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行。”我搖搖頭,心里知道老帽是一片好意,他是個很仗義的人,要是真到了千鈞一發的時候,我想我不可能丟下他獨自逃跑。
“莊爺,你聽我說。”老帽抽著煙,低著頭想了一會兒:“我二十來歲就跟著李爺出來混,到現在差不多有十年了,李爺很照顧我,要不是他,我可能已經死了幾次了。我跟著李爺的姑娘做事,事情不僅搞砸,連她也陷在里頭,李爺要是知道這件事,我沒臉再去見他。”
“那種事情,誰都防備不了,你不要太自責。”我心里就感覺堵得慌,老帽好像這一次帶著必死的決心而來,可能一死明志,也可能要用這種方式對李立威最后一次報恩:“人就一條命,揮霍不得,錢花了可以再賺,命沒了,那就什么都沒了。”
“我們這種人,出來混的第一天心里就有數,生死有命,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多活一天都是賺的。”老帽連著抽了兩支煙,把煙頭碾滅,沖著我笑了笑:“莊爺,沒事,我知道該怎么做。”
我看著老帽,頓時說不出話,但是他這個人,讓我以前的一些看法出現了逆轉。我剛剛接觸古行的人的時候,看到的都是打打殺殺,爾虞我詐,為了利益可以出賣任何人,可以違背良心做任何事。然而接觸的多了,我才知道,這一行里不只是欺騙和暴力,至少,還有老帽這樣的人。
老帽可能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了,把剩下的人喊過來,具體交待了一下任務。他只帶了四個人,但這四個人都是李立威手下最精明能干的好角色。本來,他們這一行的人做事情很有分寸,除非是到了迫不得已的關頭,否則絕對不會把最得力的干將一股腦的拉出來,要是事情嚴重,人全都陷進去,對一個團伙來說,打擊是致命的。
可是小紅花被抓,老帽的壓力巨大,不得已之下,把幾個人都帶過來,顯然是要孤注一擲。我很無奈,其實我想告訴老帽,三里峽是必須來的,但并不代表來了就一定會有收獲,然而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怎么說,我不想打擊他的信心和希望。
老帽很仔細,盡管之前已經跟伙計們把情況都說了,現在還是認認真真的又交代了一遍。我們幾個人商量了大概有十幾二十分鐘,等到該說的事都說完,那個出去探路的伙計還沒有回來。
在這種地方,手機信號不穩定,我們一般都用對講機聯絡。老帽在對講機里呼叫,可是探路的伙計沒有回應。這情況是很反常的,幾個人都坐不住了,有點擔心。
五個人就排成一排,順著那伙計走出去的路尋找。峽谷下面的植被比較繁茂,地面上的草皮走過去就會踩出一道很明顯的痕跡,我們就跟著這些痕跡朝前走,走了一二百米,老帽不停的呼叫那個伙計,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對方的對講機仿佛是關掉了。
老帽知道事情不對,回頭跟剩下的三個伙計打了個手勢。頓時,三個人一起掏出了家伙,為了盡最大力量保證安全,他們都帶了槍。五個人,五把槍,要是這樣都對付不了可能出現的危機,那就沒有辦法了。
我們沿著峽谷下面曲曲折折的路走了差不多四百米遠,地面上的痕跡消失了,這說明,探路的伙計走到這兒以后,就沒有再朝前走。四百米距離,就算走的慢,往返一趟,二十分鐘是足夠的。走到這兒的時候,我看不到探路的伙計,峽谷下面只有從
草叢里偶爾傳出的蟲鳴,那伙計蹤影全無。
“都小心點。”老帽把腳步放慢,他帶來的人,自然很了解,幾個伙計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手,在這種節骨眼上不可能拉稀掉鏈子,人既然不見了,那我們只能認為,已經發生了什么暫時沒有察覺的危險。
峽谷下面植被厚,但光照有限,草皮之間稀稀拉拉長著一些樹,都不是很高。幾個人散開,并排朝前慢慢的搜索,老帽讓我跟在他后頭,又朝前走了大概一二百米遠,老帽就停下了腳步。
“莊爺,咱們走過來的這段路,大概是沒什么問題的,真不行的話,你留在這兒,我帶著兄弟們朝前再走走。”老帽朝前面看了看,現在還沒有天黑,但是太陽已經西沉,峽谷下面比地表光照有限,昏沉沉的,視野已經不太開闊。他分不清現在究竟是個什么情況,所以想讓我留下來。
“讓兩個人去找一下就行了,沒必要所有的人都跟著。”我是想告訴老帽,要是真有事,這么多人擠成一堆過去,會被一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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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鈴鈴……
老帽還沒有說話,我就聽到了一陣手機的鈴聲,鈴聲是從老帽身上傳來的,幾個人本來就很緊張,突如其來的鈴聲把我們嚇了一跳。
老帽停下腳步,從身上掏出了手機,手機的屏幕在閃動,有電話打進來了。我微微覺得有點奇怪,三里峽這邊的信號不好,尤其是身在峽谷底部,信號差的一塌糊涂。
但老帽的電話就是在響,閃動的屏幕上顯示著來電人的姓名,我看到閃動的名字是“趙三”,這是那個出去探路的伙計的名字。
“媽的!”老帽看到趙三的來電,心里頓時就輕松了,一邊按下接聽鍵,一邊跟我們說:“丫終于回話了。”
趙三主動把電話打過來,最起碼證明他沒什么了不得的事,所以剩下的三個伙計都隨之輕松了一些。
“三兒,你大爺的,跑哪兒去了?”老帽接了電話,直接一頓數落。趙三在這幾個人里是最老實的,平時只顧悶頭干活,老帽數落他,他也不還嘴。不過老帽也有分寸,說了幾句,就讓趙三趕緊回來:“天快黑了,前頭的路要是不好走,你先回來。”
老帽說了一通,但電話另一端,卻沒有回應。
“三兒!你他媽說話啊!”
“咯咯咯咯……”
電話那端依然沒有回話,但是猛然傳來了一陣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那種聲音是人的聲帶低頻率震動時發出的“咯咯”聲,就好像脖子被卡住了,說不出完整的話。
這樣的聲音,我只在那些恐怖電影里聽到過,看電影和現實是兩碼事,電影里都能把人看出一身冷汗的情節如果真的出現在身邊,那是相當瘆人的。
電話另一邊傳來的咯咯聲很低,只有湊著聽筒才能聽得到,身邊的三個伙計一人守著一個方向,手里的槍都是上膛的,隨時都能擊發。老帽微微皺著眉頭,話筒里面沒人說話,老帽拿著電話,掛也不是,不掛也不是。
“三兒,別慌,別慌……”老帽舉著電話,在周圍很小心的觀察,想判斷電話是從什么地方打過來的,但是峽谷底部的植被遮擋了視線,肉眼看不了太遠。
就在這時候,電話里的咯咯聲突然消失了,手機保持著通話狀態,但一點點聲音也沒有。我開始擔心,這只是剛剛來
到三里峽,馬上就出了事,到后面會怎么樣?
想著想著,頭上就開始冒汗,之前在九婆村子里住著的時候,我從側面問過一些關于三里峽的事情。九婆并不知道我要到三里峽這邊來,所以只是閑聊般的跟我扯了幾句。當年三里峽要修水庫的事,是官方決定的,而且還派了工作組和勘察隊,修水庫的事情最后被擱淺,官方給予的解釋,是三里峽這邊的地勢造成了修建工程的難度加大,預算超支,所以另選地址。
官方是這么說的,但在民間,當時經歷過這些事情的老人們私下里說,之所以不在這兒修水庫,是因為工作組和勘察隊出了事,這邊好像有什么東西,而且出過事。
這些風言風語的傳聞一瞬間就把我搞的心神慌亂,老帽暫時也想不出什么主意,他回頭對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不要再跟著,留在原地。
“三兒,別掛電話,別掛。”老帽又對兩個伙計招招手,三個人彼此相隔幾米遠,并排朝前慢慢的走。
我身邊留了個伙計,是老帽專門留下來保護我的,這段路我們走過,老帽覺得沒有危險。他們三個人走的非常慢,一邊走一邊找,漸漸的就走遠了。
“咱們一人守著一邊。”我身邊的伙計站到我跟前,掂著手里的槍,噓了口氣:“這時候不能手軟了,要是沒事最好,要是有事,別管那么多,直接開槍。”
其實我也沒什么主意,但是心里總是隱約的感覺不對,隊伍本來有六個人,然而這么短時間里,就被迫分成了兩部分。力量一分散,遇到危險就更難對付了。
我和伙計背靠背的各自守著一個方向,老帽帶著兩個人走了可能有十分鐘,每過五分鐘,我們就會通過對講機互相通報一下情況。
咯咯咯咯……
就在我剛剛放下對講機的那一瞬間,那種讓人牙根發癢的“咯咯”聲,一下子充斥在耳廓里,咯咯聲很輕微,可是這個時間聽到這種聲音,簡直跟鬼哭狼嚎也沒有什么區別。我頓時緊張了,我不知道老帽有沒有掛掉電話,可是他已經走的影子都看不見了,即便沒掛電話,話筒里的咯咯聲也不會傳到這兒來。
這說明了什么!?我的心隨即就提到了嗓子眼,這說明那陣咯咯聲其實一直都在距離我們很近的地方!
我馬上轉頭在四周看,那陣“咯咯”聲雖然很輕,但可以清楚的聽到,聽到聲音,很快就能鎖定聲音的來源。我拍了拍身后的伙計,朝右邊望過去。
我相信自己的判斷,那陣模模糊糊但又仿佛很清晰的“咯咯”聲,就是從右邊傳來的。
這個伙計很彪悍,一般人聽到那種怪異又驚悚的聲音,估計腿肚子都軟了,但伙計一點都不怕,跟我打了兩個手勢,提著手里的槍,穿過右邊一片幾乎半人高的蒿草。
他一動,我就馬上跟在后頭,我們的動作比較快,三兩下就跨過那片遮擋視線的蒿草叢。
當我們一前一后穿過這片蒿草之后,一下就呆住了。那伙計是李立威手下最得用的幾個人之一,年紀雖然不是很大,但是在古行里混了至少十多年,什么樣的場面都見過,而且相當有膽魄。然而這一刻,他仿佛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回頭望了我一眼。
我能看見他的目光里,蔓延著難以置信的訝異,還有一絲掩飾不住的惶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