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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 惡敵拼鬥魔鬼

只聽啪的一聲爆響,那射入高空的長箭、突然間爆出一片白煙。

馬文飛沉聲說道:“百花山莊之人,最是講究羣戰,諸位不用客氣,儘管施下毒手,傷他們一個是一個了。”

步天星點頭道:“知道了,馬兄請入山後休息,此地的事,不敢再勞費心。”

馬文飛道:“兄弟藏在壁間巖石之後瞧瞧,決不出手就是。”

步天星道:“既是如此,請隨兄弟來吧!”舉手在頭頂之上,打了一個圓圈。

擋在路中的羣豪,突然齊齊移動身軀,分別藏入了兩側山壁巖後草叢之中。

蕭翎商八緊隨在馬文飛身後,在步天星帶領之下,直奔右面山壁間的一座大巖之後。

那大巖前後左右,都是草叢,掩蔽隱秘,居高臨下,視界廣闊。

幾人也不過是剛剛藏好身子,就瞥見四匹快馬,魚貫而來。

馬文飛低聲說道:“他們已經繞過咱們第一道阻攔埋伏……”

步天星接道:“那就先傷他們幾個,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他提高聲音,接道:“唐兄,那馬上之人,都是百花山莊的武士,唐兄手下不用留情。”

蕭翎默查情勢,那步天星似是這些人中主持大局的領導人物……忖思間,突聞弓箭響動,最先一騎快馬上的武士,突然慘叫

一聲,由馬上直摔下來!

蕭翎直看得暗暗讚道:唐元奇神箭之名,果不虛傳,這等遙遠的距離,實非一般弩箭能及,但唐元奇強弓長箭,卻能一箭中的。

但聞弓弦之聲,不絕於耳,數支長箭,破空而去。

那奔行而來的馬上之人,已似有了警覺,立時散佈開去,再向前奔來。

雖是他們及時應變,仍是晚了一步,又有一個大漢,被長箭射中翻下馬來。

餘下的兩騎快馬,並沒有爲同伴的墜馬受傷,受到了嚇阻,仍然是縱馬直奔過來。

步天星低聲對馬文飛道:“馬兄請在此地觀戰,兄弟要出手阻敵了。”

馬文飛道:“步兄儘管請便。”

步天星微微一笑,縱身而下,一躍丈餘,直向那入口處奔了過去。

這時,在草叢兩側,巖石之後埋伏的羣豪,相繼現身攔在路中。

只見那南派太極門的掌門人石奉先,當先出手,短劍一揮,徑向右邊一人攻去,他出手奇快,劍芒一閃而至。

馬上人是一位全身青衣的大漢,只見他一帶馬頭,避開了石奉先的一擊,人卻藉機拔出了背後的雁翎刀。

石奉先一招落空,第二劍連續攻出。那青衣大漢,武功竟是不弱,手中一把雁翎刀,施得呼呼生風和石奉先打在一起。

石奉先連攻數劍,仍是保持了一個不分勝敗之局,不禁心中大急,揮動手中劍勢,節節退去。

只聽鄧坤低聲說道:“咱們南派太極門的武功,講究的以靜制動,掌門人如若心躁氣浮,那可是犯了咱們這一門武功之忌。”

石奉先果然沉下氣來,心氣一平,劍勢更見凌厲。

那青衣大漢幾次想下馬拒敵,但均爲石奉先的劍勢所迫,逼的無暇躍下馬背。

就在石奉先出手的同時,形意門中查公誠,也隨著出手,攻向那另一個大漢,這董公誠身經百戰,對敵經驗豐富,出手攻勢,柔中蘊剛,正是形意門的武功特色。

激戰十合,兩個青衣大漢,已呈不支,石奉先首先得手,一劍刺中健馬。

健馬受創。長嘶一聲,人立而起。

那青衣大漢揮手一刀“力屏南天”,封住門戶,一躍而下。

石奉先哪還容他脫開身子,逼進一步,揮劍通住刀勢,左掌一揚一拍。

這一掌擊出的恰到好處,那大漢躍下馬背,身子還未落著實地,石奉先掌勢已到,砰的一聲,正中那大漢左後背。

但聞那大漢悶哼一聲,身不由己的向前栽去。

石奉先一劍刺出,由前胸直貫後背,緊接飛起一腳,踢開了大漢的屍體。

這當兒董公誠也施出形意門中的絕招“重浪疊波”,長劍幻起重重寒芒,生生把那大漢劈成兩半。

這些人,都和那沈木風有著海般的深仇,對待百花山莊中人,恨入刺骨,劍下毫不留情。

就在兩人劍斃敵手之時,來路上又飛一般的躍來六七條人影,在那人影之後,緊追著數十個黑衣武士。

前面奔逃之人,不斷的發出暗器,阻攔那追趕的黑衣武士。

唐元奇握弓搭箭,連射三箭,傷了緊追羣豪的三個黑衣武士。

就這一陣功夫,羣豪已然奔近了山口通道。

蕭翎隱在石後,凝神望去,只見那常大海、端木正,都成了血人,三陽神彈防魁章,右手提著火龍棒,左臂上也是血透衣袖,看樣子傷勢不輕。

八手神龍端木正,仍然強自回身打出暗器,阻擋追兵。

那面目冷肅的青衣女,此刻也形態大變,長髮散垂,滿身是血。

另外一個二十歲左右的仗劍少年,腿上似受重傷,奔行起來有如跳躍一般。

司馬乾和向飛斷後拒敵,且戰且走,保護幾人。

單看這些與役之人,無不重傷的情形,不難想到惡戰的劇烈。

步天星閃開去路,放過了常大海與端木正等,大喝一聲,橫身攔住了追兵。

四個緊迫而來的百花山莊武士,眼看羣豪又是一道埋伏,心中亦是有點震駭,一齊停了下來。

步天星擡頭看去,只見那些黑衣武士愈來愈多,片刻間已集了數十人,遙見塵土飛揚,仍有著不少的快馬,奔了過來。

這時,唐元奇已收起弓箭,解下了腰中的軟索亮銀錘,蓄勢待敵。石奉先、董公誠、鄧坤等五人,一排橫立,把一座丈餘寬窄的入口,堵的十分嚴緊。

那些黑衣武士已然聚集了四五十人,各亮兵刃,奇怪的卻是不肯立刻出手進攻,似是在等候著什麼一般。

蕭翎隱在大巖之後,眼看百花山莊這等聲勢,不禁暗暗一嘆,忖道:看來這沈木風實在是一位非常人物,單是訓練培養這些黑衣武士,如非有特殊辦法,過人的才慧,只怕就無法辦到。

蕭翎和那些黑衣武士動手,其間固有武功高低之別,但大致說來,都可列人江湖中高手之列。

只見常大海和端木正,穿越過羣豪防守線後,行不過兩丈左右,突然齊齊倒栽地上!

原來這兩人浴血苦戰,身上數處重創,早已支撐不住,全憑著數十年修爲的一口元氣強行支撐,追兵受阻,賴以支持重傷之軀的精神力量,隨著一鬆,再也支撐不住,摔倒在地上。

商八低聲嘆道:“八手神龍端木正和破俠常大海,都算得江湖上聲名卓著的第一流高手,想不到一戰之下,竟受傷如此之重。”正待起身去把兩人抱到隱蔽之地,忽見道旁草叢中,躍起兩個勁裝大漢,抱起兩人,轉入山後。

這時,山後坐息的酒僧、飯丐二人,精神、體力都已復元,眼看端木正重傷情形,不禁黯然,相顧一嘆。

飯丐沈鐵鍋低聲說道:“那蕭翎受傷不輕,如若再要他出手,只怕要創口迸裂,此人經此一戰,已然隱隱是對抗沈木風的領袖人物,爲今後武林大業著想,咱們不能讓他有何閃失。”

酒僧半戒挺身而起,接道:“不錯,咱們得去勸他不可出手……”語聲微微一頓,苦笑一聲,又道:“那丐幫長老孫不邪,只怕亦受傷不輕,他爲了不願在羣豪之前,顯出重傷之徵,悄然獨去,唉!

但願他藏身有術,別被百花山莊之人,發覺纔好。”

這兩個遊戲風塵的豪客,一生之中,不知經歷過多少大風大浪,可算得身歷百戰,但顯然,在百花山莊的一場惡戰,使這兩位豪氣干雲的江湖大俠,亦爲之心寒膽驚。

沈鐵鍋回顧了玉蘭等一眼,道:“有勞姑娘,好好照顧一下兩人傷勢。”言罷站起身子,和酒僧聯袂而去。

這時,那山口處形勢,又有了變化,百花山莊追到的黑衣武士,布成了一座方陣,但卻仍列陣不攻,似是在等待著什麼人。

蕭翎回顧了馬文飛一眼,道:“馬兄,敵衆我寡,不宜硬拼,要想個退敵之計纔好。”

馬文飛低聲嘆道:“除了丐幫和少林寺弟子衆多,或可和這百花山莊抗拒之外,只怕武林中其他門派,都無能和百花山莊中的衆多人手抗拒。”

言下之意,對這阻敵之戰,似已無制勝信心。

蕭翎回想百花山莊中那半日夜的激戰,實是兇險異常,激烈絕倫,如非那孫不邪出手,衆豪只怕早已傷亡於百花山莊之中了,這一戰實難怪與戰之人,個個寒心,當下輕輕嘆息一聲,道:“如是馬兄能設法和各大門派聯合一起……”

馬文飛搖頭接道:“九大門派,淵源流長,門戶之見甚深,兄弟在江湖上行動,不過數年,九大門派中,決不會把兄齊放在眼中。”

說話之間,忽見兩條人影,由山後大道上轉了過來。

蕭翎目光銳利,看來人疾服勁裝,身佩長劍,正是武當門下的展葉青。

走在展葉青右側一個短鬚統頰,環目方臉,神態威猛的大漢,正是那終南二俠中的老二鄧一雷。

馬文飛目光一轉,低聲說道:“蕭兄,瞧到那短鬚統頰的大漢了嗎?”

蕭翎道:“那人就是鼎鼎大名的終南二俠之一的鄧一雷。”

馬文飛道:“那和鄧一雷走在一起的年輕人,又是何許人物?”

蕭翎道:“武當無爲道長最小的一位師弟,展葉青。”

馬文飛道:“原來是展大俠,兄弟到是久聞其名了。”

蕭翎道:“這兩人到此,可能爲咱們助拳而來。”

馬文飛道:“據傳言說,武當曾和百花山莊中結過樑子。”

蕭翎道:“不錯。”

馬文飛道:“不論他們是否爲助拳而來,兄弟得下去迎接他們一下。”

蕭翎道:“理當如此。”馬文飛站起身子,大步迎了下去,抱拳一禮,道:“鄧二俠,別來無恙,還識得在下馬文飛嗎?”

鄧一雷欠身還了一禮,道:“馬兄深入百花山莊之事,目下傳揚於江湖之上,這份豪壯的膽氣,實叫在下佩服的很。”

馬文飛道:“說來慚愧的很……”

鄧一雷哈哈一笑,接道:“別人不知百花山莊的利害,兄弟卻是知道得清楚的很,馬兄能夠平平安安的走出百花山莊,不論膽識、武功,實都有過人之處。”

馬文飛輕輕嘆息一聲,道:“兄弟等能夠平安的離開了百花山莊,實是得兩位……”

鄧一雷哈哈笑道:“不論馬兄用什麼方法,但能離開那百花山莊,已是大不容易的事了……”

目光一轉,望著展葉青道:“這位乃是武當掌門人無爲道長的師弟,展葉青……”

馬文飛抱拳作禮,接道:“在下久聞展兄大名,今日有幸一晤。”

展葉青欠身道:“久聞馬尼大名,領導豫、鄂、湘、贛四省武林同道,才能過人,兄弟是心慕已久了。”

馬文飛道:“好說,好說。”

但同身後傳來一聲長嘯,打斷了馬文飛未完之言。

轉目望去,只見那雲集在山口處的黑衣武士,個個肅然而立,分別立在兩側。

三匹健馬,緩緩由中間走了過來,直逼到步天星身前。

馬文飛看清楚來人之後,不禁失聲叫道:“沈木風。”

鄧一雷急急接道:“我等助拳,應該先擋其鋒銳纔是。”說完話,大步向前奔了過去。

展葉青低聲說道:“馬兄進入百花山莊的豪舉,已然震動了武林,我那師兄和少林門下幾位大師,即將趕到助拳,馬兄不要挫低了豪壯之氣。”

說罷,也不待馬文飛回答,緊隨鄧一雷身後而去。

馬文飛鎮定了一下心神,暗道:既然武當少林,都是衝著我前來助戰,我豈可置之不理。

心念一轉,大步向前行去。

這時,展葉青、鄧一雷已然加入了步天星等一列,羣豪拔出兵刃,擋在路中。

馬文飛急步趕入羣豪隊中,擡頭望去,只見沈木風那高大微駝的身子,端坐在一匹全身雪白的健馬之上,雙目中神光冷峻,掃掠了羣豪一眼,說道:“那老叫化子孫不邪哪裡去了?”

在場中人,大都未參與百花山莊惡戰,個個瞠目不知如何回答。

馬文飛冷笑一聲,道:“孫老前輩嗎?已然有事他往,沈莊主有什麼話,對在下說也是一樣。”目光掃向沈木風的身後,只見一黑一白兩個老人,跨下健馬,緊隨在沈木風的身後,竟是關東長白山黑白二老。

這黑、白二老享譽關外,各懷絕技,但在中原武林道上,卻是藉藉無名,馬文飛識得兩人,還是在這百花山莊中初度會面。

但聞沈木風冷笑一聲,道:“你不是我的敵手,我要找那老叫化子算帳。”

步天星突然一揮手中的兵刃,道:“不論你沈木風要找哪一個,也別想從此通過。”

沈木風輕蔑的一笑,道:“就憑諸位之力,想來攔我沈某人的去路嗎?”

鄧一雷怒聲喝道:“沈木風,不用太過賣狂,你武功雖然高強,但卻無人畏懼。”

沈木風望了鄧一雷一眼,道:“鄧二俠好長的命啊!”

鄧一雷口中雖然硬朗,但心中明白,這沈木風實有著驚人的武功,如是一對一的和他動手相搏,自己這點能耐,實難在他手下走上十合……

沈木風不待鄧一雷再回口,目光再投注到馬文飛的身上,道:

“沈某人聽說百花山莊這場大戰,全出於你馬文飛的策劃,不知這傳言是否當真?”

馬文飛道:“是真又當如何?”

沈木風淡然一笑,道:“雖然傳言如是,但我沈某人卻是有些不信……”

他朗朗長笑一聲,道:“不是沈木風小看你馬文飛,你馬文飛決然沒有這些能耐,一個孫不邪,也不行,如我沈木風料斷的不錯,那老叫化子,該已是受了重傷。”

馬文飛吃了一驚,是道:這人如此利害,當真是料事如神。

只聽沈木風冷然長笑一聲,接道:“在你們這些人中,確有一個武功高強的人物,不但諸位難以及他,就是那孫不邪也要遜他三分,我沈某人親自趕來,就是想會他一會!”

步天星等都不知百花山莊那驚心動魄的惡戰經過,但聽說那名蓋江湖,丐幫中退隱長老孫不邪,竟然出山參與百花山莊中戰事,已是驚奇萬分,還有人武功竟然強過那孫不邪,實使人有些難以置信。

馬文飛凝目沉思了一陣道:“沈大莊主可猜出那人是誰了嗎?”

此言一出,無疑是承認了沈木風追詢之言,羣豪都不禁爲之愕然,心道:“難道真有這樣一位人物嗎?”

但聞沈木風冷冷地接道:“在下雖然不知那人的姓名,但卻料想他是改裝易容,混入了我百花山莊的。”

馬文飛冷笑一聲,道:“我不信你沈大莊主是真的不知。”

沈木風道:“知與不知,似都無關緊要,眼下緊要的一件事,是要他出來見見我沈某人。”

馬文飛道:“沈莊主既是知而不言,我瞧也不用見他了。”

沈木風目光一掠橫列的羣豪,笑道:“諸位可是當真想和我沈木風動手嗎?”

展葉青突然插口接道:“如果沈大莊主硬是不聽勸阻,咱們只好得罪了!”

沈木風目光銳利,一看展葉青道:“令師兄無爲道長沒有來嗎?”

展葉青聽得暗暗佩服道:這人的目光心機,果非常人能及,只不過和我見過一面,竟然能牢記我的出身……

心念轉動之間,突聞一聲佛號傳來。

轉眼望去,只見一個佩劍道長,帶著兩個身披月白袈裟的和尚,大步行了過來。

那道人仙風道骨,飄飄出塵,正是那展葉青的二師兄雲陽子。

緊隨雲陽子身後二僧,卻是一個老態龍鍾,一個四旬壯年。

那四旬壯年,肩著一根鐵樣杖,龍行虎步而來,那老態龍鍾的和尚,卻是微閉雙目,雙手合十,隨在雲陽子等身後。

這老僧步履老邁,看上去似有舉步唯艱之苦,但他的行速,卻是一點不慢,緊緊的追在雲陽子身後而行。

二僧一道,極快的行到羣豪列隊阻敵之處。

那老僧微動一下雙目,沉聲喝道:“沈大莊主,還能識得二十年前的故舊嗎?”

沈木風望了那老僧一眼,臉色突然一變,道:“你還沒有死嗎?”

老僧淡淡一笑,道:“倒叫你沈木風莊主失望了。”

沈木風冷笑一聲,道:“雖然事隔二十年,但我沈某人自忖此刻,仍有殺你之能。”

那老僧道:“老衲於二十年前,在你手中逃了性命,二十年後,如若是仍然死在你的手中,那也算是命該如此了。”

沈木風回顧身旁黑、白二老一眼,低言數語。

他施展的傳音入密之術,羣豪只見那黑、白二老不住的點頭,卻是無法聽得沈木風說些什麼。

馬文飛默查情勢,羣豪因展葉青和雲陽子等分批趕到,實力大爲增強,已可和沈木風等一戰,心中大爲寬慰,暗道:武當、少林兩派既已捲入了這場是非之中,想來其他諸大門派,都已漸生覺悟,如是九大門派,能夠合力同心,全力對付沈木風,百花山莊中雖然人才濟濟,也是不足畏懼了。

心念轉動之間,突聽得兩聲尖銳的哨聲,緊接著兩聲銅鑼響直傳過來。

青天白日之下,聽那哨音鑼聲,亦有著一種淒涼陰森之感。

蕭翎隱藏在那大巖石之後,居高臨下,把場中的情勢變化,看得十分清楚,心中暗道:如若那二僧能夠抵擋住沈木風,雲陽子、鄧一雷,可擋那關外黑白二老,展葉青助羣豪擋那黑衣武士,當可勉力一戰……

正自估判雙方勝敗之機,突然那哨聲鑼聲,傳了過來。

緊依蕭翎身側的金算盤商八,低聲說道:“一向夜間行動的神風幫,怎的竟然大白天的出動。”

轉臉望去,只見四個赤膊大漢,擡著一座高大猙獰的神像,行了過來。

在那猙獰的神像之前,四個黑衣大漢,各自執著一面巨大的銅鑼,邊敲邊行。

那鑼聲沉悶悠長,使人聽起來有一種悽傷不安的感覺。

蕭翎目光一掠那高大猙獰的神像之後,緊隨著一羣高矮不同,服色各異的人物,不禁心中一動,暗道:神風幫主,一向喜夜間行動,白晝之間,縱有所爲,也都是派遣屬下弟子出手,似這等親自出馬,自是非同小可,而且這次行動,也和過去有些不同,莫非有爲而來嗎?

但覺腦際間靈光閃動,心中若有所悟,低聲對商八說道:

“你下去通知馬總瓢把子一聲,奉勸羣豪讓開去路,先要神風幫和沈木風引起一場衝突再作計較。”

商八應了一聲,繞行而下,奔到馬文飛的身側,低聲說道:

“在下奉大哥之命而來。”

馬文飛此刻已然對蕭翎十分敬佩,當下說道:“什麼吩咐,儘管清說。”

商八道:“馬兄請設法勸阻羣豪,最好別和那神風幫中人,造成衝突。”

馬文飛略一沉吟,道:“知道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

“商兄的聲名、地位,都在馬某之上,一言九鼎,何不現出本來面目,勸阻羣豪?”

商八道:“不用了,馬兄聲譽正隆,此刻又受著羣豪敬重,兄弟豈能比擬。”言罷,閃入巖石草叢之中,重又繞回蕭翎身側。

這兩人談話聲音甚低,而且商八已隱去本來面目,雲陽子等,只道是馬文飛的屬下,都未注意。

這時,那四個赤膊大漢,擡著那猙獰神像,直行過來,已逼近羣豪兩丈之內。

神風幫中人,雖然目睹羣豪手中兵刃閃光,列陣拒敵,雙方陣勢已成,大戰一觸即發,但卻是視若無睹,仍然是大步行了過來。

馬文飛沉聲說道:“閃開去路。”

情勢急迫,已無暇和羣豪相商,只好徑自做主,喝令羣豪讓道。

雲陽子帶著兩位和尚,當先向旁側讓開。

展葉青、鄧一雷等,紛紛讓道。

神風帶中人謝也不謝一聲,昂首挺胸而過。

四個執鑼大漢,走在最前面,直對沈木風行了過去。

沈木風肅然而立,兩目神凝,望著那高大猙獰的神像,和那直逼向身側面來的執鑼大漢,卻是渾如不見。

這神風幫崛起江湖,素有兇名,但始終無人見過那幫主的形貌,只用一個高大的神像,作爲標誌,幫中一切令諭,都由那神像口中傳出。

沈木風雖然在神風幫中派有眼線,但那人也無法仔細的說明幫中情形。

似乎是神風幫中,每一層級,都有每一層級的神秘。

四個執鑼大漢,已行近到沈木風的身前,沈木風仍然是肅立不動。

只要四個執鑼大漢,再向前行進一步,必然要撞上沈木風,引起衝突。

但那四個執鑼大漢,卻突然停了下來。

但聞鑼聲起落,有節奏的響了起來,數十聲後,才停息下來。

一縷奇怪尖銳的聲音,由那高大神像中傳了出來。

四個執鑼開道的大漢,突然向後退去。

原來,那鑼聲竟是和那高大神像中的哨聲互通聲息。

羣豪雖然無法聽出那哨聲代表的什麼,但卻知道那是指示幾個大漢行動的方法。

沈木風神色冷肅,仍然站在路中不動,凝目望著那高大的神像。

那神像中傳出的哨聲,陡然間靜止下來,荒涼的原野中,回覆了一片寂靜。

這時,鄧一雷、展葉青等,亦都存心要看神風幫主,究竟有些什麼神通,他帶著羣豪向後退開了五尺,這在江湖上的習慣而言,那是說明了,不插手雙方的事。

只聽那高大猙獰的神像中傳出來一個柔美動人的嬌甜聲音,道:“你可是沈木風嗎?”

說話的措詞,雖不客氣,但因那聲音大過動人,聽上去並無咄咄逼人的感覺。

沈木風暗中一提真氣,冷笑一聲,道:“正是區區在下,不知幫主有何見教?”

他智謀過人,一聽那柔美動人的聲音,立時覺出不對。那至柔至美的聲音中,似是含有著一種勾人魂魄的力量。沈木風一聞得那嬌美的聲音之後,立時提氣戒備。

但聞那高大的神像中,又傳出那柔美的聲音,道:“不敢當。”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本座亦久聞你沈大莊主之名,今日

有幸一會。”

沈木風心中暗道:分明是一個年輕少女,躲在那一座猙獰高大的神像之中,借這難看神像外表,來統率屬下,不知神像的體殼,是何物造成,如是一般的木刻之物,只要我一掌劈去,立時可把那神秘詭奇傳誦於江湖之上的神風幫,一下子揭揚於武林之中。

但聞那高大神像中,又傳出那柔美的聲音,道:“沈木風,你在想的什麼壞主意?”

沈木風正待答話,那柔美的聲音又搶先接道:“沈木風,此刻咱們有兩條路走,可由你任選一條。”

沈木風道:“願聞其詳。”

神風幫主道:“咱們可以同心協力,先把橫攔道上的羣豪,一網打盡,可以留用的,予以收用,不能收用的,就廢了他們的武功。”

沈木風生性多疑,暗暗奇道:這神風幫主和我素昧平生,神風幫和百花山莊,平常亦無往來,這神風幫主何以會在初度見面之下,竟然提出了合力拒敵之策……

但覺其間疑竇重重,一時間難作決定,以那沈木風的智慧,也是無法確定那神風幫主的用心何在?

只聽那神風幫主接道:“第二條路,那就是咱們今日先來一場決戰……”

沈木風接道:“這就奇怪了,貴幫和敝莊,素無往來,無恨無怨,似這般非友即敵,豈不太過極端了嗎?”

那神像又傳出來柔美的聲音。道:“沈木風,你可知道,兩雄不併立,據本座近來觀察所得,咱們爲人行事,頗多類似之處,其道相同,自應互相爲謀,這其間自是非友即敵了!”

這兩人談話之間,全部用的傳音之術,別人只見那沈木風嘴脣啓動,卻聽不出說些什麼?

饒是那沈木風機智過人,竟也被那神風幫主鬧的莫名所以,只覺其人一派天真,毫無心機,但以那神風幫主在江湖上的神秘聲譽而論,這神風幫主,實不應像這般一個毫無心機的人物。

但這沈木風終是一位大奸大惡的奸雄人物,略一沉吟,終於被他想出一個計謀出來,說道:“貴幫既有和敝莊聯手同盟之心,在下極表歡迎,不過,彼此素不相識,這般突如其來,未免有些太過突然,我沈木風素來不作冒險的事,如是幫主有和在下結盟之心,就該以真面目和在下相見纔是。”

神風幫主道:“好!既是如此,閣下就請讓開去路,今夜三更,咱們在歸州城十五里處,呂祖廟中相見。”

沈木風道:“就此一言爲定。”當先退到路側,舉手一揮,隨來的黑衣武士,紛紛向兩側避開,讓出了一條路來。

但聞鑼聲鳴起,四個赤膊大漢,擡起那高大猙獰的神像,在數十個隨行大漢護衛之下,疾行而去。

展葉青等羣豪,眼看雙方劍拔弩張,大有動手的樣子,卻不料忽然間情勢大變,沈木風竟然讓開了去路,神風幫主從容而去。

馬文飛低聲對雲陽子道:“咱們這場心機自費了。”

雲陽子道:“咱們旨在阻攔沈木風,雖然未能使雙方自相殘殺,但咱們未和神風幫衝突,實力絲毫未損。”

馬文飛擡頭望去,只見沈木風身後列隊而立的黑衣武士,大約有四五十人左右,以己方此刻實力,那是足以對付得了,唯一困難的事,是無人能和沈木風頡頏。

心念一轉,低聲對雲陽子道:“據在下估計,眼下強敵,只要能有一兩位高人,便可和那沈木風對抗,其餘之人,那就不用畏懼了!”

雲陽子略一沉吟道:“沈木風武功確實高強,如是單打獨鬥,的確沒有一個可和他對敵之人!”

馬文飛道:“道長之意,可是要用車輪戰法嗎?”

雲陽子道:“眼下也唯有此策。”

馬文飛道:“道長可是已胸有成竹?”

雲陽子道:“貧道準備和這兩位大師合力拒擋那沈木風。”

馬文飛道:“那很好,只要能擋住沈木風,其他的人,就不難對付了。”

這時,沈木風身後那些黑衣武士,已然分列成數排,兵刃出鞘,一派肅殺之氣,看樣子,只要沈木風一聲令下,那些黑衣武士,立時可以分由幾個方位攻向羣豪。

展葉青似是突然間想起一件緊要之事,緩步行到馬文飛身側,道:“馬兄,在下有一事請問馬兄一聲。”

馬文飛道:“兄弟是知無不言。”

展葉青道:“適才沈木風和馬兄對答之言,似是說到一位武功卓絕的高人,不知這話是真是假?”

馬文飛略一沉吟,道:“確有其事,只是此刻,他還不宜出面,度過這場危難之後,在下自當替兩位引見一下。”

展葉青劍眉聳動,欲言又止。

蕭翎隱身在山腰一塊大巖之後,俯瞰下面對壘形勢,就地理而論,羣豪已足一戰,山道狹隘,草叢巖石後,又早伏暗樁,沈木風人數雖佔優勢,但卻無法由四面八方搶攻,只要有人能夠拒擋住沈木風,今日一戰,將使百花山莊大受挫折。

心念轉動,豪氣頓生,恨不得躍下巖去,獨和沈木風搏鬥一陣。

金算盤商八,一直留心著蕭翎的舉動,看他劍眉聳動,表露一副躍躍欲試之色,立時低聲說道:“今後江湖上風濤正急,正義之舟,全賴大哥把舵,你傷勢甚重,千萬不可輕身涉險。”

蕭翎輕輕嘆息一聲,道:“錯過今日機會,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遇上此等情勢,能和沈木風單人匹馬,決鬥於荒原之上。”

商八微微一笑,道:“沈木風重出江湖以來,已然震動了武林,有如騎虎背上,欲罷不能,今後機會正多,大哥不用擔心。”

蕭翎凝目沉思了片刻,道:“兄弟,不是小兄出言狂妄,看今夜參與的羣豪中,只怕難有沈木風的敵手,請設法轉達小兄之意,告誡羣豪,不可稱一時意氣雄心,和那沈木風單打獨鬥,如有三兩個高手合力和他搏鬥,還可支撐一陣,如是逞一時意氣,只怕要有遭劫之人。”

商八道。“小弟立時去轉達大哥之命。”言罷,繞入草叢而下。

沈木風放過了神風幫,略一打量羣豪,不禁一皺眉,暗道:

終南二俠,一向是焦不離孟,鄧一雷既在此地出現,葛天儀也許就在左近,雲陽子和展葉青同時現身於此,無爲道長難保不來,如是這幾人全都趕到,敵勢太強,我沈木風只怕是難以獨支大廈,如是那孫不邪和那位不知姓名的高人相助,勢非一敗塗地不可……這勝敗雖然是兵家常事,但如這一戰大敗之後,對我重出江湖的聲威,挫折甚大,實是得不償失。

此人果不愧一代果雄之才,臨敵之間,仍然保持冷靜心情,綜觀大局,分析敵我之勢,周密異常。

在這道埋伏之中,原由那步天星統領全軍,但此刻情勢變化,陡然間,加入了很多高手。

在這班人中,除了那老僧極少在江湖上出現,識者不多之外,如論身望之隆,以雲陽子和那鄧一雷齊名武林,但因雲陽子出身武當大派,受人敬重又非鄧一雷所能比擬了。

只見步天星大步行了過來,拱手對雲陽子道:“道長。”

雲陽子正舉手答禮,步天星又搶著道:“道長譽滿江湖,人人敬重,今日之戰,又非江湖一般名利意氣之爭,還望道長賜允,主持大局。”

雲陽子微微一笑,道:“這個貧道如何敢當。”

步天星道:“道長衆望所歸,不用謙辭了。”

馬文飛接道:“步兄說的不錯,道兄能出主今日之戰,那是最好不過。”

雲陽子還待推辭,鄧一雷已然不耐地說道:“你這牛鼻子真是拉著不走,打著倒退,人家這麼擡舉你,你還端的什麼臭架子。”

這鄧一雷和武當派交情深厚,別說對雲陽子了,就是在那素來嚴肅的無爲道長面前,他也是照樣胡言亂語。

雲陽子也不生氣,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貧道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步天星一抱拳,道:“在下恭候大命。”

雲陽子道:“有勞稍候。”言罷,緩步行近沈木風,道:“沈大莊主,想不到咱們今日竟又在此地重逢。”

沈木風見羣豪公推雲陽子道長爲首,乃冷冷地答道:“武當山和百花山莊近在咫尺,就是今日不見,異日仍然有見面之緣。”

雲陽子道:“大莊主說的不錯,咱們武當派有如你沈大莊主眼中之釘,必欲去之而後快了。”

沈木風冷哼一聲,不理會雲陽子質問之言。

雲陽子淡然一笑道:“沈大莊主自視甚高,想來也不把貧道放在眼中……”

沈木風突然接道:“好說,好說。”

雲陽子目光一掠沈木風身後的黑白二老,和那些黑衣武士,道:“今日既然相遇,那是難免一場惡鬥了。”

沈木風道:“就憑你雲陽子嗎?”

雲陽子道:“貧道自知非敵,但卻極願應戰,奉陪你沈大莊主幾招。”

沈木風暗自盤算,忖道:看樣子他們是早有準備,如若那老叫化和那位不知姓名的高人,亦同在此地,動手之後,突然現身相助,那時,想要退走,亦非易事了……

心中念頭轉動,口中卻冷冰冰地說道:“你可是要找沈某人,決定互相動手之法嗎?”

雲陽子道:“悉聽尊便,只要沈大莊主劃出道子,貧道等速從行事就是。”

沈木風突然縱聲大笑,聲如傷禽怒嘯,震得人耳中嗡嗡作響。

羣豪只聽得暗暗心驚:此人內功,果然是深厚驚人。

笑聲頓住,突然舉手一招。

一塊鵝卵大小的山石,突然飛了起來,落入沈木風的手中。

只見他雙目圓睜,凝注在雲陽子的臉上。

一股咄咄逼人的肅煞之氣,使雲陽子那等有修養定力的人,也不禁微生寒意。

只聽沈木風冷笑一聲,道:“接著!”握在右手的鵝卵石,突然向雲陽子投了過來。

雲陽子伸手接過山石,不禁一皺眉頭。

原來那山石有如一隻燙手的山芋,滾熱逼人。

在羣豪衆目瞪俄之下,雲陽子自是不便把手中山石,投擲地下,只好運功和那熱力抗拒。

哪知一加力,手中山石,竟然碎若細粒,灑落一地。

沈木風哈哈一笑,道:“懂得我沈某之意嗎?”

頓了一頓,舉手一揮,道:“今日之戰,不用打了。”一轉身,躍上馬背,縱騎而去。

黑白二老,和那些黑衣武士,紛紛追在身後,但見塵土蔽天而起,數十匹快馬,去如飄風。

這一次,大出羣豪意料之外,都不禁爲之一呆。

只見那奔行快馬中,突然一個黑衣武士,跌了下來,翻了兩個滾,隱入了道旁草叢之中。

數十匹快馬,去勢依舊,無一人回顧一下那摔下馬的黑衣人。

雲陽子等雖都瞧到,但也未放在心上,只覺百花山莊中人,個個生性冷酷,對一個同伴的生死,竟然是這般的漠不關心。

但見煙塵遠去,數十匹快馬,逐漸的消失不見。

雲陽子望著那快馬消失的去向,長長吁了一口長氣,道:

“沈木風的爲人行事,永遠是叫人猜測不出……”

只聽展葉青叫道:“奇怪呀!這人並未受傷。”

雲陽子道:“什麼事?”

展葉青道:“那黑衣人並未受傷。”

羣豪齊齊擡頭望去,只見那跌入草叢的黑衣人,竟然由草叢中爬了起來,而且對羣豪行了過來。

馬文飛道:“沈木風詭計多端,這人不知要揭什麼鬼,不可中了他的詭計,諸位請留在此地,在下過去瞧瞧!”

展葉青道:“兄弟奉陪馬兄一行。”

馬文飛微微一笑道:“好!”

兩人聯袂而起,直對那黑衣人迎了過去。

不足二里的距離,片刻間已然接近,距那黑衣人還有兩丈遠近,馬文飛已停下腳步,冷冷喝道:“停下!”

那黑衣人依言停了下來,一拱手,道:“哪一位是馬文飛馬總瓢把子?”

馬文飛呆了一呆,道:“在下便是,朋友有何見教?”

那黑衣人探手入懷,摸出一封素簡,道:“在下受人所託,有封密函,請馬總瓢把子代轉。”

雙手捧函,大步行了過來。

馬文飛冷冷說道:“函件請放在地上,朋友退出一丈。”

那黑衣人依言放下手中素簡,緩緩後退一丈。

在一丈距離之外,那大漢縱然突然發難,馬文飛也自信可以閃避得開,當下大步走了過去。

只見那素簡之上寫道:敬煩馬文飛總部把子,轉上蕭翎親啓。

字跡娟秀,似若女子手筆。

馬文飛仔細瞧那素簡,不似塗有毒物,伸手撿了起來,道:

“這封信是何人所寫?”

那黑衣大漢道:“在下送上這封素函的代價是還我自由,別的一概不知,簡內函箋上,寫得明白,收函人一看即知,在下就此別過。”言罷,轉身向正南奔去,和沈木風等人去路、方向並不相同。

展葉青大步行了過來,道:“那素簡是何人寫的?”

馬文飛搖搖頭道:“這個在下亦不清楚。”

展葉青道:“這素函可是寫給你馬兄的嗎?”

馬文飛已把素簡藏入懷中,道:“不是,寫給另外一個朋友。”

展葉青看他吞吞吐吐,似是不願說一般,自是不便再追問下去。

兩人一齊走了回來,雲陽子低聲問道:“那留下的黑衣武士,是怎麼一回事呢?”

展葉青接著道:“沒有事,那人只是送來一份私人函件。”

他特別的說出私人二字,也就是不願雲陽子等再多追問。

果然,全場中人,無人再問。

馬文飛生恐因此引起誤會,很想解釋,但又覺此事很難解說明白,除非說出了蕭翎的身份。

但他未得到蕭翎同意之前,實又不便自作主張,只好悶在心中不言。

一時間,場中沉寂下來。

良久之後,雲陽子才輕輕嘆息一聲,道:“馬兄深入百花山莊一事,已傳揚於江湖之上,武林同道對馬尼這份豪壯之氣,都已生了很深的敬慕之心。”

馬文飛笑道:“其實兄弟是敬陪末座……”

連連嘆息一聲,接道:“我們這一次能夠生離那百花山莊,除了那丐幫中長老孫不邪外,還得另一位高人相助。”

雲陽子道:“什麼人?”

馬文飛道:“兄弟一向不喜歡謊言,那人就在此地,只是未得到他同意之前,兄弟實不敢擅自做主說出他的姓名……”

他摸一摸懷中的封簡,說道:“這封信也是那人的,兄弟不便做主。”

展葉青目光炯炯,掃了全場一眼,道:“這等神秘嗎?”

馬文飛笑道:“在下所知,那人隱去本來面目,實非故作神秘,而是確有苦衷。”

展葉青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馬兄也不用替咱們引見了。”

這幾句說的聲音甚高,欲擒故縱,想用言語激那人自行出面。

哪知蕭翎隱在山腰巨石之後,根本沒有聽到他們說的什麼,自然不會挺身而出了。

這時,酒僧、飯丐、司馬乾等,都由兩面草叢中站起來。

展葉青目光投到司馬乾的身上,欲言又止。

馬文飛急急接口道:“兄弟給兩位引見,這位是東海神卜司馬乾……”轉向展葉青,又道:“這位是武當門下展葉青展大俠。”

展葉青一抱拳,道:“司馬兄。”

這司馬乾爲人孤傲自負,挾絕技西來中原,原想先做出一兩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一舉之間,揚名於中原武林道上。哪知事與

願違,竟是未如所願,百花山莊一戰,目睹那蕭翎的神勇,和孫不邪的八面威風,狂傲之氣,頓然消減,眼看那展葉青一表人材,卓爾不羣,立時抱拳還了一禮,道:

“不敢當。”

展葉青道:“司馬兄可是初來中原嗎?”

司馬乾道:“兄弟生於中土,幼赴東海,長於海島,此次重返中原,雖是迴歸故鄉,但對於人人物物,都有著新奇之感,幼小往事,早已不復記憶了。”

展葉青笑道:“中原武林,恩怨糾纏,想來不如東海清靜。”

司馬乾道:“兄弟未歸之前,亦曾同得中原濟濟多士……”

展葉青接道:“傳言未必可信,恐要使司馬兄失望了。”

司馬乾長嘆一聲,道:“中原武林,人才俠士,武勇、謀略,尤過傳言甚多。”

展葉青道:“司馬兄過獎了。”

忽聽飯丐沈鐵鍋說道:“強敵已退,咱們也該找個地方好好吃它一頓了。”

酒僧半戒接道:“不錯啊!我和尚的酒癮,早已發作了。”

這兩人一搭一檔,不論何時何地,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

展葉青望了酒僧飯丐一眼,回顧馬文飛道:“這兩位可是大名鼎鼎的酒僧飯丐嗎?”

馬文飛道:“不錯,可要兄弟替三位引見一下?”

酒增半戒冷冷接道:“不用了。”

展葉青回過臉去,望著酒僧說道:“大師……”

酒增道:“別這麼擡舉我,我和尚受不了這個,如是看我和尚順眼,交個酒肉朋友,那就叫我酒和尚。”

展葉青微微一聳劍眉,道:“久聞大師遊戲風塵,不拘俗節,今日一見,果是名不虛傳。”

酒增道:“酒和尚,就是酒和尚,大師大師的,我和尚可是擔當不起。”

展葉青一時間,倒無法鬧清楚他心中之意,只好默然不語。

飯丐突然哈哈一笑,道:“酒和尚你敢開罪人家展大俠,你和尚是活得不耐煩了,在下可是不願奉陪,我要先走一步。”

言罷,也不待馬文飛答話,轉身大步而去。

酒僧半戒高聲叫道:“老要飯的,等等我。”回頭對展葉青一揮手,道:“你如真的想交我這個酒肉朋友,最好是想法子帶點好酒,酒和尚見了酒,自然會藉故攀交。”

展葉青笑道:“多承指教,在下當牢記心頭。”

酒憎半戒轉身迅疾奔飛而去。

兩位遊戲風塵的大俠,轉眼走的蹤影不見。

展葉青低聲問馬文飛道:“馬兄,這兩個人可是當真的走了嗎?”

馬文飛嘆道:“這兩個人遊戲風塵.行蹤難測,是否當真離去,別人也很難預料,唉!百花山莊中那場惡戰,就要算得這酒僧、飯丐,居功最偉。”

雲陽子突然合掌當胸、說道:“那沈木風既然率衆退走,量他不會再來,少林寺方丈,和敝派掌門,爲那沈木風重出江湖一事,已經聯名發出俠義柬,請諸位到武當山聚會,共議除此武林巨兇之策。想那沈木風耳敏眼靈,此事決難瞞過,貧道事務繁忙,要先行告辭了。”

說完話,對羣豪欠身一禮,帶著展葉青、鄧一雷等轉身而去。

這時,兩側山巖之後草叢之中,緩緩站起來二十餘個分執強弓硬箭和匣弩的大漢。

原來這些都是馬文飛就所屬中選出的武功高強之士,埋伏於此,準備在這處險要所在,全力阻攔百花山莊的追兵。

哪知事出意外,沈術風竟是突然率衆而去。

這時,蕭翎也和商八等離開那山腰大巖,行下山來。

商八緊隨蕭翎身後,低聲說道:“大哥此刻已是羣豪心目中的英雄人物,如若藉機一呼,必有很多人願意追隨大哥,以大哥的才智而言,不難在九大門派和百花山莊之外,另樹一支武林主脈。”

蕭翎輕輕嘆息一聲,接道:“小兄雖是初入江湖,但就半年中觀察所得,武林中所以紛擾不清,大都爲名利二字所困,尤以名字害人最深,人人都想稱尊武林,這紛亂,自是永無休止之日了。”

商八但覺臉上一熱,笑道:“小弟卻爲利字所困,雖然取財有道,從未用強豪奪,但用些心機,逼人自動交出珍品異寶,總非正人君子該爲……”

他長長吁一口氣,接道:“自和大哥結識以後,兄弟亦曾和社九談過此事,從今之後,要洗去心中貪財之念,全力相助大哥,做出一番事業。”

蕭翎微微一笑,默不作聲,心中卻是暗暗忖道:這數十年的老毛病,想要一旦改過來,只怕不是那麼容易。

說話之間,已然行近羣豪。

馬文飛探手入懷,取出一封素簡,遞了過去,說道:“這裡有封密函,蕭兄請拿去看。”

蕭翎接過素簡,只見封皮之上,字跡娟秀,分明是女子手筆,不禁心中大奇,問道:

“這封函件是何人所寫?”

馬文飛道:“兄弟未曾瞧過。”

蕭翎一皺眉頭,拆開封簡,只見上面寫道:昨宵神志忽清,聽家父談君事,君雖易容改裝,混入百花山莊,但卻無法瞞得過家父雙目,家父不肯泄露君之身份,志在用君身上之血,救妾之命……

蕭翎只瞧得打了一個寒顫,暗道:看將起來,那毒手藥王他不借去我身上之血,救活他女兒之命,這一生一世,也不甘心了!

輕輕嘆息一聲,接著向下看去。

家父爲妾,用盡苦心,但用別人之血,救妾之命,妾所不取,奈家父愛女心切,必欲得君之血。薄命弱女,困於病魔,終日以藥物繼命,難得有片刻清醒之時,今宵竟大異往昔,一直神志清明,輾轉牀第,竟難入睡,悄然起而作書。

妾和君素昧平生,但妾身卻有了君之血液,弱女殘軀,有如油盡之燈,生命之火,隨時可熄,感懷家父苦心,不禁黯然淚下,憶君無辜受此牽累,更使心神難安,籌思助君一臂,聊表歉疚之心。

據妾所知,沈木風苦心培育而成的奇兵悍將中,以五龍大陣,最爲利害。

所謂五龍,實是五個各擅武功的奇人,被沈木風收伏之後,帶回百花山莊,費了數年的苦心,而成五龍大陣,其間得家父助力甚多,是以,妾身得以瞭然內情。

妾身籌思助君一臂,莫過夜鎖五龍,因而略施小謀,使五龍失去戰力,妾雖有愧於君,但亦不便施下辣手,使沈莊主數年苦心,毀於一旦,三思之後,始得兩全之策,使五龍消失戰力十日,十日之後,重行復原,此爲妾報君之恩……

書寫至此,陡然斷去,下面亦未署名,此函雖未盡意,但已說得明明白白,一目瞭然。

蕭翎看完書信,才知沈木風排出的五龍大陣,何以不堪一擊,原來是早已經人暗中動了手腳,緩緩折箋入簡,放入懷中。

馬文飛等雖然很想知造信中之意,但見蕭翎不言,也就不便追問。

只聽一陣衣袂飄風之聲,金蘭急急奔到蕭翎身側,低聲說道:“老夫人身體甚是衰弱,咱們不能再趕路了,必須及早找個

地方,好好休息一些時日。”

蕭翎臉色一變,急急問道:“此刻情勢如何?”

金蘭道:“此刻很安靜……”

蕭翎長長吁一口氣,道:“那就好了。”

金蘭接道:“小婢和玉蘭細查老夫人的身體,不宜再受驚累,必得先找一處僻靜所在,靜養幾日,才能早日復元。”

蕭翎略一沉吟,回頭對馬文飛道:“家母的身體虛弱,難再耐奔勞之苦,兄弟勢必要在附近找一處人家休息幾日,馬兄和諸位,都有要事在身,請自便吧!”

馬文飛道:“此地距那百花山莊過近,只怕沈木風布有眼線,最好是能再遠走百里。”

蕭翎還未來得及答話,金蘭已搶先接道:“馬爺請恕小婢多口,就老夫人的身體而論,實是不宜再趕路。”

馬文飛聽出情勢嚴重,默默沉思良久,道:“既是如此,在下也不便多言,但望蕭見能夠多留下幾位武功高強的人,萬一發生事故,亦好有個照應。”

蕭翎道:“人數太多反易泄露行蹤,馬兄的盛情,兄弟心領了。”

馬文飛一抱拳,道;“蕭兄請帶人先走一步,兄弟暫時留此斷後,也免得那沈木風的眼線追蹤。”

蕭翎道:“那就有勞馬兄了,今日之情,日後兄弟定當報答。”

辭別了馬文飛,繞到後山,帶了中州二賈,和金蘭、玉蘭繞向山中行去。

神偷向飛突然說道:“諸位慢走,兄弟年紀老邁,不能把一點壓箱本領,帶入棺材之中。”

蕭翎回過頭來說道:“向兄有何指教?”

向飛目光一掠金蘭、玉蘭,笑道:“老偷兒瞧這兩個女娃兒很伶俐聰明,想傳她們兩手偷竊小技,但不知人家大姑娘是否喜歡老偷兒這些玩藝兒?”

蕭翎笑道:“向兄有此用心,我想她們是求之不得。”

這些日子在江湖之上行走,已使他深黨雖雞鳴狗盜之技,亦大有用,神偷向飛的盜竊手法,天下無雙,心中對他並無輕視之心。

金蘭、玉蘭齊聲道:“者前輩有此用心,我等是感激不盡。”

向飛哈哈一笑道:“好!既是如此,那老偷兒就跟你們走了。”

東海神卜司馬乾對蕭翎一拱手道:“兄弟亦想跟幾位結伴同行,不知是否見容?”

蕭翎道:“司馬兄肯與同行,兄弟等歡迎至極。”

金蘭突然快步行至馬文飛身側,低聲說道:“百花山莊中出身的女婢,個個都不會存有奢望之心,能得見容收留,已是感激不盡,但望馬總瓢把子,善待我那鳳竹妹妹。”

馬文飛微微一笑,道:“姑娘但請放心,在下自當盡全力好好照顧她。”

這時,司馬乾已經趕到蕭翎身側,低聲問道:“兄臺可是那真的蕭翎嗎?”

蕭翎笑道:“不敢相瞞,正是在下。”

司馬乾道:“這就是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蕭兄請看那位馬兄神色如何?”

蕭翎凝目打量了馬文飛兩眼,道:“兄弟瞧不出什麼。”

司馬乾道:“目下他臉色晦暗,十日內必有大變,唉!在百花山莊之時,兄弟曾經預言他有血光之災……”

蕭翎接道:“他不是受了傷嗎?那血光之災,也算應了司馬兄的預言。”

司馬乾搖搖頭,道:“此刻他臉上晦氣之重,尤過在百花山莊之時,而且他晦氣直透華蓋,近日之中,必有大變,快則三日之內,長不會超過十日。”

蕭翎心中雖不太相信他的卜算之術,但見他說的如此認真,不禁心中一動,暗道:

此等事情,寧可信其有。當下說道:“司馬兄既有把握,也該通知他一聲纔是。”

司馬乾輕輕嘆息一聲,道:“那馬文飛英雄性格,兄弟的話,只怕他未必肯聽。”

蕭翎一皺眉頭,道:“司馬兄之意呢?”

司馬乾道:“蕭兄如若能鄭重其事的勸說他幾句,他也許能夠遵行。”

蕭翎略一沉吟,道:“好吧!”大步走近馬文飛,正容說道:

“馬兄,兄弟有幾句不當之言,說出之後,還望馬兄原有!”

馬文飛道:“蕭兄有何見教,只管請說,但得兄弟能力所及,決不推辭就是。”

蕭翎道:“馬兄印堂晦暗,氣色不佳,十日之內,還望多加小心。”

馬文飛笑道:“可是那東海神卜司馬乾,告訴你的嗎?”

蕭翎說話之時,留神瞧了兩眼,只見他眉宇之間,果然隱隱透出一片陰晦之色,當下接道:“是在下自己瞧出。”

馬文飛略一沉吟,道:“好吧!我小心一些就是,有勞掛懷。”

蕭翎道:“家母身病復元之後,兄弟就把他們送到一處安全所在,再設法去找馬兄。”

馬文飛道:“少林、武當兩派掌門人,聯名傳出用義柬,召集的英雄大會,還望蕭兄能夠參加!”

蕭翎道:“此時還難決定,屆時再作主意……”雙手抱拳.接道:“兄弟先走一步了!”轉身大步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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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絕技退神風第四十一回 羣豪浴血脫困第二十六回 僥倖脫虎穴第十九回 巧逢毒手藥王第四十回 智勇救雙親第四十八回 齊力卻強敵第十四回 落花流水空留恨第二十回 別莊探雙親第三十一回 忠義須當先第五回 妙手回春第九回 絕處又逢生第二十回 別莊探雙親第二十九回 喜見故人留書第五十四回 絕技退神風第四十四回 視死如歸第四十六回 破埋伏藥王降蛇第四十七回 三峽遇奇人第十四回 落花流水空留恨第四十一回 羣豪浴血脫困第四十八回 齊力卻強敵第一回 天涯飄來血舟第四十一回 羣豪浴血脫困第十七回 各逞其能第四十四回 視死如歸第三回 雲鴿躡俠蹤第四十三回 捨身救母第十九回 巧逢毒手藥王第十回 深谷傳絕技第二十回 別莊探雙親第五十回 施巧計脫重圍第五十回 施巧計脫重圍第十八回 龍爭虎鬥第三十五回 除異己大宴羣豪第十三回 義結金蘭望花樓第七回 劍氣漫仙觀第二十回 別莊探雙親第回十九回 四海君主第二十八回 江湖多險詐第十五回 神功震雙賈第二十六回 僥倖脫虎穴第四十三回 捨身救母第三十六回 起死回生第十七回 各逞其能第六回 處處現敵蹤第十八回 龍爭虎鬥第十三回 義結金蘭望花樓第二回 劍光挫兇徒第八回 幾經風險脫困難第十九回 巧逢毒手藥王第七回 劍氣漫仙觀第三十五回 除異己大宴羣豪第四回 萬里避追騎第九回 絕處又逢生第五十三回 弱女施妙著第四十五回 深山覓良藥第十九回 巧逢毒手藥王第二十五回 絕技論英雄第四十回 智勇救雙親第四十三回 捨身救母第三十七回 望花樓中耍陰謀第四十六回 破埋伏藥王降蛇第十八回 龍爭虎鬥第五回 妙手回春第二十四回 暗中施妙計第四十六回 破埋伏藥王降蛇第十五回 神功震雙賈第二十五回 絕技論英雄第二十回 別莊探雙親第一回 天涯飄來血舟第二十一回 施毒計顯殺機第十九回 巧逢毒手藥王第三十二回 化險爲夷第二回 劍光挫兇徒第三十九回 羣豪正義抗敵第四十六回 破埋伏藥王降蛇第二十回 別莊探雙親第十回 深谷傳絕技第十二回 不識江湖險惡第四十四回 視死如歸第三十五回 除異己大宴羣豪第五回 妙手回春第二十七回 骨肉思重情何堪第十七回 各逞其能第三十回 雙賈纏鬥金蛇第六回 處處現敵蹤第三十一回 忠義須當先第四十七回 三峽遇奇人第九回 絕處又逢生第二十九回 喜見故人留書第五回 妙手回春第四十一回 羣豪浴血脫困第二十六回 僥倖脫虎穴第三十四回 異人卜算如神第四十五回 深山覓良藥第三十七回 望花樓中耍陰謀第十一回 揮淚別三聖第六回 處處現敵蹤第二十八回 江湖多險詐第一回 天涯飄來血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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