暴露出來的問題:
“首先,我們對于‘情緒源質’的猜測應該是正確的,作為接近世界根源的源質之一,它存在的本身是沒有我們主觀意義上的‘惡’的,我甚至認為,它和構想中的‘純潔源質’、它們與真正的‘靈魂源質’之間并無太大差別,三者某某種條件下是可以互換的,比如主體靈魂的思想變化……
所以,并不是缺乏‘美德’的中和,‘情緒源質’就一定會爆發負面影響,或者說,‘原罪’與‘美德’之間的定義,并不想我之前所認為的那樣刻板且一成不變,它們不應該只是片面的某幾個放縱的情緒和節制的情緒,它們應該代指生物心靈中的明暗兩面……
因此那些銘刻了‘原罪之環’的魔法師們,大部分都沒有出現暴走的傾向,就是因為他們作為心智健全、有社交圈子的智慧生命,他們心靈內的明暗兩面基本上是持平的,只是因為‘原罪之環’的本質是凝結七種‘原罪情緒’,這才導致他們心靈中的陰暗面不可避免地被放大了部分,但因為日常生活中心情的浮動,總體來說光明與陰暗之間還是保持平衡的……
但這種情況回到我身上,就出現了意料之外的變化,我在開拓魔法體系時的近乎絕對的理性思維,在不知不覺中影響了我對其他所有事物的看法,漸漸地,我看任何東西都會以一種‘必須能夠被分析、一定存在理性解釋’的眼光去看待,這使得我的思維越來越接近沒有情感的‘神明’的狀態,我內心中的明暗兩面都因此被壓縮到極致,無所謂原罪與美德,只有永恒不變的合理性……
因此,在‘情緒源質’開始在我的意識海中出現、當我的靈魂開始被侵染,缺乏感性思考過程的我,無法依靠心靈里日常的‘明暗交替’完成對‘情緒源質’的消化,導致它的負面影響不斷沉淀、堆積,并最終造成了我僅有的部分‘感性’被不斷放大,這其中就包括了‘偏見’、‘變強的欲望’、‘對各種情感關系的不信任’等等,在我記憶中的某個地方,稱呼這種心態為‘利己主義’……”
諾蘭一口氣說了一大串話,只覺得內心舒暢了許多,仿佛壓抑內心許久的東西被一下抹去了大半。
拿起姬莉葉之前泡好的那杯茶一口喝掉,緩了一緩的諾蘭感嘆道:
“在阿塔蘭大陸的時候,我曾經認為自己會是世界的主角,未來所有的一切都將會以我為中心展開,而魔法體系的不斷完善讓我不斷變得強大、這也我更加自信……但在來到阿斯蘭大陸后,在接觸到歷史的陰霾、與那些近乎‘神明’的太古真靈們間接對抗之后,我才認識到自己終究不是必然的‘主角’,這個世界上有著太多的因素,可以將我的故事徹底終結。”
姬莉葉見他似乎已經自行走出了死角,松了一口氣,臉上又出現了那種雍容的微笑,說道:
“諾蘭,我始終認為,你把自己逼得太過了,你在面對那些近乎沒有感情的太古真靈的同時,也在不知不覺中把自己逼成了近似所謂‘神明’的思維方式,克麗絲也是,你們兩個都太無趣了,只懂得研究魔法,把生命的美好忘卻,這才導致了‘情緒源質’的失控!”
說罷,姬莉葉還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克麗絲,直到克麗絲紅著臉瞪回來
——諾蘭的失控表現在以魔法體系為核心的利己主義上,顯然潛意識里他也依舊是一個鋼鐵直男,但克麗絲卻表現為對諾蘭的癡女傾向,這可真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人與神的區別么……姬莉葉,你似乎對世界之樹…大人很崇敬,你也研究魔法,也知道我的一些猜想和結論,在得知太古真靈們的那種謀算之后,你也依舊對祂保持這樣的態度嗎?”
諾蘭向姬莉葉問道,一旁的克麗絲也從被調戲的狀態中回轉,她對這個問題也很感興趣——事實上在魔法道路上僅次于諾蘭的她,也已經出現了類似的不信任心態。
姬莉葉從諾蘭手中接回茶杯,斟了一小杯之后說道:
“我并不認為,世界之樹大人會是那種冷漠的、自私的所謂‘神明’,至少在面對精靈的時候并不是,我認為,你需要和世界之樹大人有一次坦誠的交流。”
諾蘭點了點頭,他現在精神力儲備不缺、可以持續發揮超位魔法師的實力,并不擔心直面不善戰斗的世界之樹。
他另外還想到,之前在崩解掉‘原罪之環’之前,自己還忽略了一些計劃上的漏洞,一些源頭在精靈之森的痕跡,也由于受到影響而大意沒有掩蓋,但時間過去幾天也都不見有太古真靈殺上門來,而諾蘭可不認為祂們會在發現真相后放過自己這個攪屎棍,可見是有人幫諾蘭將漏洞與痕跡掩蓋了……
砸有可能的人選中,暗金是低智商保護協會成員,第一個排除;克麗絲還在進行癡女的內心掙扎,并且也沒那個能力,也排除;想來想去,似乎也只有世界之樹,這個世界最古生命體、見證諾蘭搭建魔法體系的太古真靈、精靈之森的創造者與守護者,才有這個能力暗中幫助諾蘭。
從這一點出發,諾蘭在回歸精靈之森后,也就不會真的就和世界之樹發生概念層次的戰斗,因為之前的事件就已經證明了、世界之樹不會將諾蘭暴露于太古真靈的視線中——諾蘭還是習慣性地理性分析事物的因果關系,只是不再一味地剔除感性因素。
當然,諾蘭并沒有完全接受姬莉葉對世界之樹的表述,但他確實承認自己對世界之樹存在主觀偏見一事,決定多年之后,再次和這位自己曾經萬分依賴、后來卻漸漸遠離的長輩好好交流。
……
未完待續(先更后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