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爲(wèi)我晚上可能會睡不著覺，一來是洗頭的時候洗的不太舒服，洗了一半皇后又差人來看看皇上是不是有心情到景福宮去看看雲(yún)貴人。順治問那宮女太后去了沒有，宮女老實的回答說太后沒過去，順治於是也說有皇后在景福宮坐鎮(zhèn)就可以了，他不過去。我一分心，結(jié)果胰子水沫流進了眼睛裡。這個可不是現(xiàn)代無淚配方的溫和洗髮露，弄得我眼睛一晚上都紅紅的。二來是……歷史上的一代紅顏著名美人生孩子，大小也算個歷史事件吧？我會聯(lián)想的多一些也是很自然的事。
但是很奇怪，吹燈脫衣上牀，他睡外面我睡裡面，兩個人都睡的很好。第二天早上天不亮他爬起來穿衣要去上朝，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訓(xùn)練有素，一邊瞌頭打盹，一邊呵欠頻頻，但是絕不耽誤替他把袍子穿好釦子扣好戴上朝珠和頂冠——
這邊打水?dāng)Q毛巾，那邊漱口水牙擦和潔口鹽也都端過來了。外面也擺了早膳。
啊，幾乎天天早上都這麼忙碌——初一十五例外，那時候他得在皇后那裡過。另外，偶爾他也留在乾清宮，會翻翻其他人的牌子。對於這一點，我不能不去想可也絕不能鑽牛角尖去想……有什麼辦法呢，在這個時代這個環(huán)境裡，難道我還想搞一夫一妻制不成？要真那樣別人不說，太后她老人家一定先滅了我再說。
後宮不需要專寵，不需要真情……後宮只需要制衡和固權(quán)。
順治喝一碗**，吃了一塊餑餑一塊肉餅甩手就走，時間掐的可真準(zhǔn)。我喝了點奶茶，又看看玄燁——這小子好命的還沒睡醒。然後抓緊時間拾掇一下自己去，去慈寧宮請安。
喜月替我挑了一根髮簪，準(zhǔn)確無誤的插在一個恰巧位置上，又在鬢邊給我簪了兩朵絨絨的小花，髮髻頂中則是一枝不怎麼打眼的寶石珠釵。喜月梳髻的手段相當(dāng)好，很整齊又不顯得太扎眼，而且不用抹太多髮油就把一頭頭髮都攏的整整齊齊紋絲不亂，一點不失禮於人。喜福則在一邊，對著光華滿滿的首飾盤子嘆氣：“娘娘，爲(wèi)什麼這套翡翠的你從來不戴……皇上特地，親手拿過來賜你的。”
她特別咬重了特地，親手四個字，意思要與其他按節(jié)按例由內(nèi)務(wù)府頒賞的分開。
然後她又指指底下的那層盤子：“這裡面的金鋼鑽手釧，能讓人眼睛都耀的睜不開啊，可您就在屋裡戴過一小會兒……”
喜月白她一眼：“你不會幫忙幹活也不用非在那裡磨嘴皮子不可。去小廚房看看今天有什麼特別新鮮的，娘娘說天暖了，可以給小皇子吃水果和鮮菜做的糊糊呢。”
喜福放下盤子，答應(yīng)著去了。
這些沉甸甸的珠寶頭面，還有那些漂亮衣料，古董，字畫……全都塞在箱子裡面，我對它們的唯一關(guān)注就是——先弄清楚值多少錢，然後登冊子記好，再鎖起來好好保管。
喜月倒沒有替那些衣料首飾抱不平過，她是明白人。
“對了，娘娘。”喜福用很平淡很平淡的聲音說：“景福宮雲(yún)貴人生了一位阿哥。”
我也淡淡的點一下頭。
這個倒沒有和歷史上有出入。
不過，還是不同了。歷史上的佟妃生了三阿哥名叫玄燁，董鄂生的兒子是四阿哥。現(xiàn)在還是排行第四照舊，不過頭頂?shù)母绺鐓s不是原來那個，而成了我家的這個。
到了太后那裡的時候，不意外皇后又先到了。給太后請了安，她馬上說我不用給她行禮。哦喔，真大度真體貼。
不過玫妃自打成了皇后之後，服飾妝扮更加……臉上抹著那兩團腮紅不嫌太紅了一點嗎？頭上戴那麼大尾的金鳳釵不覺得重了點嗎？那個髻……乖乖，得抹多少油摻多少假髮才梳得起來啊？天氣都熱了，領(lǐng)子這麼高釦子這麼嚴(yán)裡三件外三件她不熱？幸好我穿過來的時候，這身體已經(jīng)不幹皇后這差了，不然這種標(biāo)準(zhǔn)式制服型的裝扮我可來不了。
行禮就行禮，反正早習(xí)慣了。不行的話，太后那裡的印象分一定毫不客氣的嚓嚓的給我扣掉——不行禮？看見了吧，這就是恃寵而驕。打扮的花枝招展？婦德有虧，妝狐媚惑君！啊，這樣的小辮子不用仔細抓就可以揪出一大把來。後宮水深雷多，不小心就要觸礁，搞不好還會沉船。小心總無大錯。
不過就是彎彎膝，總比惹麻煩好。
“阿蕾啊，今兒早上，後宮又添了新丁了。”
“是，我也聽說了。”我笑容可掬的回覆：“真是件喜事。”
接著其他人也陸續(xù)來了。這會兒的天穿衣服最怪，怕冷的還捂著皮毛，怕熱的已經(jīng)穿了夾紗，後宮不象前朝，冬夏服飾一換就沒得混淆，否則就構(gòu)成了嚴(yán)重失職失誤。後宮的女人們還是滿自由的。佟妃就屬於怕熱的，她生完女兒之事比以前豐腴了一些，大概因爲(wèi)也就開始怕熱，穿著一件雪青的單旗裝，沒領(lǐng)子的款式，露出雪白的脖頸曲線，耳朵上戴著拇指大的明珠墜子，隨著動作前後打晃。鬢邊戴的是鮮花，花蕊裡顫微微的似乎還有點細碎水珠，十分清雅動人。佟妃的五官單看並不是太精緻，但湊一起非常有整體效果，很秀麗。
唔，不錯，會打扮的女人看起來總是讓人賞心悅目些，就算她和我共用一個老公，但是良心話不能蓋起來說，她長的是不錯嘛。
然後謹(jǐn)貴人也來了。她堅持說不到清明不能脫厚衣，所以還裹的團團錦繡。接著淑妃也來了，她穿著大紅旗裝，別提多扎眼了。然後頭上戴著更加扎眼的大牡丹珠花，藍紅寶石翡翠琥珀貓眼石攢在一起，真是精美的藝術(shù)品！不過就是……花太大了，戴頭上總是有點重吧？
好，一圈比較下來，我的花兒是最小的一個。
阿彌陀佛，喜月很會挑珠花，我也很會挑人才。要是讓喜福來給我梳頭，這會兒大家的目光不就會都盯到淑妃頭上去了。
等新來的請了安打過招呼，就開始討論佟妃的新袍褂和淑妃的新珠花。我說以前沒見過呢，她用幾枝原來的珠花拆了重新攢的。
下面嘰嘰喳喳……
太后說兩句話，大家畢恭畢敬的聽了，太后這邊閉上嘴，下面又開始嘰裡呱啦……
三個女人就勝過一百隻鴨子。太后這屋裡起碼有一千隻鴨子吧？
我撥撥茶葉片兒喝了口茶。
烏雲(yún)珠生孩子遠沒有當(dāng)時佟妃和我生產(chǎn)時來的動靜大，起碼這屋裡坐的一半人還都不知道。太后問皇后看過孩子沒有，皇后欠身說看過了，生的白白淨(jìng)淨(jìng)，和他額娘一樣好，南邊兒人就是皮子白嫩眉眼兒好看。
太后聽了好象並不是太開心的樣子，當(dāng)然，她的開心不開心從來不在臉上冒出來。但是我已經(jīng)比較瞭解她，如果很開心，她不會瞇眼。
唔，當(dāng)然，要是說長得象皇上，可能太后會更開心一點吧？
玄燁幸好眼睛象我，比較大比較亮，不過其他地方都象他那老爹，圓臉圓鼻頭肉嘟嘟的小嘴巴。我偷看一眼太后，唔，原來嘴巴是繼承他奶奶，真是一模一樣。
皇后對皇太后說，因爲(wèi)雲(yún)貴人生了兒子，是不是把她的份位升一升，以示嘉獎？皇太后慢悠悠的說，生了兒子就晉份位？當(dāng)年他生下福臨也不還是原樣兒？雲(yún)貴人進宮日子淺，還是等四阿哥大一大再說。
也是，這時候小孩子真的很容易夭折，就算皇宮裡沒有這些雜七雜八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本來這時代小孩子的成活率就不是很高，窮人家生六七個，最後可能只能得一半兒，另一半兒因爲(wèi)窮，病，或是其他原因都會失去。
我忽然想起來，不曉得歷史上那位還沒來及取名子就封榮親王的短命四阿哥，到底是被人暗算了還是自己身子骨兒太弱了？這會兒他媽媽沒有原來的風(fēng)光，他也沒有歷史上原該得到的耀眼地位，說不定他還能太平長久的活下去呢。
而且……我眼睛溜過去瞄瞄佟妃的肚子。
平平的，腰很細。
原該她生下的皇帝呢？她到底什麼時候會懷上再生下來？而且，而且……生下來的孩子，會不會如歷史上一樣當(dāng)上康熙皇帝？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什麼都不敢肯定了。
皇后又很宛轉(zhuǎn)很恭順兒的跟太后說，既然雲(yún)貴人產(chǎn)後體虛，而且本身品級不夠撫育皇子，四阿哥是不是……就先抱開照料？聽她那意思很想攬活兒上身啊。
不過我預(yù)感著太后很可不會答應(yīng)，畢竟雲(yún)貴人這個懷龍種，死了老公，進宮直到貴太妃死掉一系列的事情都有點不太好讓大家拿來當(dāng)話題。四阿哥是肯定要抱開養(yǎng)，但是我估摸著不會抱給皇后。
果然太后說皇后年紀(jì)還輕也沒什麼經(jīng)驗，還是交由嬤嬤們在單獨的處所照顧。
淑妃看看我，MD這隻小鬥雞現(xiàn)在一撅屁股我就知道她要拉什麼屎！
果然她馬上說：“那靜妃也年紀(jì)……”
太后岔斷她的話：“靜妃是你姑姑，你也該改改這沒大沒小的毛病了。她進宮年頭也不短了，做事情也穩(wěn)當(dāng)。再說玄燁這孩子也離不開娘。”
嘖，太后親愛的，就衝你這句話，你就要再搞一百回平衡天天往你兒子懷裡塞女人我也不恨你。
然後皇后轉(zhuǎn)了話題說起昨天有人進貢了兩隻長毛獅子狗給太后玩賞，問長的好不好看。太后很配合的也談起狗來了，說眼睛賊大象銅鈴似的，喚宮女把狗抱出來給大家看，於是一鬧人圍起來誇兩隻長毛狗，簡直快把這兩隻狗說成觀音座前的金童玉女一樣可愛吉祥了。
得，烏雲(yún)珠，還有四阿哥，這母子倆的歷史地位真是與我記憶中完全不同了，不光沒有那種橫掃後宮睥睨千軍的氣勢風(fēng)采，居然連兩隻小小的長毛狗兒的榮寵也比不過。連皇后都誇毛這麼勻長的這麼小巧可愛——比剛纔誇雲(yún)貴人的兒子態(tài)度可是真誠多了。
從慈寧宮出來真有種疲倦的感覺，以前就算幹一上午活兒，打字泡茶跑腿兒挨訓(xùn)……一套受下來也沒有這麼累。
喜福過來扶我，然後同樣走路的時候要避開淹死過貴太妃的池塘。
經(jīng)過那附近的時候，我未免有些兔死狐悲。
貴太妃死了，她兒子死了，她兒媳婦生了別人的孩子……
貴太妃這麼要強好勝的一個女人，恐怕死也閉不上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