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善說到這里,面目漸冷。“……當初傳聞我南境煙瘴之地,窮山惡水,那時候可不見朝廷派個官員來鎮守。現在眼見著南境富庶了,便想來分一杯羹。這樣的朝廷,要它做甚。”阿善生的清秀,可說這話時,卻透著股冷戾之氣。她是真的氣,當初的南境,部族間混戰,每年死的人數都數不清。那時候朝廷在哪里?皇族在哪里?怎么沒派個人來調停?
現在南境穩定了,南境百姓齊心協力了。
朝廷竟然想坐收漁翁之利,想要將南境收入囊中。
端的是美夢……
它們南境像是那么好欺負的嗎?所以相助齊律,于公于利都是應該的。
阿善相信,只要齊律勝,南境便可以依舊如故,齊律是個心胸寬敞之人,那樣的人行事,大氣,不計較眼前一時的得失。而且齊律相信她,相信她能將南境治理好,這才是最最讓阿善放心的。
在齊律心中,家國天下,家排首位。
整個南境便是個‘家’,是不能被侵害成一塊塊的,那樣的南境,還是南境嗎?
就如北境,北境恐怕也遇到和她一樣的難處,所以那位大鷹頭領對她雖然心有猜忌,在廳中還是點了頭。
他和她都清楚,這是唯一一條路。
一條不被奴役,不被吞噬的路。
阿善的話讓謝珂頗有那么幾分羞愧,雖然朝廷之事與她無關。可她好歹是大魏人,而大魏人占了南境多大的便宜,相信皇帝心中清楚。可既然如此,他還是前一刻褒獎,下一刻便譴使去往南境,意欲將南境收入掌心,倒真是打的好算計。
只是誰也不是傻的,誰的心也都是肉長的。
這般見利忘義,大魏不敗?還等何時……“阿善,是我們夫妻的不是。當初若不是我們說服你相助。你南境便沒這些無妄之災。”
“少夫人這話實在不該說。若沒有二爺和少夫人,南境還是一盤散沙,不是你殺我,便是我殺你的。沒個盡頭。而阿善。還是界山中那個傻姑娘。整日的與蛇蟲為舞,興許過個幾年,便死于蟲毒。這樣說來。二爺和少夫人對阿善有救命大恩。
至于相助大魏,阿善始終記得,阿善相助的是二爺和少夫人,是南部那些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與他魏氏皇族何干?”阿善說話十分坦率,直說的謝珂連連點頭。
是啊,是她小心眼了。
在阿善眼中,她和齊律都是南境的恩人,而南境相助大魏,只是因為南部那些百姓確是無辜。
若因魏氏皇族之過而送了性命,實是委屈。“阿善今日來找少夫人,便是想道聲謝的。還有……在阿善心中,二爺便是神明,對于神明,阿善只有敬重之心,絕無褻瀆之意,阿善知道少夫人不是小家子氣的女子,可還是想將心中所想告知少夫人。
患難夫妻,相守艱難。
萬不要因為任何事情而生嫌隙。
而二爺對阿善親厚,只因憐憫我……當初阿善那樣子,少奶奶不是也對阿善心有憐惜嗎?”
自從執掌南境,阿善看到了很多,很多夫妻因為一件小事,而鬧得分崩離析,甚至有的不過是男人好心相助于人,便惹得家中女人不依不饒的,最終壞了姻緣。
她不由得想到齊律。
當初齊律待她可著實稱得上溫柔呵護了。
若不識齊律,阿善甚至會齊律用盡心機,在南境人看來,這世上男子,本就是哪個女人本事厲害哪個得之。
原沒什么先來后到的。
可是她識得謝珂,而且謝珂對她有大恩。
何況阿善也自覺比不上謝珂,在南境,她是萬人景仰的巫族族長,被族眾追捧,可在謝珂面前,她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于是趁著齊律與旁人議事時,她來見謝珂,只想對謝珂說一句。
她是真的希望他們夫妻能白頭偕老,永世不離……“傻姑娘,我怎么會多心。”謝珂不由得笑了,她是真的從未多心。不是真的那般相信阿善,而是她相信齊律。
那是個幾乎把她當成珍寶在呵護的男人。
他曾說過,這輩子,有她,足矣。
所以謝珂堅信,便是再美的姑娘出現在齊律面前,他也不屑多看一眼。她謝珂的夫君,眼中只她一人。當然這話自然不適合說給阿善聽。謝珂只得柔聲道。“你的為人我相信,二爺的為人我也清楚。所以我們之間不會有嫌隙……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助他一臂之力,阿善,萬請相幫。我還擔心你因我之故,而心存嫌隙呢。”說到最近,謝珂似真似假的道。
阿善連連搖頭。“少夫人,阿善不會的。
阿善想少夫人和二爺夫妻恩愛,白頭偕老……少夫人放心,便是為了南境百姓,阿善也定然盡心盡力。”
話說到這里,兩個女子不由得相見一笑,頗有那么幾分一笑泯恩仇之感,雖然她們兩個,都不覺得自己與另一個之間有所謂的仇恨。不過阿善曾對齊律有意,這點謝珂是知道的。
可這姑娘是個聰明的,沒有放縱自己沉淪。
而齊律,自然不會主動開口去說阿善的事。其實齊律心中也是清楚的,阿善的做法自然也讓齊律松了一口氣。
他并不想和阿善撕破臉面,畢竟南境于他來說,是大大的助力。
這不,事情便如齊律所預料的那般……
二人又說了會別后之事,阿善最后離開時,語調不由得帶著幾分心疼。她覺得自己的南境和鄴城比起來,鄴城才稱得上是真正的窮山惡水。
她有心邀了謝珂前往南境小住。
畢竟這鄴城一年半載的恐怕也難以鼎盛起來。可是她若開了口。謝珂點不點頭還是其次,若是被齊律懷疑她的居心。
阿善最終輕輕一嘆,終究沒有開口。“……你是不是覺得這里不算好?生怕我在這里住不慣?這一晚上,你幾次欲言又止的,看的我頭疼,阿善,你是直率性子,有什么還是直說吧。”見阿善再次開了開口,最終卻依舊沒吐出什么話語來,謝珂最終哭笑不得的道。
阿善臉一紅。
“這里。確實不好。阿善剛剛一直想邀了少夫人去南境小住。反正二爺以后會很忙。恐懼沒時間照顧少夫人。南境即安全。比起這里也好上數倍,可是……”“真是個傻姑娘,是不是怕二爺疑心你想要帶個人質回南境?”阿善連連點頭,覺得自己在謝珂面前。真真是個傻姑娘。
她什么都不必說。謝珂已經猜的一清二楚了。
難怪齊二爺寵妻。這樣的姑娘,天下間又有哪個男子不被其所迷。“不會的,以二爺的性子。定不會疑心于你。他知你是出于善心,想要保護我,又想讓我過舒服日子。”
“是。阿善便是這樣想的。”
“多謝你的好心,只是我不會離開鄴城的。當初,我們曾說過,這輩子,不管刀山油鍋,都攜了手一起走過。鄴城是他的封地,是我們的家,便是再不好,也沒有舍了家的道理。阿善,你有這樣的好心,我實感激。”
刀山油鍋,攜手一起。
阿善眼中不由得蕩起艷羨之色。“傻姑娘,不必羨慕。老天從不會苛責每個好姑娘,你有屬于你的緣份,到時候,你恐怕比我們夫妻二人還要幸福。”
阿善紅著臉跑向客院。
雖然年長她幾歲,雖然眼下看起來阿善已是個精明的姑娘,可骨子里的青澀不過幾句話便被謝珂激了出來。望著阿善遠去的背景,謝珂緩緩笑了。
阿善離開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齊律踏著月色而來。
能看出他滿臉疲憊之色,可是眼睛卻顯得尤其的亮。亮的幾乎與天上皓月爭輝……“阿律。”齊律輕輕咳了聲,然后一本正經的道。“我聽丫頭說,阿善求見。所以打發了大鷹,急急趕回來。阿善沒有為難你吧?”
謝珂瞪他……
“阿善怎么會難為我?你是因為擔心才急急趕回來的?”
“自然,那姑娘的蟲潮爺可是親眼見過的,那可真是取人性命只在旦夕之間。為夫的聽說她來了,能不急著回來嗎?你個傻姑娘喲。便不知道防一防人。”
“齊律,你再胡言亂語,休怪為妻的趕你去睡書房。”聽他胡言亂語呢。若說信任二字,恐怕他比她還要信任阿善呢,畢竟在南境時,很多事情都是齊律直接和阿善說的,而阿善從來聽從。便沒見那姑娘搖過一次頭。
當初她都沒醋呢。何況此時,當初齊律敢無所顧忌的和阿善相商,那是在南境,算是阿善的地盤,現在在鄴城,可是他的地盤,難道阿善還會傻傻的出手挑釁。
根本就不可能。何況阿善也不是那樣的性子。
“睡書房?為夫的最近都在睡書房。寶姐兒啊,你便不能尋個讓為夫有幾分懼意的托詞嗎?”齊律斂了臉上佯裝出的擔憂之色,一臉調笑的道。
“要讓齊二爺有懼意的……有了,剛剛阿善邀了我去南境小住個一年半載的,我覺得南境不錯,又有阿善相陪,夫君啊,你說我要不要點頭呢?”
“阿善,她是別有居心,寶姐兒,咱不上這個當。”齊律心道糟糕,倒沒想到謝珂提起這茬來。
去南境?還一年半載?別說一年半載了,便是三日五日,他也是離不得她的。
管他旁人是不是笑他齊律懼妻,他樂意,他高興,他稀罕他家小媳婦。“不會,阿善的為人我還是清楚的,那姑娘可不是個有花花腸子的。我去南境,也好讓你放開手腳,我覺得是一舉數得的好事,明日我便去回阿善,便說我們母女隨她同住南境。”
話說到這份上,齊律唯今之計。只有……“小丫頭,你別想瞞為夫了。你剛剛明明說……便是刀山油鍋,也隨了為夫一起闖的。”
謝珂抬眼望他,一副你既然知道,還問什么的神情。齊律不由得訕笑,他總不好說他派了婆子的身邊,時刻保護謝珂吧,謝珂說的每句話,做的每件事,婆子都會記下,然后揀了緊要的說給他聽,他便是再忙,每日也會抽出片刻來聽婆子的回話。
而今日婆子傳來的話,直讓他在書房再也坐不住了。
于是他匆匆打發了屬下,急不可待的來尋謝珂,本想逗一逗小女人的,卻反被她三言兩語的逼著吐了真言。
知道是一回事,從旁人口中聽到滋味又不大相同,他知道謝珂不會棄他而去,便如她所說,便是前路過刀山淌油鍋,謝珂對他依舊會不離不棄,可這話從婆子口中一板一眼的說出來,他感覺,自己一定要見謝珂,立刻。
于是,他回來了。
果然,這是他的小姑娘。
眉眼彎彎,眸中含笑,紅唇微勾,這模樣,只一眼,他腳下便像生了根,無論如何也不忍離去了。
都說女人鄉,英雄冢,真是至理名言啊。他還有半案的折子要看,還要和大鷹,顏南商量要事,可是突然間,那些天大的事情在他面前,都變得可有可無了,這一刻,他只想將他的小姑娘攬進懷里,直到……地老天荒。
心中,手至,下一刻謝珂一聲輕呼,已被男人攬在懷中。
謝珂掙扎不得,不由得怒瞪齊律。這人啊,人前人模人樣,人后,卻是個混世魔王。但凡他想做的事,她便是搖頭,這人最終也會達成。區別在于,他每次逼她就范的法子。
今日倒好,便直接攬了她,然后將她拘在懷里。
“阿律,別鬧。你在書房睡不好,你自己想想,你有幾天沒好好合眼了。不許鬧了,老實的去睡一覺。”
齊律不應,抱著謝珂死活不撒手。
“夫君。”謝珂沒法子,只得軟糯糯的喚道。這法子好用,而且次次靈驗,所以不過逼不得已之時,謝珂一般不用這法子,生怕狼來了用的太多,萬一讓男人聽得耳朵長了繭子便不好了。
果然,謝珂這軟糯的幾聲夫君一出,齊律登時搖頭失笑。
“你啊,應對起為夫來,簡直是無所不用其及……好,今次便放過你。我們一起去歇了……”
最終,謝珂望著自己被拉著的小手,還有男人在前面大刀闊斧的掀了內室的簾子,有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不是說歇下嗎?”
“是啊,歇下。我們不是躺著嗎。即沒坐也沒站。”
“你說今次……不胡鬧的。”
“傻姑娘,那是剛剛,現在是……這一次。”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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