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佟家的早準(zhǔn)備了一肚子的打算,聽荀卿染這樣問她,正中她的下懷。
“奶奶信得過奴才,那奴才就說說。”
佟家的一開口,先賣了個關(guān)子。
“我就那幾個丫頭,都年紀(jì)輕,和我一樣,從沒出過家門。只有嬤嬤見識的多,以后還要倚靠嬤嬤,不信嬤嬤,我信誰。”
荀卿染這話和佟家想的一樣,因此佟家的不再遲疑。
“奶奶,這做姑娘和做媳婦,可不一樣。做姑娘的,要的是清靜,什么事都不用管。做了媳婦,可就沒那么簡單。第一件事就是要留住男人的心,第二件就是管家的權(quán)力。”
荀卿染挑眉,這佟家的竟然還有一套理論,可得好好聽聽。
“這兩件,誰也離不開誰,也可以說是一件。要留住男人的心,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這男人們的心性,見一個愛一個,最貪新鮮。奶奶就大度些,屋子里多放幾個美貌的丫頭,這男人的心就跑不了。”
佟家的覷著荀卿染的面色,見荀卿染似乎有些不喜,忙自己打嘴。
“瞧奴才這張嘴,說的是什么。奶奶新婚,自然還慮不到這里。奴才是想說,要留住男人的心,只在男人身上下工夫,在大戶人家可是行不通的。這做媳婦的,最主要的是孝敬婆婆,凡事多和婆婆商量。婆婆站在媳婦這邊,有個孝字當(dāng)先,那男人也不能駁回了媳婦。比如說,奶奶說要向樂,四爺說要向西,若二太太也說向東,那四爺就得聽從了。”
荀卿染點頭。
佟家的趁熱打鐵,“所以說,奶奶要多和二太太親近。二太太是奶奶的姨媽,比一般的婆媳都親。奴才又是侯府的舊人,豁出臉去,太太那邊上上下下也都能說的上話,幫到奶奶。奶奶順從二太太,二太太自然疼惜奶奶,奶奶就能在這立住腳。”
荀卿染示意佟家的繼續(xù)說。
“如今最緊要的是要掌住管家的權(quán)力。府里吃穿用度都是公中管著,但這院子里,奶奶得要當(dāng)家。要奴才說,奶奶的性子軟了些,方才那宋嬤嬤故意輕慢奶奶,連個名冊都不預(yù)備,奶奶就該趁機發(fā)作,在眾人面前立威,換上奶奶的人管家。哪有院子里的事,交給奶媽管,不交奶奶管的。奴才給奶奶使眼色,奶奶怎地還將管事權(quán)給了她。”
“她是四爺?shù)哪棠铮傄此臓數(shù)捏w面。”
“四爺……”佟家的看了看荀卿染,又住嘴,“一個奴才,她不好,給幾個錢,讓她出去養(yǎng)老就是了。奶奶只挑她的錯,告到二太太那里,二太太自然替奶奶打發(fā)了她。”
“嬤嬤說的有理,只是,不好太急了,還得嬤嬤幫我才好。”
佟家的有些得意,“奴才自然是幫著奶奶的。”話題一轉(zhuǎn),“奶奶,這管家管男人,還得管住錢。奴才男人原本替大爺管著幾家鋪子,每年替大爺賺的錢都能堆一屋子。太太把奴才這一家都給了奶奶,大爺和大奶奶還萬分舍不得,只是不忍心讓奴才一家子分開,只得讓他和奴才一起來。”
荀卿染的陪嫁中,還有兩房家人,一房就是這佟家的和她男人佟老六,另一房姓陳。
“那可要委屈你家了,我嫁妝里沒什么鋪子好管。”
“奶奶沒有,四爺還能沒有?”佟家的又往荀卿染跟前湊了湊。
“我聽說,這府里并沒分家,難道四爺還有私產(chǎn)不成?” 荀卿染詫異道。
“奶奶是實心人。雖沒分家,擱不住各自攢體己。四爺當(dāng)了幾年侍衛(wèi),步步高升,俸祿是交到公中。四爺辦差得力,得珠賞賜,難道都交到府里。還有外面人孝敬的,誰又知道?四爺不是個沒心的人,哪能不攢起來。奶奶新婚,正和四爺好,可得多長個心眼,怎么讓四爺把體己交給奶奶,田地也好,鋪子也好,銀錢也好。讓奴才男人打理,保準(zhǔn)替奶奶賺錢。奶奶,說句實在的話,男人沒了私房錢,在外面就不會離譜。不然,養(yǎng)個把粉......”
佟家的打住話頭,不過她的意思荀卿染已經(jīng)明白了。
原來如此,把著那些嫁妝能做什么,佟家的沖著自然是管家的權(quán)力,那佟老六想的卻是齊四的私產(chǎn)。
荀卿染低頭沉思,“我得想一想。你去把你家和陳家?guī)卓诮衼怼!?
荀卿染要見見她陪嫁的這兩房人口。
佟家的出去,一會便帶人進來。
佟家的這房是三口人,佟老六是個大胖子,穿著綢緞衣衫,滿臉紅光,看來生活水平不錯。他還有個女兒叫佟婉兒,十指纖纖,容貌俏麗。
陳家是四口人,男人叫陳德,兩口子都是粗手大腳,帶著兩個孩子,女孩十歲,男孩不過八歲。兩口子原來都在城外的莊子上做活。
荀卿染感覺有些無力,兩房人,一房心思不正,另一房看著倒是忠厚,不過帶著兩個小的,在莊子上,明顯只能吃不能做活。
佟老六站在簾子外,雖到了荀卿染面前,還在對陳德指手畫腳,挑剔他跪的姿勢不對,顯然已經(jīng)自封管家了。
“奶奶,宋嬤嬤來了,說是給奶奶送花名冊子。”麥芽進來回稟。
荀卿染就讓佟陳兩戶人家先下去,叫了宋嬤嬤進來。
荀卿染雙手呈上花名冊。
荀卿染從頭到尾翻了翻,與心中所記并無出入,墨跡尚新,字體端正。
“這字寫的不錯,是嬤嬤寫的?”
宋嬤嬤陪笑,“奶奶見笑了,奴才雖也認(rèn)得幾個字,卻是拿不動筆,是讓四爺?shù)臅瘧寻矊懙摹!?
宋嬤嬤見荀卿染對名冊沒什么話說,又道,“四爺和奶奶成了親,按照府里的舊例,這寧遠居,可以添四個一等丫頭的名額。方才管事來問,請四奶奶早些定下來,這個月,就能領(lǐng)月錢。”
添了四個一等的,荀卿染正好帶了四個丫頭來。桔梗是二等,麥芽三等,寶珠和紫苑只是四等。齊攸本來有兩個二等的大丫頭。
“嬤嬤看該定誰?” 荀卿染問。
宋嬤嬤自然不能做主。
“四爺說了,院子里的事,還是要奶奶做主,奶奶有什么事,盡管吩咐奴才。”宋嬤嬤說著,掃了佟家的一眼,“還有奶奶陪房的人口,是按奶奶的陪嫁單子,還是奶奶另有安排,府里也一例發(fā)放月錢。”
“我一會讓桔梗另外列單子給你,至于四個一等丫頭,等我和四爺商量商量再定。”
佟家的又在旁向荀卿染努嘴。
“我只有兩房陪房家人,她們初來乍到,還請嬤嬤多多照應(yīng)。”
宋嬤嬤謙恭地答應(yīng)了,佟家的挺了挺腰。
荀卿染拿起名冊掃了一眼,“你去外面找陳德家的,安排她去洗衣房做事。”
“奶奶,這洗衣房的劉亮家的,并……奶奶打算怎么安排?”
劉亮家的是洗衣房的管事媳婦。
荀卿染笑,“陳德家的去洗衣房,你讓劉亮家給她安排差事。”
不是要替換管事的人,宋嬤嬤松了口氣,退了下去。
“奶奶,那奴才?”見陳德家的有了差事,個雜役,佟家的有些沉不住氣。
“嬤嬤自然是我的大總管。” 荀卿染笑。
桔梗正好進來,“奶奶的陪嫁,那么多東西,都是嬤嬤掌管著,這就是棕大差事。我跟了奶奶這么多年,想要要來管,奶奶說信不過我。只是勞頓嬤嬤,奶奶隨時要什么,都得找嬤嬤過來。”
“奶奶,您那些嫁妝,在府里都過了明路,誰還敢動不成。是太太吩咐奴才,奴才不過是替奶奶看著。奶奶要用什么,還能讓奶奶自己去拿,自然是奴才跑腿,不費什么事。奴才原來手下也管著幾十口人,如今該為奶奶分憂才是。”
“你們是我的人,又有太太的情面,自然要清閑些,嬤嬤不用過意不去。”
“奶奶,奴才也不一定要管著那些東西。”佟家的摸了摸衣襟,里面鼓鼓襄襄,“我那丫頭,奶奶剛才也看見了,已經(jīng)十四歲,在家里,也學(xué)了規(guī)矩。奶奶這添一等丫頭,也讓奴才那丫頭進來,補個缺,幫著奶奶管衣箱就是了。”
一個惦記著管家,一個惦記著私房,還要塞個丫頭進來。補缺,補誰的缺?難不成還想一進來就撈個一等丫頭?
拿著本屬于我的東西,跟我講條件,不黑你黑誰。
“嬤嬤的心意我領(lǐng)了,你那丫頭,看著就不俗,你舍得讓她伺候人,我還舍不得那。”
“生在奴才這樣的人家,她本就是個伺候人的。況且伺候的是四爺和奶奶,多么的體面。她過來,奶奶身邊也多個自己人……奶奶陪嫁的東西,隨手要用,正好讓她在奶奶跟前,奴才也能騰出手來,幫奶奶管別的事。”
這是要她女兒接班,掌管鑰匙了。
“嬤嬤不用說了,你那丫頭,我單獨送她一份銀米,不用進來當(dāng)差。過些天配個小廝,我還送她嫁妝。還是嬤嬤替我掌管著東西,才穩(wěn)當(dāng)。”
荀卿染歪在榻上,閉目養(yǎng)神。
“這是鑰匙,奴才……”佟家的磨磨蹭蹭的從衣襟里摸出一串鑰匙來。
荀卿染暗自冷笑,故意道:“嬤嬤這是做什么,敢是不愿意替我操心?”
麥芽從外面進來,早一把將鑰匙搶在手里,“還有奶奶的嫁妝單子,咱們的賣身紙。嬤嬤也是奴才,把著有什么用。要偷偷賣了咱們不成?那里可有嬤嬤一家的身契?嬤嬤是不是打算帶了自家的身契,拐了奶奶的嫁妝逃走?”麥芽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