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是告訴你,從今天開始,瑛姐兒便交給蓮兒帶著。你身子弱,顧惜著自己便好,哪還有余力照顧女兒。”
“阿笙,我能照顧好瑛姐兒的,我能的。你不能把瑛姐兒從我身邊搶走,阿笙,你怎么能那么狠心。”他怎么能那么狠!怎么能。她現在只有瑛姐兒,便是連唯一的女兒,他也要奪走。謝珂終是不顧一切的脫口而出。
謝珂的話,權笙自是不喜。
“胡說什么。不過是交給蓮兒照顧,怎么便是將瑛姐兒搶走了。你和蓮兒都是我的妻室,何必分什么彼此。我今晚來只是告訴你,在你病體未愈之前,不準你再看瑛姐兒,好好的姐兒都被你帶的病怏怏的。”
權笙臉上的神情越發的難看,開口斥責道。
“我的女兒,我斷不能允許她被一個側室教養。”什么事謝珂都能妥協,可此事萬萬不能。
瑛姐兒是權府嫡出的女兒,若是被一個姨娘養在院中,這若是傳了出去,瑛姐兒小小年紀,名聲便壞了。將來可如何是好?
謝珂以前不覺得名聲有多重要,可是此時卻深刻的體會到。‘名聲’二字,可以成就一個人,可若是要毀一個人,也不過是旦夕間的事。
這話似是觸到了權笙的逆鱗。他的臉色登時一沉。“側室又如何,蓮兒出身書香,比你這謝家的嫡女還要溫婉。瑛姐兒交到蓮兒手中,我才放心。何況這也是母親和大姐的意思。阿珂,我們好歹夫妻一場,萬不要將以前的情份都泯滅了。到了那時,你休想再見瑛姐兒一面。”權笙語調冰冷的道,謝珂覺得遍體生寒,權笙此時的神情實在太過駭人,謝珂有種直覺,今日便是她一頭撞死在權笙面前,他也不會多眨一下眼睛。
她怎么能落到這步田地!
謝珂定了定神,努力讓自己蒼白的臉色變得紅潤些。
她盡可能的放柔了音調。“阿笙,我們夫妻幾載,總是有些情份的。我從未求過你什么,現下只求你一件事,求你萬不要將瑛姐兒從我身邊搶走。”
這話若是以前,謝珂是萬不會出口的。
便是再落魄,她也是謝家的嫡女。身為嫡女的尊嚴讓她不能做出這般低三下四的求饒之事。可是此時,她己顧不得了。她這輩子便毀在‘名聲’二字上,她的瑛姐兒萬不能再重蹈覆轍……
謝珂己覺得自己的所為己是低三下四的懇求了。
可在權笙眼中,卻是另一番景致。謝珂的出身一直是權笙在意的,謝家嫡女,當年之所以娶她入門,其實仰仗的便是如此。只是謝珂入門后,謝家嫡女的身份非但沒有讓他添幾分光彩,反倒因此被人指指點點。如果日子過的順心也便罷了,他也只會覺得那是旁人的羨慕嫉妒。畢竟謝珂的容貌也是十分出挑的。
可是自從謝珂入門,便如母親長姐所言。
權家的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好不容易交了好運,認識了京是權貴。人家還好心為他說了門親事。這本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自從謝珂知道消息后,便沒一日給他好臉色。
妾室賢惠,提出讓謝珂養身,自己受累替她帶女兒。權笙實在不明白謝珂有什么好在意的……便是養在喬氏屋中又如何,終究是他權笙的嫡出長女。謝珂這般病怏怏的,哪里還有余力帶女兒?喬氏初入權氏大門,便想著給謝珂分憂。這在權笙看來,是頗為識大體的,便是母親田氏聽后也贊許的點了頭。可事情到了謝珂這里,怎么就變了味?什么叫她的女兒,斷不能由一個側室教養。
瑛姐兒也是他的女兒,他做父親的都不在意,她又在意什么。
哪里便需要用到個‘搶’字。
“母親憐你體弱,蓮兒憂你這個姐姐的病體,總之,瑛姐兒的事我說了算,至于你,便好生將養吧。”想到嬌羞的妾室,權笙便是連多看一眼謝珂都覺得礙眼。不顧謝珂臉上死寂的神色,便一臉急切的出了門。
那之后,她的小院似乎成了死地。沒人來看,沒有來問,甚至田氏有什么事,都直接去尋喬氏商量,整個權家,似乎己沒了謝珂這樣一個活人。
往年天氣轉暖便會漸好的身子始終不見起色。
暖翠憂的終于以淚洗面,反倒是謝珂,臉上的神情越發的平靜起來。
常常望著窗外灰白的天際……
暖翠不知道謝珂在想什么,只隱約聽到過她口中念叨‘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昭和六年的初春發生了一件震驚朝野的大事,那便是從龍之臣,被新君倚重,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齊二公子被暴結黨,意欲謀反,一時間朝野震蕩。
與齊二公子交好之人無不戰戰兢兢。
權家也因此受到了牽連,本就不算好過的日子越發的艱難起來。權笙因納了新妾的喜悅再也不見,田氏也整日唉聲嘆氣,抱怨新納進門的妾室是個喪門星。那時謝珂己病的起不了身,一天里有大半的時候都在昏睡,偶爾醒來,也只問問瑛姐兒可好,暖翠便強顏著歡笑,點頭說姐兒一切都好。
便這樣又強捱過了月余,謝珂的身子終是無力回天。
她記得自己將死那夜,暖翠哭著去見田氏,田氏匆匆趕來,望著謝珂眼中的憂色,終是讓人喚來了喬氏和瑛姐兒。不過幾月未見,瑛姐兒似乎己不識得她了,望向謝珂的目光即恐懼又陌生。不管田氏如何招呼,也不近謝珂半步,只是在喬氏懷里瑟縮著。
謝珂心如死灰。
***
“……寶姐兒這樣子,我總是不放心。雖然不信那些鬼神之說,可還是請個高僧來府上看看吧。”朦朧中,謝珂聽到母親憂聲說著,一旁奶娘應了。
謝珂的眼角浸出了淚,如果這一切只是一場美夢,便讓她永遠不要醒來。
謝珂感覺到母親溫柔的替她拭凈了眼角的淚,隨后又吩咐道。“今日便去吧,先不要告訴四爺……”“是。”奶娘急步而去。隨后謝珂身邊軟榻一沉,下一刻自己小小的身子己被母親攬進懷里。母親的聲音一如記憶中那般溫柔,便像久旱初降的甘露,滋潤著她小小的心田。“寶姐兒,是娘不好,害你落水險些送了小命,一切都是娘的錯。”
說話間,竟然落了淚。
謝珂睜開眼睛目光朦朧的望向母親,嫩聲喚道:“娘。”
母親楚氏趕忙拭凈眼角的淚,一臉喜色的撫上謝珂的額頭。“寶姐兒,你終于醒了。終于開口喚一聲娘了。”
謝珂用胖胖的小手揉著眼睛,這在母親楚氏眼中是女兒睡醒后小小的嗜好,可是謝珂卻努力揉盡了眼角的濕意。
眼前的母親那么年輕漂亮,就像一朵綻在枝頭艷麗的牡丹。上一世,母親在她五歲生辰后帶她回娘家省親路上遇歹人,為護她最終自盡而亡。謝珂以為自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母親了。卻不想,再次睜開眼睛,她竟回到了兒時舊宅,此時,她的母親尚且好好的活在世間,她依舊是謝府最尊貴的嫡女……“娘,娘。”謝珂連聲喚著,楚氏笑著一一應下。將謝珂緊緊攬在懷里。
謝珂緩緩閉上眼睛。
謝珂是前兩日在府中玩鬧時不小心落了水,救上來時及是兇險,母親楚氏更是哭啞了嗓子,好在最終有驚無除。自己上一世五歲是否落過水?謝珂己經憶不起了,可是母親說她是和謝玉一同玩耍時落水,如果上一世的她相信謝玉真的只是無心將她推入水中,可這一世,她斷定此事與謝玉脫不得干系。想起上一世自己待謝玉如至親,便是在嫁進權氏后對謝玉亦一直心存愧疚。
可是從始至終,謝玉和其母孫氏都在千方百計算計于她。
那權氏,本該是謝玉的夫家,陰錯陽差之下,她嫁進權氏,而謝玉,則另攀了一門體面的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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