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明月中天,已是三更過后時分。
唐三姑環顧了四周的景物一眼,長長嘆息一聲,道:“咱們沖出群豪的重重包圍不難,只怕無能逃過沈大莊主的陰謀布置。”
蕭翎仰天長長吁一口氣,道:“如若他們逼得我無路可走,不顧一切兄弟情義,我蕭翎亦不甘束手就縛。”
金蘭幽幽一嘆,欲言又止。
唐三姑又打量四周一眼,說道:“你不知那沈木風的毒辣,我曾聽祖母談過他的往事,連我祖母那等目空四海的人物,提起沈水風,都不禁為之驚服……”
蕭翎肅然接道:“我不怕他,我所顧慮的不過是一番結盟情義,一旦我們情盡義絕,我蕭翎必將為武林除害……”
忽聽幾聲深長的嘆息,由丈余暗影處傳了過來。
月光下飛躍著幾條灰白色的人影,去如驚鴻,眨眼不見。
這意外的變故,使蕭翎呆在當地,想起要追時,對方人跡已杳。
唐三姑道:“看來好像是幾個和尚。”
金蘭造:“我曾聽那宇文寒濤說過,少林寺有八個武功奇高的和尚,專管江湖上不平之事,號稱八大金剛……”
蕭翎點頭接道:“除了少林高僧之外,只怕也很少有那樣快速的身法高手。”
金蘭道:“他們隱身在暗處,存有攔擊我們之心,想是聽得了三爺一番肺腑感慨之言,知道了三爺的為人,才改變了心意,急急而去。”
唐三姑道:“我只怕他們不是少林寺中僧人,而是沈木風派來的人。”
金蘭造:“據小婢所知,百花山莊中人,不會穿著月白僧袍,只要姑娘看清楚那幾人確實穿著月白僧施,那就不會是百花山莊中的人了!”
蕭翎仰臉望望天色,道:“咱們得快些趕路。”放腿向前奔去。這四人都有著一身輕功,棄車步行之后,行蹤實難追查,沿途之上再未遇上攔劫之人。
蕭翎伸手指著一所矗立在湖邊的白墻,笑道:“那就是我的家了,唉!我離家之時,才不過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子,那時的身體十分瘦弱,此刻長大了許多,身體也強壯了,只怕爹娘也不會認識我了。”
金蘭看他臉上泛現出一片洋洋喜氣,雙目隱隱蘊含淚光,想是心中苦樂交集,百感叢生。
蕭翎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行到門前。
只見籬門緊閉,樹木青翠,一片寂然。
蕭翎停在門前,輕輕咳了一聲,揮手彈一彈身上的灰塵,高聲叫道。“蕭福在嗎?”
他一連呼叫數聲,卻不聞響應之言。
一縷不祥的預感,陡然間泛上了心頭,臉上那苦樂交集之情,陡然間變的一片嚴肅。
金蘭、玉蘭、唐三姑,都察覺到有些不對,六道眼睛一齊投注到蕭翎身上。
只見他臉色鐵青,呆呆的望著籬門出神,卻不敢推開那緊閉的籬門。
玉蘭緩步行到了蕭翎身側,說道:“三爺,你可曾將家中地址,告訴過大莊主嗎?”
蕭翎搖搖頭嘆息一聲,道:“沒有。”
突飛起一腳,踢開了籬門。
只見院中花樹,修剪得十分整齊,庭院中打掃的十分干凈,毫無異征可尋。
他心中的緊張,微微一松,大步向后堂行去。
廳堂的一切布設,井然有序,有些布設,還在他腦際中留下清晰的印象。
唯一可疑的是前庭到后院,未遇見一個人影。
蕭翎只覺心中一股悶氣,難以遏止,忍不住大聲喝道:“有人在嗎,看看誰回來了!”
但聞回聲盈耳,不聞相應之聲。
此時此情不但蕭翎覺到事情不對,就是金蘭、玉蘭和唐三姑,也覺得事出非常。
五年前岳云姑被殺的往事,陡然間回集心頭,這恐怖的往事,使蕭翎心頭凜栗,臉色如土,呆呆地站了一會,陡然奔向父親書房。
書室雙門虛掩,蕭翎一沖而入,只見書架上,列書依然,十分整齊,案上仍然展開著一卷古書,想是那蕭大人離開書室不久,只是去的十分慌匆,連開卷亦未合上。
一張素箋,壓在硯下,素箋一角,微微飄動。
蕭翎急忙奔了過去,取過素籌,只見上面寫著幾行草書,道:自弟去后,小兄忽得急報,昔年幾個仇人,結伙尋小兄,欲報昔年之仇,深恐累吾弟父母,特遣急足,迎接雙親于百花山莊,吾弟見字,速返百花山莊,父子兄弟,亦可早日團聚一堂。
下面署名沈木風。
蕭翎瞧完素箋,呆在當地,半晌作聲不得。
唐三姑輕輕嘆息一聲,道:“蕭兄,素簽上寫的什么?”
蕭翎長長吁一口氣,道:“沈木風光咱們到了我家,把我雙親接到百花山莊去了。”
金蘭吃了一驚,道:“什么?大莊主已來過了嗎?”
蕭翎緩緩地把親箋遞了過去,道:“你們拿去瞧吧!”
金蘭接過素箋,玉蘭和唐三姑也一齊伸過頭去,三人瞧過素箋,全都作聲不得。
書房為一片沉痛、哀傷的氣氛籠罩,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金蘭才長長嘆息一聲,道:“三爺,事已至此,急應善后,總該想些辦法才是。”
蕭翎咬牙切齒地說道:“如若我父母有了毫發之傷,我要不血洗百花山莊,誓不為人。”
玉蘭柔聲說道:“三爺不用心急,戲妾之見,大莊主絕不會傷到老爺夫人,他這般作法,無非是希望三爺為百花山莊效忠罷了。”
蕭翎長長吁一口氣,道:“這手段太卑下了,還有什么兄弟之情,談什么結盟之義。”
金蘭道:“三爺請暫息胸中之怒,想一個法子應付才是。”
蕭翎道:“除了趕回百花山莊,已別無選擇之途了!”
唐三姑眼珠兒轉了兩轉,道:“看室中纖塵不染,想是蕭老伯父和伯母,去了不久,咱們如若兼程疾追,或可在途中攔下。”
蕭翎精神一振道:“他們不知我家所在,我也從未和百花山莊中人談起,他們必是跟蹤咱們而至,只不過搶先咱們一步罷了,現在要追,還來得及。”
金蘭造:“三爺不可妄動,聽妾婢一言如何?”
蕭翎道:“也許咱們能在數十里內,攔住救下我的父母。”
金蘭滿臉憂色地道:“三爺也未免太小覷大莊主了。”
蕭翎本已要舉步而行,聽得金蘭之言,不禁一怔,道:“為什么?”
金蘭道:“如老三爺追上了老爺夫人、但卻無法下手救回,又該如何是好,那時,雙方臉已撕破,其結局又是如何?”
蕭翎心中已然有些明白,黯然一嘆,垂首不語。
唐三站道:“這也沒有什么難處,咱們四人一齊出手,把那些護送之八劍劍誅絕,救回老爺和夫人就是。”
金蘭道:“如是大莊主親自護送,三姑娘該當如何?”
唐三姑道:“咱們助蕭兄奮力一戰。”
金蘭道:“如是他們以老爺夫人的生死要挾咱們束手就戮,那將又當如何?”
唐三姑怔了一怔,道:“這個,這個……”
金蘭道:“那時,只有束手聽命,大莊主既愛三莊主的武功,又怕三莊主背棄于他,三爺不恥他的行徑,在大莊主的心目里是心上刺、眼中釘,如不能收為己用,那就將殺之以除后患……”
玉蘭輕輕嘆息一聲,接道:“三爺,金蘭姊姊說的不錯,大莊主用心在迫三爺早回百花山莊,絕不致使老爺和夫人受到傷害。”
蕭翎望了金蘭和玉蘭一眼,長長吁一口氣,道:“你們可有投奔之處?”
金蘭道:“妾婢等自幼在百花山莊之中長大,縱有幾家舊親,也早已斷了來往,何況誰家若收留了妾婢,那無疑是播種了殺身之禍。”
蕭翎道:“天涯遼闊,海角綿長,何處不可以安身立命,你們找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往下來吧!等那百花山莊解體之后,你們就可無后顧之憂了。”
金蘭凄涼地一笑道:“三爺呢?”
蕭翎道:“我要回百花山莊,拜見雙親。”
玉蘭幽幽地說道:“三爺帶我們離開了百花山莊,現在老獨自一人回去,勢必要啟動那大莊主的疑心。”
蕭翎道:“就算是你們追隨我重入虎口,也一樣會使那枕木風啟動疑竇,我一人對付他或可減少些后顧之憂。”
玉蘭道:“如大莊主以老爺和夫人的生死,威迫三爺為百花山莊效命,三爺要怎么辦?”
蕭翎目中神光閃了兩閃,黯然垂下頭去,道:“縱然受江湖唾罵,那也情非得已。”
金蘭緩步走到蕭翎身前,柔聲說道:“武林中有一句俗語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大莊主不會放任妾蟬們逃亡天涯,必將追殺而后快,但如妾婢們重回百花山莊,在三爺翼護之下,或可茍延殘喘,多活上幾年歲月……”
玉蘭接道:“如是三爺獨回百花山莊,必將使大莊主加深了戒備之心,如是帶著妾婢們同運,可使他松懈不少戒心。”
金蘭道:“妾婢們生死早不足借,三爺不用為我們擔心事了。”
蕭翎凝目沉思了片刻,回顧唐三姑一眼,道:“唐姑娘家世煊赫,料想那沈木風不敢找上門去,姑娘自是不用再回百花山莊去了。”
唐三姑道:“如若蕭兄要我相伴……”
蕭翎急急說道:“不用了,姑娘還是早回四川的好。”
唐三姑道:“好吧!我回去見得祖母之后,定當求她老人家出手助你一臂之力。”
蕭翎苦笑一下,道:“只怕令祖母也難有能助我……”
話音微微一頓,接道:“三位請在客廳稍候片刻,我要到家母房中瞧瞧。”
玉蘭道:“三爺請便。”
蕭翎緩步走回母親房中,但見被褥折疊的十分整齊,一個全身青衣的女子,端坐在床上,緊閉著雙目。
蕭翎仔細瞧了一陣,隱隱辨識出正是伺候母親的女婢,五年不見,她已經長大成人。
伸手一探,鼻息仍存,心知是被人點了穴道,趕忙解開她被點穴道。
那青衣女子,長長吁了一口氣,睜開雙目,打量了蕭翎一陣,充滿著驚懼地說道:
“你是誰?”
蕭翎道:“我是少爺,老爺和夫人哪里去了?”
那女子打量了蕭翎一陣,道:“我認識少爺,他身體虛弱,不像你這般魁偉。”
蕭翎心中焦急,也懶得和她多說,當下接道:“我是蕭翎,老爺和夫人可是被人劫走了嗎?”
那青衣女婢雖仍有些不信,但因心中害怕,忙據實道:“一位中年婦人,劫走了夫人,兩個大漢架走了老爺。”
蕭翎突然一跺腳,怒道:“好啊!竟敢動強。”
那青衣女子嚇的雙腿一軟,噗的一交,跌摔在地上。
蕭翎伸手扶她起來,說道:“不要害怕,好好守在家中,在老爺夫人未返家之前,這個家暫時由你管理。”轉身步出臥室,行入客廳。
金蘭道:“夫人可曾留下什么?”
蕭翎搖搖頭,堅決地道:“咱們走吧!”
金蘭玉蘭知他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飛回百花山莊,立時束裝就道。
長碧湖水色依然,滿湖蘆葦又生出了嫩綠的青芽,觸景思人,不禁想起岳云姑逝于枯井的情景,五年前,他曾和岳小釵悄然離家,五年后重歸故居,竟然未能作片刻停留。
他仰臉長長吁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道:“我明白了,好狠毒的用心啊!”
金蘭和玉蘭相互望了一眼,心中暗自震動,忖道:莫要把他急壞了!
二婢雖是擔心,但卻不敢多問。
唐三姑問道:“你明白什么了?”
蕭翎道:“他們要我帶了很多物證還鄉,卻又暗中傳出消息,遍告江湖,說是百花山莊三莊主,帶人南逃,使無數江湖豪杰在途中攔劫于我,那些結仇聚恨的證物,集我一身,使我仇蹤遍地,立足無處,孤身一劍,無所憑依,只有投靠百花山莊一途,出于他意外的是我忍受無數的羞辱,不肯妄傷一人,計謀難售,便惱羞成怒,又劫走了我的父母,好迫我重返百花山莊,為他們效命。”
金蘭道:“大莊主一向是算無遺策,縱然三爺一路上殺回故居,只怕老爺和夫人,也是要被擄回百花山莊。”
蕭翎證了一怔,道:“不錯,我想的又是太純良了!”
突然加快腳步,向前奔去。
他心急如焚,一路趕奔,金蘭、玉蘭和唐三姑,只好陪著他兼程趕路。
這時,到了湖北境內。
唐三姑孤身入川,蕭翎帶著金蘭、玉蘭奔回百花山莊。
一向清靜的百花山莊,此刻卻懸燈結彩,到處人蹤。
蕭翎強忍著心中的悲憤、激動,緩步向莊中行去,他這些日來的諸般遭遇,使他學會了如何忍耐,剛剛行近莊門,瞥見周兆龍吉服駿馬,由在內奔出。
周兆龍遙見蕭翎,一躍下馬,急步迎了上來,笑道:“三弟回來的正好,咱們這百花山莊,近來群豪畢至,有幾位難得一見的武林高人,都將來此。”
蕭翎淡淡說道:“這么說來,小弟是適逢其會了!”
周兆龍道:“小兄實料不到,三弟回來得如此迅速,適才接得飛鴿傳書,謂三爺回到山莊,小兄正待遠迎,三弟已經返回了。”
他目光一掠金蘭、玉蘭,只見兩人一臉風塵困倦之色,想是一路急奔而返。
蕭翎輕輕咳了一聲,道:“不知家父、家母是否已到?”
周兆龍愕然說道:“兩位老人家也來了嗎?”
蕭翎瞧他裝模作樣,心中怒火陡增,冷笑一聲,道:“二莊主參與機密,這等事也不知道嗎?”
周兆龍略一怔神,笑道:“三弟慢慢講,小兄的確不知。”
蕭翎探手從懷中摸出沈木風的留字,遞了過來道:“二莊主如是真不知道,請拿去過目。”
周兆龍看了一遍,道:“大哥或有深意,恐怕武林中人,遷怒到兩位老人家的身上。”
蕭翎伸手取回素箋,道:“二莊主現在該明白了吧!”
周兆龍道:“明白了,我陪你去拜見大哥,想他必有交代。”
周兆龍聽他一口一個二莊主,語氣雖然平和,但卻掩不住內心的激動,和心中的憤怒,心知事態嚴重,哪里還敢再出主意,微微一笑,道:“此事小兄確然不知……”
蕭翎接道:“難道這留字是假的不成?”
周兆龍道:“就小兄所見,確是大哥親筆留言,絕不會假。”
語聲微微一頓,又遭:“三弟見得大哥時,想大哥必定有一番詳細說明。”
蕭翎道:“好吧!咱們去見那大莊主后,再作道理!”
周兆龍緩緩把目光移注到金蘭與玉蘭的身上,冷冷說道:
“你們回蘭花精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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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婢口中應了一聲,但人卻站著不動。
周兆龍身子一側,掠著蕭翎而過,逼近金蘭,接道:“聽到沒有,回蘭花精舍去……”
蕭翎突然接口說道:“不敢有勞二莊主。”
周兆龍回過頭來,緩緩說道:“三弟說什么?”
蕭翎道:“金蘭、玉蘭,已由大莊主賜贈小弟,不敢再勞二莊主管教她們了。”
周兆龍臉色一變,繼而淡淡一笑,道:“三弟可知咱們這百花山莊中的規矩嗎?”
蕭翎道:“不知道!”
周兆龍道:“三弟加盟百花山莊不久,自是難怪,咱們莊中戒現首條,就是不得違抗長者之命。”
蕭翎仰天打個哈哈,道:“我是這百花山莊中的什么人?”
周兆龍笑道:“江湖之上,有誰還不知蕭翎是百花山莊的三莊主呢!”
蕭翎道:“如此說來,咱們這百花山莊之中,只有大莊主和二莊主的身份,高過我了?”
周兆龍道:“不錯。”
蕭翎道:“不知二莊主把我蕭翎看成什么人?”
周兆龍道:“結盟兄弟,手足之交。”
蕭翎道:“那我蕭翎的父母,也是你們的父母了?”
周兆龍怔了一任,道:“那是當然。”
蕭翎道:“可是你們卻目無尊長,擒拿了我蕭翎的父母,作為人質。”目光中殺機閃動,不停地在周兆龍的臉上打轉。
此刻的周兆龍對蕭翎確有著畏懼之心,淡淡一笑,道:“此事經過小兄真的不知,大哥做事,一向是深謀遠慮,他既然這般做了,想其間必有道理。”
蕭翎道:“這么說來二莊主的身份雖高,但卻是徒具虛名而已。”
這兩句話,確是如刀如箭,直刺入周兆龍的心中,一股激忿由心底泛升起來,冷笑一聲,道:“長幼有序,三弟講話最好是小心一些。”
蕭翎道:“百花山莊中人,如若還把蕭某人當作朋友看待,也不會擒我父母作人質了。”
周兆龍心知再談下去,立時將成僵局,當下一轉話題,道:
“走!我帶你去見大哥去。”大步向前行去。
蕭翎緊隨周兆龍身后而行。
金蘭和玉蘭對望一眼,悄然隨在蕭翎身后。
蕭翎、周兆龍、金蘭、玉蘭四人,穿過了幾重庭院,行到望花樓前,只見樓下門戶緊閉,高掛著一個“不見賓客”的牌子。
周兆龍回頭對蕭翎說道:“大哥正值坐息時間,不見賓客,咱們等會再來如何?”
蕭翎道:“既是兄弟相稱,如何還以賓客自居。”左掌一揮,拍在大門之上,高聲說道:“快些開門!”
這一掌暗運內力,只震得兩扇大門吱吱作響。
周兆龍臉色大變,閃身退到一側。
兩扇緊閉的水門呀然大開,一個全身勁裝的佩刀大漢當門而立,冷冷地瞧了周兆龍一眼,問道:“哪一個出手打門?”
蕭翎道:“三莊主蕭翎。”
勁裝大漢道:“門上木牌,三莊主可見到嗎?”
蕭翎道:“見到了又待怎樣?”
那大漢道:“此時此刻,大莊主不見客,三莊主瞧到了還要出手打門,豈不是明知故犯!”
蕭翎道:“你臉子不小,敢……”
那大漢冷冷接道:“大莊主令出如山,就算是二莊主也得遵從。”
蕭翎突然一揚右手,啪的一聲,抽那勁裝大漢一記耳光,道:“狗奴大膽,敢對我如此無禮!”
一則是蕭翎出手太快,二則那大漢又毫無防備,這一記耳光,不但打的清脆悅耳,而且落手奇重,那大漢被打落兩顆大牙,滿口鮮血淋漓而下。
周兆龍一皺眉頭,欲言又止。
那勁裝大漢一皺眉頭,說:“大莊主之命,屬下不敢違抗,就算是屬下準許二莊和三在主進入此門,那十二層的守衛之八,也不會放過兩位。”
蕭翎冷冷說道:“哪一個有膽子敢攔阻于我,那是活的不耐煩了,快些給我閃開。”
大步直向門里沖去。
那大漢霍然退后兩步,刷的一聲,抽出肩上單刀。
蕭翎冷冷說道。“你要找死?”
那大漢道:“大莊主規個森嚴,二莊主和三莊主如是要硬闖,屬下只好開罪了。”
蕭翎雙目中殺機閃動,一回顧了周兆龍一眼,道:“這人目無尊上,該不該殺?”
周兆龍道:“如論咱們莊中規矩,那是死有余辜,不過他乃執行大……”
蕭翎急急接造:“既是該死,那就不能饒他。”左手一伸,拂向那大漢握刀右臂,右手卻疾快地拍出了一掌。
他左手施出十二蘭花拂穴手,右手卻用的連環閃電掌法。
這兩種絕世武功,合并用出,威力何等強大,那大漢勉強接下四五招,右肘間“曲地穴”被蕭翎一指拂中,右手單刀,砰聲落地,半身僵木。
蕭翎飛起一腳,把那大漢踢了一個跟頭,冷冷說道:“姑念初犯,給你教訓,日后如仍不知悔改,當心你的狗命。”
大步直向二層樓上沖去。
周兆龍眼看蕭翎情緒激動,滿臉煞氣,心知他心中已充滿著悲憤,此刻如若攔阻他,只怕要翻臉成仇。
他為人城府深沉,從不愿做沒有把握的事,當下一語不發,緊隨蕭翎身后,登上二樓。
金蘭望了玉蘭一眼,低聲說道:“咱們要不要隨著三爺上去?”
玉蘭滿臉堅決之色,道:“上去,如是三爺遭了大莊主的毒手,咱們還好得了嗎?
如是三爺安然無恙,他也決不會瞧著咱們受莊中規戒處死。”
金蘭笑道:“我也是這般想法。”聯袂而行,奔上二樓。
只見二層樓上,站著兩個全身黑色勁裝的大漢,左面一人手中握著一把雁翎刀,右面一人手中拿著一對判官筆,并肩而立,擋住了去路。
顯然。這兩人早已聽得樓下的爭吵,兵刃都已出鞘。
蕭翎怒目圓睜,冷冷地問道:“你們認識我嗎?”
那手執雁翎刀的大漢,神色如常地說道:“這望花樓上,只受大莊主一人之命,其他的人,一概不聽。”
蕭翎怒道:“百花山莊,人人都叫我三莊主,難道是白叫的嗎?”
右手執判官筆的大漢倨傲地說道:“這望花樓乃是大莊主居住之地,自應戒備森嚴,除了大莊主召見之外,任何人不得登樓。”
蕭翎道:“如是我一定要上去呢?”
左面大漢答道:“咱們雖認得兩位莊主,但手中兵刃無限,卻認不得三莊主。”
蕭翎怒道:“狗奴才,你竟敢這樣放肆。”
右手一揚,點了出去。
一縷指風,疾奔而去,那大漢還未舉起手中雁翎刀,修羅指力已中小腹,張嘴噴出一口血來,仰面摔倒地上。
蕭翎目光一轉,投注到那手執判官筆的大漢身上,道:“要命的就快些閃開!”
那大漢料不到蕭翎出手一擊,就把同伴傷在當場,生死不明,不禁為之一呆,直待蕭翎出口喝問,才清醒過來,雙筆一振,分攻向蕭翎兩處穴道。
蕭翎冷笑一聲,道:“咱尋死路,怪不得我出手毒辣了。”
身子一側,巧妙的避開雙筆,人卻直欺過去,右手橫劈一掌,推出一股潛力,逼住了雙筆,左手翻轉之間,扣住了那大漢右臂,微微一扭,只聽格噔一聲,生生把那大漢一條右臂扭斷,接道:“暫斷一條右臂,略示薄懲。”
一抬左腳,踢中那大漢穴道,大步上了三樓。
那大漢一條右臂被生生扭斷,只覺疼徹心肺,默運全身功力,和那疼痛時抗,再被蕭翎一腳踢了穴道、摔倒地上,眼看蕭翎奔上三樓,無法出手阻攔。
周兆龍眼看蕭翎瘋狂的舉動,連傷二層樓門守衛,心中暗自吃驚,想這一十三層望花樓中的守護武功,一層高過一層,蕭翎這等沖搏之戰,必也是一層比一層激烈,這些人都是百花山莊中的精英高手,沈水風絕不會坐令他們傷亡殆盡,說不定立時就要鬧出兄弟反目的慘劇。
忖思之間,人已沖上了三層樓。
這望花樓數月前被那被俠常大海帶領兩個弟子一鬧,傷了數層守衛之人,各層守護之人,都經過沈木風再三調整。
這三層樓上,是一個五旬左右的老者,左手執著鐵盾,右手握著一把短刀,面色一片鐵青,當門而立,眼看蕭翎和周兆龍走了上來,仍是一語不發。
蕭翎重重地咳了一聲,問道:“你認識我嗎?”
那老者望也不望蕭翎一眼,冷冷答道:“你是咱們百花山莊的三莊主。”
蕭翎道:“既然知我身份,何以不知禮數?”
那老者道:“望花樓侍衛除了沈大莊主之外,從不對其他人行禮。”
蕭翎道:“你口氣不小!”
微微一頓,接道:“快閃開去!”
那老者冷笑一聲道:“拿來。”
蕭翎道:“拿什么來?”
那老道:“大莊主的召見令牌。”
蕭翎道:“我乃三莊主的身份,不用令牌。”
那老者道:“三莊主如肯聽在下良言相勸,還是暫時下樓的好。”
蕭翎道:“如我一定要上呢?”
那老者右手短刀在鐵盾之上一碰,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蕭翎道:“你留心了。”呼的劈出一掌。
那老者左手鐵盾斜里推出,接下蕭翎掌勢,右手短刀“丹鳳撩云”橫里卷了上來。
那鐵盾光滑異常,蕭翎掌力擊在鐵盾之上,立時被滑向一側。
蕭翎身子一側,避過一刀,飛起一腳,踢向那老者小腹。
那老者左腕一沉,手中鐵后封住了下盤,右手短刀一振,閃電一般,削向蕭翎的右腿。
蕭翎看他門戶封閉的十分嚴謹,疾快地收回了踢出的一腿。
那老者趁勢而上,鐵盾主守,短刀主攻,竟然是凌厲至極。
蕭翎被他一輪急攻,迫的一連向后退了五步。
金蘭低聲說道:“三爺!清改用兵刃!”
周兆龍怒聲喝道:“賤婢多口!”
蕭翎掌勢一變,展開反擊,一連攻出四掌,招招如電光石火一般,快速絕倫,劈向那老者手腕,把劣勢穩了下來。
那老者雖然被迫的改采守勢,但全身上下,都在鐵盾和短刀護衛之下,卻無絲毫空隙可乘。
惡斗了十余招,仍是不勝不敗之局。
玉蘭唰的一聲,抽出了背上長劍,道:“三爺接劍。”
二婢似是已根了心,周兆龍雖在身側,她們也不再顧忌。
周兆龍正待出言喝止,忽聽蕭翎大聲喝道:“放手。”砰的一掌,擊在那老者右腿之上,手中的短刀應聲落地。
蕭翎一招得手,哪還容地逃開。
右腳趁勢飛起,踢中了那老者左脫,手中鐵盾,也被踢落地上,左掌五指疾出,按在那老者左肩之上,冷冷說道:“你以下犯上,該當何罪?”
那老者一閉雙目,不聞不理。
蕭翎心中一動,暗道:這些人何以對那沈木風如此忠心,竟是視死如歸,這其間定然是有原因,必得查個明白不可,心念轉動,冷然喝道:“你要不要命?”
只聽周兆龍道:“三弟不可殺人!”
蕭翎并無殺那老者之心,借勢順水推舟,收回揚起的掌勢,道:“二莊主之命,饒你不死就是。”
只聽一陣森冷的笑聲,傳了過來,道:“長幼有序,三弟在激憤之中,能聽你二哥之命,足見情義深重了!”
蕭翎抬頭望去,只見沈木風那高大微駝的身子,站在四層樓梯口處,望著幾人。
周兆龍欠身抱拳一禮,道:“見過大哥。”
沈木風一揮手,道:“二弟不用多禮。”
他似是有一股特別震懾人心的殺氣,金蘭、玉蘭雖已下定了必死之心,但一見沈木風出現之后,竟是嚇得渾身發抖,齊齊跪了下去,道:“奴婢們叩見大莊主。”
沈木風淡淡一笑,道:“你們陪侍三莊主遠道跋涉,都算得有功之人,快些起來吧。”
金蘭、玉蘭似是料不到沈木風這般和氣,大有受寵若驚之感,呆了一呆,才站起身來,說道:“多謝大莊主。”
沈木風目注蕭翎,說道:“為兄因昔年結化很多,不得不使望花樓門禁森嚴一些,屬下無知,竟連二弟、三弟也敢阻擋,那是自討苦吃,怪不得王弟教訓他們了。”
周兆龍心中暗道:這望花樓任何人向是不得輕入,百花山莊中無人不知,大哥何以此刻說的如此客氣……
只聽沈木風接道:“三弟遠道歸來,為兄的亦該稍示慰問,請上樓來,咱們兄弟喝上幾杯,為兄還有事和兩位商量。”
蕭翎尺度想啟口相詢父母何在,但卻勉強忍了下去,當先舉步而行。
金蘭、玉蘭對望了一眼,心中茫然不知所措,不知是否該跟蕭翎上樓而去。
周兆龍回顧了二婢一眼,道:“望花樓上哪有爾等的立足之處,還不快下樓去!”
沈木風回目望了二婢一眼,笑道:“慢著,金蘭、玉蘭此刻的身份,已是三弟婢妾,自不能以奴婢視之,要她們一起上樓來吧!”
周兆龍怔了一怔,只覺沈水風對待蕭翎的寬厚,乃是從所未有之事,望了二婢一眼,微覺尷尬地說道:“看在三莊主的份上,大莊主格外施恩,還不謝過。”
金蘭、玉蘭齊齊躬身一禮,緊隨在周兆龍身后登上了十三層樓。
十三層樓上,早已擺好了一桌豐盛的酒席,四個綠衣美婢,早已在席前恭候。
沈木風坐了首席,蕭翎、周兆龍左右打橫,金蘭、玉蘭也被讓入席中。
四個綠衣美婢替幾人斟滿了酒,然后悄悄退了下去。
沈木風端起酒杯,笑道:“三弟往返跋涉,受盡辛苦,為兄的先敬一杯。”
蕭翎正待舉杯,心中突然一動,放下酒杯,說道:“小弟心中有幾句話,如便在喉,不吐不快。”
沈木風笑道:“三弟盡管清說。”
蕭翎道:“小弟回籍探親,沿途之上,遇上了無數武林人物攔截,要查看小弟所帶之物,小弟心中無愧,自行啟箱讓他們查看,卻不料那箱中,竟然放著一個人頭。”
沈木風神情平靜的微微一笑,道:“他們瞧見那人頭之后,有何反應?”
蕭翎原想當面揭穿沈木風陰謀之后,他必然有些尷尬愧疚之色,哪知沈木風竟是平靜的出奇,似是這些根本和他無關一般。
蕭翎心中又急又氣,半晌講不出話來。
倒是金蘭壯著膽子接造:“那些人見得人頭之后,立時激憤難耐,硬指三爺是殺人兇手。”
沈木風點頭笑道:“他們驟見親人之頭,證實了江湖上的傳說,這驚愕震動之情,自是難免。”
蕭翎呆了一呆,道:“大哥在那箱中存放了一顆人頭,當作禮物,要小弟帶回,不知用心何在?”
沈木風笑道:“此乃小兄為三弟安排下的成名之路。”
蕭翎冷冷說道:“以小弟看來,此乃借刀殺人之計,如是我受那武林群雄圍攻而死,豈不是死的大為不值嗎?”
沈木風淡淡一笑,道:“這個三弟盡管放心,小兄已然代為安排,只要三弟一遇兇險,自然有人趕往相救……”
他縱聲大笑一聲,接道:“但小兄卻信得三弟武功,縱受圍攻,亦能應付自如。”
蕭翎道:“這么說將起來,大哥是有心了?”
沈木風道:“不錯,這都在小兄的預計之中。”
蕭翎只覺心中一陣激動,強自按捺下心中的怒火,又道:
“那擄來小弟的父母,也是大莊主的安排了?”
沈木風點點頭道:“咱們百花山莊,結仇甚多,武林中人都視小兄為眼中之釘,急欲拔去而后快,三弟加盟百花山莊一事,已是天下皆知,如小兄不把兩位老人家遷來百花山莊,若被其他武林中人擄去,那還得了!”
蕭翎看他神色平靜,似是對自己這般激憤質詢,亦早在預料之中,不禁心中一動,暗道:看將起來,他已是早有準備,我如立刻翻臉,亦是無補于事,必得出他意料之外。
心念一轉,壓下怒火,起身抱拳一揖,微笑說道:“大哥思慮周到,小弟感激不盡。”
這一著果然是大出了沈水風意料之外,不禁一呆,臉上微現驚愕之色,但瞬息之間,又恢復鎮靜的神情,哈哈一笑,道:
“小兄早就瞧出了三弟乃是智勇兼具之人,果是沒有走眼……”
他一伸大指,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三弟已然深得個中三昧了。”
蕭翎只覺心中有如刺入一把利劍,全身微微顫抖,但他心中知道事關父母生死大事,絕不能亂了章法,強自裝出笑容,說道:“不知小弟可否拜見一下父母?”
沈木風笑道:“你我既是兄弟,令尊令堂,也就是小兄的長輩,豈能使兩位老人家稍受委屈,這一點三弟但請放心。”
蕭翎道:“小弟已數年朱拜慈顏,心中孺幕情切,急欲早日拜見雙親。”
沈木風哈哈一笑,道:“兩位老人家車馬勞累,正在休息,三弟又何必急在一時,待兩位老人家疲累恢復之后,三弟再見不遲。”
蕭翎只覺一股激憤,直沖上來,霍然站了起來。
玉蘭心中大急,暗中伸出一指,擊在蕭翎腿上。
蕭翎輕輕一掌,擊在木桌之上,道:“大哥設想如此周到,小弟理該一拜才是。”
他乃極端聰明之人,受到玉蘭彈指警告,立時清醒過來,迅即改變了心意,一撩衣襟,當真要拜倒下去。
沈木風右手一揮,一股暗勁涌來,肅然說道:“三弟不用多禮,小兄有幾句至要之言,想和三弟談談!”
蕭翎也正好借階下臺,原位落座,道:“大哥有什么吩咐?”
沈木風道:“小兄這次重出江湖,心目中早把三弟目為勁敵,今日眼看你臨事的機智變化,更是證明先見不錯。”
蕭翎道:“大哥夸獎了!”
沈木風接道:“有道是雙雄不并立,這區區一座百花山莊,如何能夠容得下小兄和三弟兩個英雄人物?”
蕭翎道:“大哥太過多心,小弟是向無雄主一方之意。”
沈木風道:“縱然是三弟淡薄名利,但咱們兄弟卻是道不同難相為謀,終歸是要翻臉成仇,干戈相見。”
蕭翎道:“因此大哥擄來了我的父母,作為人質,好讓我為百花山莊賣命。”
沈木風淡然一笑,道:“未雨綢緞,有何不對?”
蕭翎臉色連變,忽青忽白。
片刻工夫,似是經歷了數十年一般悠長。
沈木風舉起案上酒杯笑道:“三弟請吃了面前杯酒如何?”
蕭翎端起酒杯,緩緩問道:“大哥既是把小弟估計的如此之高,何以不對我暗下毒手,卻把這諸般痛苦加諸我年邁蒼蒼的父母身上。”
沈木風笑道:“世無不解之結,何況小兄請來了令尊令堂,并無傷害之心……”
蕭翎只覺一股激憤之氣從心底直泛上來,忍不住拍案而起,道:“大哥如此無情,木要怪小弟無義……”
剛的一聲,撕下一片袍角,道:“咱們兄弟就此割袍斷義。
劃地絕交。”
沈木風縱聲長笑,說道:“冰火難同爐,咱們兄弟早晚都有此日……”
笑聲一斂,冷冷接道:“咱們兄弟間情義既絕,從今之后是各憑智謀,爭霸于江湖之上了?”
蕭翎呆了一呆,道:“小弟向無爭霸江湖之心。”這一瞬間,他已發覺了自己正處在極端劣勢中,沈木風正要激怒自己。
但聽沈木風冷笑一聲,道:“你縱無爭霸江湖的用心,但我卻認為你是我沈某人謀霸武林的一大阻力……”
語聲微微一頓起身說道:“明日午時,請到望花樓下,和令尊令堂一晤,此刻恕我不留大駕了。”言語之間,不但盡絕了兄弟情義,而且下令逐客。
蕭翎悲憤填胸,但想到父母的安危生死,空有一腔悲憤,不敢發作,強按激動,拱手說道:“明午在下當依約而來。”
沈木風微微一笑,道:“恕我不遠送了。”
蕭翎道:“不敢有勞。”轉身大步下樓。
金蘭、玉蘭緊隨著站了起來,舉步欲行。
周兆龍突然喝道:“坐下!”
二婢似是早已下定了必死之心,回顧了周兆龍一眼,舉步行去。
周兆龍怒聲喝道:“賤妾敢爾。”
霍然離位,直向二婢沖了過去。
沈木風右手一揮,一股潛力應手而生,攔住了周兆龍,道:
“放她們去吧!”
金蘭、玉蘭回過身來,盈盈一禮,道:“多謝大莊主。”
沈木風道:“不用了,你們既然追隨那蕭翎而去,已非我百花山莊中人。”
金蘭一咬牙道:“奴婢們恭敬不如從命了。”
牽著玉蘭緊追蕭翎身后而去。
周兆龍目睹二婢背影消失,才茫然說道:“大哥當真要放過那兩個丫頭嗎?”
沈木風笑道:“人急拼命,狗急跳墻,如若那蕭翎無人從旁相勸,難免要生出拼命之心,豈不是要白費了為兄的一番心機嗎?”
周兆龍道:“大哥妙算,小弟難及了。”
沈木風笑道:“我料那蕭翎此去之后,絕不會在百花山莊之中停留,傳了令諭下去,各地暗樁,只可暗里監視,不可出手干擾。”
周兆龍應了一聲,下樓而去。
且說蕭翎步下了望花樓,穿過花木庭院,直出百花山莊。
金蘭、玉蘭緊隨身后而行,三人默然疾走。
片刻間已走出五六里路。
金蘭低聲說道:“三爺準備到哪里去,可曾想到過嗎?”
蕭翎長長吁一口氣,道:“無怪江湖之上,人人都把那沈木風視如洪水猛獸,其人果然是陰險毒辣得很。”
玉蘭輕輕嘆息一聲,道:“大莊主原想借三爺回籍之便,造出一番殺劫,使你無處立足安身,只有投效百花山莊一途,卻不料三爺乃仁勇之土,雖然連受逼迫,仍是不肯委開殺戒,三爺的仁俠之風,正是那大莊主深惡痛絕之處,才引起他擄掠三爺父母,以作人質之心……”
金蘭接道:“大莊主迫你和那唐姑娘眼下‘化骨毒丹’,旨在困擾三爺,使你有著顧此失彼之憂,或是讓我等受到傷害,以激怒三爺,出手傷人,卻不料三爺得道多助,巧遇那錢大娘,慨贈靈藥,竟解了大莊主‘化骨毒丹’之毒,同時,又發覺了我等心向三爺,背叛了百花山莊,才生出擄掠三爺父母之心,算來咱們姊妹,倒是那罪魁禍首了。”
蕭翎長長嘆息一聲,道:“你們不用引咎自責,那沈木風早已有了擄我父母,作為人質之心,縱然是玉蘭的內毒未解,我也如他心愿的殺了攔劫我們的武林人物,只怕也是難以解去我父母被擄之難。”
二婢默然一嘆,道:“三爺此刻意欲何往?”
蕭翎沉吟了片刻,道:“咱們先找一處隱秘所在,好好的休息一下。”
金蘭道:“據妾婢所知,這百花山莊,方圓百里之內,到處都有他們的眼線。”
蕭翎雙目神光一閃,道:“只要被我發現,那就別想活命。”
玉蘭道:“賤妾之意,在未見老爺、夫人之前,三爺還是別傷百花山莊中人。”
蕭翎心中一陣劇疼,涌出來兩眶熱淚,仰臉說道:“我蕭翎未在二老膝前,盡過半點孝心,卻先連累二老受苦,這罪孽是何等深重……”
珠淚紛紛,順腮而下。
金蘭探手入懷,摸出了一方絹帕,遞了過去,柔聲說道:
“老爺夫人,吉人天相,三爺不用太過憂苦,此時此情,三爺必得振起精神,謀慮善后,設法救出老爺、夫人,才是道理。”
蕭翎接過絹帕,拭去淚痕,嘆道:“百花山莊中高手如云,埋伏重重,我蕭翎雖是不怕,但救人談何容易。”
玉蘭道:“這話木錯,賤妾等雖有萬死不辭之心,但自知武功淺薄,難為三爺助力,三爺縱然是勇武過人,也難以兼顧拒敵救人之事,怎生想個法兒找個幫手才好。”
蕭翎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失足之后無緣無故的成了武林中眾矢之的,人人仇視于我,哪里去找幫手。”
金蘭柔婉地一笑,道:“此事也不用急在一時,咱們從長計議,先找一個容身之處再說。”
蕭翎突然想起那座荒涼的破廟來,在那里他收眼了中州二賈,也遇著毒手藥王,幾乎被他放去身上血液。那座破落的大廟,留給他極深的印象,心念一轉間,立時想了起來,當下說道:“走!我帶你們去一個容身所在。”
三個人施展開輕身挺縱之術,直向郊野奔去。
蕭翎輕車熟路,帶二婢放腿急奔。
不過頓飯工夫,已到那破落大廟所在。
四周枯草、雜樹,更見蕭索,飄飄黃葉,增加了不少凄涼。
此刻,舊地重游,不禁又想起往事,帶著二婢直向那后院東廂房走去。
玉蘭輕輕嘆息一聲,道:“三爺,妾婢曾經來此等過三爺未遇。”
蕭翎道:“我知道,你遇到了金花夫人,她要告訴大莊主,為你選一個眇目拐腿的老頭子……”
玉蘭訝然說道:“三爺怎么知道?”
蕭翎道:“那時我正被毒手藥王困在室中放血。”
玉蘭啞然一笑,道:“金花夫人心中對待三爺很好。”
金蘭突然一皺眉頭,道:“那金花夫人不知哪里去了,她如在百花山莊中,聽得三爺回來,必將現身相見,既然不見,恐是已離開了百花山莊。”
玉蘭道:“如果是那金花夫人還在百花山莊,倒可以助三令一臂之力。”
金蘭造:“不錯,那金花夫人全身都是不可預測的劇毒,就是大莊主也對她忌憚幾分。”
兩扇油漆剝落的大門,緊緊的關閉著。
蕭翎低聲說道:“你們小心戒備!”
右手微微加力,推向木門。
只聽呀然一聲,積塵飛揚中,木門大開。
蕭翎緩步走入室中,直奔靠南面一具棺木,手上蓄勁,推開棺蓋。
那棺木中仍是一無所有。
蕭翎的目光緩緩由兩人臉上掠過,接造:“不知你們害不害怕?”
金蘭搖頭說道:“不怕。”
蕭翎道:“好!咱們就在這里坐息一夜。”
他心中有了個飄緲的希望,希望在這一夜中出現奇跡,中州二賈能找上這荒涼的破廟來。
太陽落下了西山,夜幕低垂,黑暗增加了破落荒廟中的恐怖氣氛。
蕭翎閉上雙目運氣調息,片刻工夫,已人物我兩忘之境。
直待他氣行一周天,醒了過來睜眼望去,只見二婢依在那棺木之上,瞪著眼睛出神,微微嘆了一口氣,道:“你們怎不借此時光,運氣調息一下,明日只怕還要經一番生死之搏。”
金蘭道:“妾婢等想為三爺之事借著代籌,但想來想去,就是想不出一個兩全之策。”
玉蘭突然一挺嬌軀,說道:“三爺,你可有勝過大莊主的把握嗎?”
蕭翎道:“這個很難說了,沈木風為人深藏不露,很難從表面上瞧出什么。不過,不論他武功如何高強,為人如何的陰險,但我蕭翎一點也不怕他。”。
玉蘭造:“三爺,妾婢有幾句不當之言,如是說錯了,王爺不要生氣才好。”
蕭翎道:“你說吧!”
玉蘭道:“三爺雖然武功高強,豪勇無比,但你一人之力,要想勝過百花山莊中無數高手,確非易事,明日還望善自珍重,能夠忍耐下去,那是最好,如是忍耐不下,當場動手,亦不可固執戀戰,也不用顧及我和金蘭的安全,只管突圍而去就是……”
蕭翎劍眉聳動,接道:“為人子者,不能盡孝膝前,已是人生大憾,如再連累父母受苦,那是萬死亦不足贖罪了。”
玉蘭道:“三爺,那沈木風擄來了老爺、夫人,目的是為了制服三爺,只要三爺能夠保得無恙,那沈木風就算白費了一場心機。”
她語重心長,很多話不直接說出口來,只好繞圈子,暗點蕭翎。
蕭翎聰慧過人,如何聽不出弦外之音,是勸他不要趕赴那明日之約,當下一皺眉頭,道:“此事不勞兩位費心,我自有道理,倒是兩位大可不必和我一起趕赴那明午之約,不如乘機會逃命去吧!”
玉蘭凄涼一笑,道:“妾婢等死何足惜,只是三爺……”
蕭翎搖手接道:“咱們不用談這件事了,你們兩人也該休息一下了。”
玉蘭不敢再接口多言,閉上雙目,運氣調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