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肯承認,替李老辯駁,最基本的原因,是因為我不相信李老會騙我。
“我已經這個樣子了,我會對你隱瞞事實嗎?”明珠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已經完全萎縮變形的雙腳,低下頭:“我篤信動機論,你覺得,我有欺騙你的動機嗎?”
“我對李老的了解,可能要比你對他的了解多的多。”
“我有充分的根據和理由?!泵髦樘痤^,看得出,她是一個比較理智的人,在受到質疑的情況下,依然可以保持鎮靜,頭條不紊的對我說:“他是從五年前開始就研究這件事,當時,他有一個合作者,他和他的合作者一起,進行了理論和實踐上的數次摸索。我想告訴你的是,李長榮的合作者,是我的父親?!?
這么一來,我頓時就沒話說了,明珠的講述可能不會有假,如果不是一個知情人,絕對不會好端端的就跑到雷口這個地方來。
難怪明珠知道這里,他的父親,已經掌握了相當的情況。
“我不懷疑你的話,但我真的不相信,李老會騙我?!蔽覔u了搖頭,說:“他沒有騙我的理由,這種事情,就算騙了我,把我拉進來,我又能起什么作用?”
“李長榮為什么這么做,只有他才知道?!?
“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是怎么樣的,能跟我說說嗎?”
明珠在考慮,不過不是考慮該不該告訴我,而是考慮要用什么樣的方式講述出來,才可以讓我徹底明白。過了一會兒,她開始詳細的跟我講。
其實,在這件事情最初出現的時候,明珠是不知情的,她的父親是領域內享譽盛名的專家,但明珠沒有沾父親的光,也沒有涉足父親研究的領域,她從事的是文物修補工作。因為她覺得那些文物還有古代的藝術片,凝聚了先民的智慧和汗水,在時間長河中因為種種原因而損毀,非??上В悦髦橄氡M最大努力,把這些珍寶的原貌最大程度的保留下來。
也就是說,她從事的工作,跟她父親所研究的課題,壓根不沾邊。
大概五年前,一個省級的文物部門弄到了一塊古青銅器的殘片,這塊殘片上,有一些前所未見的很抽象的符號,省里的人研究了一段時間,因為缺乏經驗和線索,就把東西送到了上頭。
明珠的父親對這個東西很感興趣,怎么說呢,這種東西沒人見過,也沒人認識,那種符號,多半是一種銘文,承載著重要的信息,如果真的研究出什么結果,很可能會是里程碑式的發現,甚至會顛覆人們對某個歷史時期的認識。
她的父親馬上投入工作,但是搞了一段時間,實在搞不出名堂,這種銘文牽扯到方方面面,在這種情況下,明珠的父親就找了李老來幫忙。
那段時間,明珠的父親和著了魔一樣,每天睡三四個小時,剩下的時間都拿來搞研究。他跟李老分頭工作,每過兩三天,兩個人就要碰面長談一次,交流彼此的發現,以及一些
建議和看法。
搞了大概有兩個月左右,青銅殘片上的銘文有沒有被解讀,明珠不知道,但是她發現她父親變的神叨叨的,就跟很多上了年紀的人一樣,嘴特別碎,而且說出來的話含含糊糊斷斷續續,誰都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再之后,明珠的父親跟她說,要和李老出一趟門,做實地勘察。在明珠父親的工作中,這樣的情況很多,一些省市弄出什么古跡,自己吃不準,就會上報,明珠父親這樣的專家一年總要在外面跑幾個月。所以,明珠沒有太過在意,她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明珠的母親早逝,家里沒有其他人,在父親出門之前,明珠給他收拾了一些行李,當時她隨口問過父親,這次要去哪兒,她父親說,去一個叫雷口的地方。
“我當時真的沒有在意?!泵髦檎f:“事后我才知道,父親和李長榮沒有帶任何人,就他們兩個結伴到雷口去了?!?
兩個年老體衰的老頭兒,不肯帶任何隨同人員,這只能說明,他們此行期間的所有細節,都不能被人知道。
他們去雷口之后的過程,明珠并不清楚,她只記得大概一個月以后,父親回來了。明珠對父親的專業不是特別感興趣,也很少過問他的日常工作,倒是她父親回來以后,絮絮叨叨的說了一些事情。
她父親最少咒罵了李老上百次,明珠感覺很不解,因為李老和她父親是多年的交情,不論是工作關系還是私人關系,處的非常好。明珠追問原因,她父親不肯說,問的次數多了,父親就含含糊糊的告訴她,以后不要跟李長榮,以及所有和李長榮有關系的人打交道,因為李長榮,很可能已經不是從前的李長榮了。
明珠再問,她父親就只字不提了。
從雷口回來之后,明珠的父親的狀態愈發讓人不安,沒日沒夜的泡在一大堆資料和數據里面,整個人就好像被什么東西附體了一樣,和神棍似的。明珠感覺到父親的異狀,非常不安。
真正讓她毛骨悚然的,是一次很意外的情況。
那一次,明珠因為加班,很晚才回家,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十二點多,她回家發現父親也沒睡,正在書房里搞他的研究。明珠知道父親的脾氣,工作期間不愿意被人打擾,所以她輕手輕腳的靠近書房的門縫,朝里看了一眼。
這一眼看過去,明珠的頭皮麻了。大眼一看,她父親和平時一樣,坐在書桌邊,埋頭在密密麻麻的書面資料之間來回的翻看,但明珠能感覺到,屋子里面,好像有一些肉眼看不見的東西。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體會那種感覺,說起來或許很無稽,可我當時的感覺非常非常的強烈?!泵髦檎f:“我感覺,父親的書房里,有一個人,肉眼看不見的人,就靜靜坐在父親對面,看著他?!?
我的心里動了動,我以為只有自己能產生怪異的感覺,能感覺到看不見的“人”的存在,沒想到,明珠也會有這樣的感覺。
但是這種感覺是沒法告訴別人的,因為那個看不見的人,只飄蕩于感覺中,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它真的存在。從那時候開始,明珠隱隱覺得,可能會出什么事。
轉
眼間,過去了幾個月,臨近那一年年底的時候,明珠的父親突然不辭而別了,明珠找了幾天,把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個遍。
從某種角度來講,明珠和我是一樣的人,我們都有突如其來的感覺,而且很相信自己的感覺。明珠感覺,她父親很可能又去那個叫做雷口的地方了。因為找不到父親,她只能跑去找李老問,問李老和她的父親當初在雷口,到底遇到了什么樣的事。
“李長榮什么都沒說,我當時很著急,跟他說我爸爸不見了,但李長榮沒有任何反應,只是仰著頭想了想,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明珠焦頭爛額的時候,突然就接到了她父親打來的一個電話,在電話里,她父親只說了一句話。
“他說了什么?”
“他說,在歷史中,很多真相被各種原因掩埋了,而那些真相,用現代人的理念和思維方式,根本不可能想象的出來,他要挖掘一個真相?!泵髦榭纯次?,說:“他就說了這么多,然后掛掉電話,等我再打過去,電話永遠關機了。”
雖然聯系不上父親,但明珠非常堅定自己的判斷,她認為,父親就是重新回到雷口那地方了。那個地方,到底有什么東西,或者有什么線索,在強烈的吸引著她父親。
經過慎重的考慮,明珠決定到這個叫雷口的地方,去找她的父親。因為在這之前,明珠對雷口的情況一無所知,所以她用了幾天時間,搜集了一些信息,又進行充分的準備。這個事情完全屬于私人行為,她也不想驚動別的人,獨自上路了。
雷口這個地方在地圖上有標示,明珠沒有浪費太多時間,直接找到了這兒。但進入雷口以后,她和我一樣陷入了迷茫,因為區域那么大,她不知道父親去的具體地點在哪兒,就只能一處一處的找。
大概是來到雷口三四天之后,明珠發現了老羊倌所在的村子。那個時候,村子里的房屋就低矮的不像人住的,明珠不敢進去,在外面觀察,恰好老羊倌出來放羊,他們簡短的交談了一會兒。
明珠是個女人,心思比我更細密,而且更謹慎,村子本來就不正常,那個老羊倌雖然暫時看不出異樣,但明珠非常警惕,問了問附近的路,就馬上告辭。
然而,明珠只走出了不到一華里,就感覺不對勁,很不對勁。她感覺好像有人暗中尾隨著自己,可是經過觀察,卻什么也看不見。
緊接著,明珠突然就走不動路了,覺得兩條腿沒有力氣,很短時間里,她感覺自己的腿骨像是被碾壓吞噬,又疼又癢,骨頭仿佛慢慢融化了一樣,用肉眼都能看見雙腳的肌肉隨著骨頭的溶解而萎縮,變形。
“那種感覺非常痛苦,我形容不出來……”
聽到這兒的時候,我猛然打斷了明珠的話,幾乎就在一秒鐘時間里,我的額頭沁出一層汗水。
我感覺自己的雙腳在不由自主的微微抽搐,好像有一股察覺不到的氣息,順著毛孔鉆進了皮肉,鉆到了骨頭邊兒,小腿的腿骨頓時癢的難受,又伴隨著一陣陣的刺痛,兩條腿熱的燙手,很脹。
那種感覺,就仿佛皮肉里面的骨頭,將要慢慢的融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