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灰姑娘
來訪者竟然是章清芳。
她一進門就微紅著臉道歉:“對不起……今天這事都怪我,要是我沒在路薇面前提你會做舞衣的事,就不會鬧成這樣了……”
夏錦年一笑:“你不用這么自責吧,如果她真想找我做舞衣,不從你這里聽說,也會從其他人那里聽說,結果都一樣。”
“可是……”章清芳欲言又止,低頭搓衣角。
謝依曦最討厭人說話吞吞吐吐了:“可是什么,你倒是說啊,真是急死人了!”
她一催,章清芳更窘,憋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心里還是過意不去,你們……有沒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說著不等她們回答,她又急急道:“我手笨,做舞衣的事幫不上忙,但是替你跑腿買東西的事還是可以干的,或者專業性不太強的作業,我也可以幫你寫,這樣你可以省點時間……”
她越說聲音越小,好像覺得自己的提議很不合時宜。
事實上聽她說話的兩人還真是被她給囧到了,謝依曦心直口快地問:“你跟路薇在一起的時候,她經常指使你做這些事?”
章清芳臉一紅,含糊道:“也沒有吧,有些事是我自己愿意做的。”
謝依曦很懷疑地看著她:“你舉個例子來聽聽。”
章清芳的聲音輕得簡直讓人聽不見:“比如早上起來叫醒她,替她占位帶飯,有時幫她洗下衣服這些本來就是順手的事情。”
謝依曦又問:“那她幫你做過什么事?”
章清芳支吾了半天:“她有說過,我要想找她借衣服,只管開口,不過……我沒她那么好的身材,她的衣服我肯定穿不下……”
夏錦年與謝依曦面面相覷。
好吧,盡管她倆也經常喊,幫我帶飯,幫我收衣服,但那都是在自己騰不出空或是偶爾犯懶的時候,而且不可能一直是單方面的付出或索求,常常是你幫我干這個,我幫你干那個,不像章清芳那樣,都快卑微成路薇的貼身傭人了。
夏錦年扶額:“你不覺得你們這種相處方式,有點不對勁嗎?”
章清芳不太確定地說:“還、還好吧?我沒怎么跟其他人相處過。”
謝依曦更直接,揮揮手道:“絕對不正常!她這哪是拿你當朋友啊,簡直拿你當傭人!我說,這里沒什么要你幫忙的事,你還是趕緊回去跟她絕交吧。”
章清芳壓低了頭,盯了一會兒鞋尖:“對不起,打擾你們了,我……我先走了……”她聲音里帶上了一點哭音,轉身跑了。
謝依曦大為汗顏:“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夏錦年看她一眼:“你以為呢?”
“可是我沒說什么啊!”謝依曦糾結道,“不就是讓她跟路薇絕交嗎?那種一直在利用她的朋友要來干嗎啊,還不如狐朋狗友呢!”
墨鳳在空氣里顯出身形:“說不定她覺得很好,你管得著嗎?”
是啊!總比沒有朋友,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仿佛被全世界遺棄了一樣要好。
夏錦年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什么。
接下來的兩天,她簡直忙得焦頭爛額,上課的時候在做玫瑰花蕾,下課的時候也在做玫瑰花蕾,就連吃飯走路都在爭分奪秒地做,睡眠時間更是被壓縮到了四個小時,最后發現還是趕不及,就把謝依曦和墨鳳都拖來一起做,甚至連杜銘來問要不要幫忙時,她都沒有客氣拒絕,把能征用的壯丁都征用了。
再后來,謝依曦做出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她把歷史系暗戀墨鳳的女生都找了來,告訴她們幫忙做玫瑰花蕾最多最好的人,將有機會得到墨鳳的邀請,與他一起共進晚餐。
最讓夏錦年大跌眼鏡的是被出賣的墨鳳一改往日的挑剔別扭,居然沒有生氣,還大贊謝依曦這個主意出得好,因為他做玫瑰花蕾已經做得煩透了,而且有機會出去吃,對他來說是件幸福的事,至于和誰一起,這個問題遠沒有吃什么重要。
結果當然是任務超時完成,前后一共只花了三天時間,需要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蕾就做完了,盡管有些做得不夠好,但夏錦年稍微加工一下也就勉強可以用了。
這件事在學園里太過轟動,路薇很快就知道了,再一次被氣得差點吐血。
她不相信墨鳳真的同夏錦年是情侶,證據就是謝依曦出的那個餿主意,沒有哪個女孩愿意自己的男友邀請別的女孩一起共進晚餐吧?可他們要不是情侶,墨鳳為什么同她走得那么近,甚至愿意幫她做這種丟臉掉份的事?
路薇百思不得其解,后來輾轉聽說了考古系那邊流傳出來的小道消息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倆就是傳說中的青梅竹馬啊!
那就不要緊了,因為青梅竹馬往往就是勞燕分飛的代名詞,兩個人熟到連對方小時候干過什么糗事都一清二楚,還能有什么神秘感和因距離而產生的美感?所以青梅竹馬在一起,多半是出于長久以來形影不離的習慣,而不是相互喜歡。
路薇頓時又放心起來,她目前頭痛的事情只剩下一件了——
怎么才能讓墨鳳邀請自己參加圣誕舞會!
經過深思熟慮之后,路薇覺得想讓墨鳳邀請自己參加圣誕舞會,就要先讓他注意到自己,發現自己對他的好感,這就需要近距離接觸。
為此她擬定了三個計劃,準備一個失敗就繼續另一個,但以往的經驗讓她很自信,覺得如果運氣好,頭一個計劃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地成功,三個計劃都失敗的幾率簡直等同于零。
計劃一
執行時間:12月17日
執行地點:學園圖書館
路薇盤起頭發,素雅淡妝,帶著一身知性氣息出現在圖書館,準備等著墨鳳出現,然后走過去告訴他,他要借的書是自己急需的,問他能不能讓自己先借。
男生一般都比較有風度,不會輕易拒絕女生的合理要求。書借到手后,為了表示感謝她就可以順理成章地請他出去喝茶,其間恰到好處地表現出對他的好感,再聊起圣誕舞會,委婉地提及自己還沒有接受別人的邀請,給予他充分的暗示和鼓勵,讓一切水到渠成。
但,現實是,路薇在圖書館里坐了整整兩天,生怕錯過墨鳳,連吃東西上廁所都忍著,還被四五名男生以類似的借口接近,才發現了墨鳳似乎不是勤奮刻苦的學生,根本不上圖書館的事實。
沮喪之下,她破天荒地扔掉了自己一向自傲的矜持,偷偷跟蹤了墨鳳一回,發現這家伙不上圖書館,而是去校外的租書店。猶豫了一下后,她跟了進去,等到墨鳳抱著一堆漫畫去交押金時,她就迎上去攔住了他:“不好意思,這套漫畫我等了很久,非常想看,請問你可不可以讓我先借?”
她目光里滿含著深情期盼,望住他深邃如黑晶的眼,然后——
墨鳳扔錢給老板,轉身就往外走:“不行!”
如果說十個男生里九個有風度,他就是最沒風度的那個。
拒絕就拒絕,需要說得如此響亮,如此堅決,如此理直氣壯嗎?
路薇如遭雷殛,呆立了半天,才捂著臉淚奔出去,花了半天時間勉強修復了一下受損的自尊心,開始繼續下一個計劃。
計劃二
執行時間:12月21日
執行地點:學園食堂
路薇扎著馬尾辮,一身清新可愛的鄰家女孩裝扮,在食堂人最多的時候,抱著飯盒去排隊打飯。
其實設想中的完美過程,該是她惶然無助地立在洶涌的人潮中,而后墨鳳有如傳說中解救公主的圣騎士一般,帶著耀眼的光芒出現在她的面前,用傾慕的目光,溫柔地注視著她,請求幫她排隊占位。
不過,轉折來了。
鑒于墨鳳昨天沒有風度的惡劣表現,路薇對以上幻想不抱任何期望,她只能自己先排隊打好飯,再走到墨鳳坐的桌邊,帶著甜美的笑容問他:“別的地方都沒有位子了,我坐在這里可以吧?”
這次墨鳳居然揚起臉沖著她笑了,然后說:“可以啊!”
路薇感動得都快淚流滿面了,立刻坐了下去,誰知她還沒來得及說謝謝,墨鳳倒站了起來,抱著飯盒直接揚長而去。
她再次如遭雷殛,想了半天都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就這么招他厭呢?
其實不是墨鳳特別討厭她,故意給她難堪,而是她很少在食堂里吃飯,不知道每回有女生在墨鳳吃飯的時候,試圖坐到他身旁都會被他這樣對待。而男生坐在他身旁會跟著變成眾人注目的焦點,連吃飯都感覺不自在,因此無論食堂里人擠得多滿,他身旁永遠沒有人坐,久而久之,這已成了不成文的規矩。
第二次計劃失敗,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路薇深受打擊,兩天后才緩了過來,決定破釜沉舟,最后再來一次,她偏不信,還能再失敗一次?
計劃三
執行時間:12月23日
執行地點:學園籃球場
路薇頭一次看見墨鳳就是在籃球場上,她還記得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后,她路過籃球場,看見一群女生坐在場邊興奮私語,滿眼里閃的都是傾慕和歡喜的光,她起初還覺得她們有些膚淺,怎么像高中女生一樣,總喜歡那些打籃球的男生,然而當她聽見滿場歡呼,看見那些女生們突然歡跳起來的時候,她回頭望了一眼——
那是一個三分球。
籃球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干凈利索地落入了籃筐。
讓路薇幾乎屏住了呼吸的不是這個漂亮的進球,而是那個躍身在空中的男生。
他身材挺拔頎長,投籃的姿勢優雅中蘊藏著極為含蓄的爆發力,讓人只是淡淡一瞥,就能被那種韻動灑脫的美攝住心魂。
路薇當時就在心里驚贊了一聲,隨后看見他落地,不經意地轉過臉來。
陽光有如熔化的碎金一般傾灑在他的發上,他微微勾起唇,淺淺一笑。
就這一眼,她立刻感覺整個世界在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聲音和色彩,唯有他才是最清晰和真實的存在……
“墨鳳!墨鳳!”
路薇從回憶中醒過神來,望了一眼守在場邊歡呼的幾名女生,唇邊泛出了一抹苦笑。
那天不也是這么個樣子嗎?
她根本都不用去費心地打聽墨鳳的名字,因為女生們都已經喊了出來。
立在林蔭道旁望著籃球場,她在心里暗暗計算,該在什么時候,用什么樣的姿勢假裝摔倒才算自然,而且還要摔得楚楚可憐卻又不見狼狽。
她甚至為了這個計劃,不怕冷地穿了呢格短裙,長至膝蓋的純棉筒襪,就指望著摔倒在地時膝蓋能被擦破,最好流點血,有真實的受傷效果。至于受傷后會不會留下疤痕這種原先她認為比天還大的問題,在這個計劃開始實行時都變成了無關緊要的小問題。
她現在只關心墨鳳到底什么時候會把三分球投歪,她需要預先洞悉,然后恰到好處地趕到籃球場邊被那個球撞中。如果沒撞中的話就假裝受到驚嚇,然后再摔倒受傷,這樣墨鳳總不好意思不把她送去校醫室上藥吧?
預想仍然是很完美的,但結果是她吹了整整一個小時的冷風,凍得一個勁兒打哆嗦,直到墨鳳打完球離開都沒有把計劃順利實施。
不!絕對不是她沒把握住那轉瞬即逝的機會,而是墨鳳壓根就沒有給她機會!
他一場投了十六次三分球,全中!
回到宿舍,路薇裹在被子里一個勁兒地打著噴嚏,好像偷雞不成蝕把米,沒有成功地吸引墨鳳的注意力,還被凍感冒了呢!
她頹喪至極,抽了張紙巾擤擤鼻子,順便對章清芳喊:“你出去幫我買碗剛出鍋的云吞面,再順便帶點感冒藥回來吧,記得快去快回,別讓面涼了。”
章清芳正在專心致志地溫習功課,聽見她這么說,剝了顆糖塞入嘴里:“我有點忙,你還是自己去吧。”
路薇的雙眼霎時就睜大了,感覺訝異至極,這還是章清芳第一次拒絕她的要求呢!
她緩了緩神:“我感冒了很不舒服,再說外面太冷,我不想出去,還是你替我跑一趟吧。”
章清芳心不在焉道:“這么冷的天,你穿這么少當然會感冒,多喝點熱水就好了。”
路薇的臉色有點難看:“你到底去不去啊?”
章清芳轉眼看看她,面上有一瞬間的遲疑掠過,但最后還是搖頭道:“對不起,很冷,我也不想出去。”
路薇怔了半天,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
這個世界到底怎么了?從前人見人愛的她,這幾天努力了好幾回都沒能讓墨鳳正眼看她,緊接著又是原來對她唯唯諾諾、言聽計從的章清芳忽然一改常態,拒絕了她的要求。
難道是因為這幾天忙著執行計劃,沒顧上理會章清芳,她生氣了?
這個念頭剛在路薇的腦子里出現,就被她否定了。她覺得這個想法荒唐極了,章清芳怎么可能會生氣!
路薇回過神,認真打量了章清芳兩眼,忽然覺得她真的跟從前有些不一樣了,但到底哪里不一樣,路薇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因為她從來沒有認真看過章清芳的樣子,只記得她是一個打扮土氣、言行畏縮的女孩。
“你——”路薇剛想問個清楚,宿舍的門就被人敲響了。
來人是路薇此刻最不想看見的夏錦年,而且很意外,她居然是來找章清芳的。
夏錦年問:“清芳,你現在有空到我宿舍里去一趟嗎?”
“有空。”章清芳立刻就扔下書出去了。
路薇吃驚地微張了口,半天都沒合攏,過了一會兒夏錦年又探頭進來:“差點忘了問,前天送來給你的舞衣你試了沒有,要是有不合適的地方你盡早說,現在還來得及改。”
提起這事路薇就郁悶,她認真數了那裙擺上的玫瑰花蕾,九百九十九朵,一朵都沒有少,而且舞衣做工考究,非常合身,顏色也很襯她的皮膚,就算她想挑剔也挑不出什么差錯來,然而問題是玫瑰舞衣已經有了,她的小王子在哪里?
路薇不情不愿道:“試了,還行吧,不用改了。”
“那好,我走了。”夏錦年立刻閃身消失,還順便替她帶上了門。
路薇看著空蕩蕩的宿舍,滿腔郁氣無處發泄,只好抓起枕頭往門上扔去——
討厭!這些人簡直太可惡了!
308宿舍。
章清芳怔在那里,不敢置信地望著桌上那件白色舞衣,好半天才興奮道:“這,這是給我的?真的是給我的嗎?”
夏錦年微微地笑了:“我看時間還來得及就順手做了,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去試試吧。”
可是……
章清芳還在發怔,白色的蕾絲公主裙哎,真的是給她的?她有種做夢的感覺!
謝依曦在旁邊輕推了推她:“別發呆了,去試下。”
“我……”章清芳猶豫了一下,剝了顆糖塞入嘴里,平靜了一下情緒才拿了舞衣去試。
好半天,她都沒從浴室里出來。
謝依曦等不及了過去拍門:“你好了沒有,換件衣服而已,怎么這么慢啊?”
浴室的門被打開了,但是章清芳還躲在門后,只露出張微紅的臉來:“肩膀好像太露了,我不好意思出來。”
“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這里又沒有其他人,快出來我看看。”謝依曦不由分說,伸手就把她從浴室里拽了出來。
章清芳低著頭垂著眼,手足無措地喃喃道:“舞衣很好看,也很合身,可是我身材不好,穿著肯定不好看……”
話到一半,她覺得宿舍里靜得詭異,悄悄一抬眼,發現夏錦年和謝依曦都在認真打量她,于是越發無措起來。
“不錯。”夏錦年終于出聲了,走到她身旁將舞衣腰間的布料拈起來再往里掖了掖,“你的身材比我想象得還要好,腰圍這里我做得有點松了,還要再收一下。”
謝依曦更直接,一把扯掉她鼻梁上架的眼鏡,再把她扎好的頭發揉散開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走,出去配副隱形眼鏡,再把頭發剪短。”
隱形眼鏡她勉強還可以接受,但是留了十年的頭發要剪掉?
章清芳頓時慌了,退了兩步道:“不……不要了吧……我覺得長發挺好的,用不著剪了,真的!”
最重要的是厚密的長發能帶給她一種心理上的安全感,好像躲在長發后面,別人就看不清她那平凡到堪稱丑陋的容貌了。
夏錦年贊同謝依曦的建議:“還是剪了吧,剪了清爽點,你先把衣服換了跟她出去買眼鏡剪頭發,我趕一下,等你回來應該能把舞衣改好。”
她們,好像是認真的!
章清芳看看夏錦年,再看看謝依曦,最后低頭看自己身上那件漂亮到她舍不得脫下來的舞衣,心情復雜地剝起糖果來。
一顆,二顆,三顆……
就在謝依曦快憋不住催她時,她揚起了臉道:“好吧!”
古板難看的眼鏡摘掉了,厚密到令人感覺邋遢的長發被削薄剪短,過于雜亂的眉毛稍稍修飾過了,蒼白的臉頰和雙唇也因有了淡淡胭脂的裝點,透出了一抹自然的緋紅。
章清芳站在鏡子前面,吃驚地盯著鏡中的自己。
這是她嗎?
鏡中的女生穿著一襲白色的蕾絲公主裙,半露著圓潤的肩頭,沒有路薇那樣細致精巧的五官,也沒有夏錦年那樣清新如露的氣質,卻另有一種英挺飛揚的明潔神采,絕對不是往昔那個灰暗畏縮,沒入人群就能轉眼消失其間的她!
章清芳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
每個少女都有一個公主夢,即便是她這樣外表和內心一樣灰暗的女生,也曾幻想過自己身著精美華麗的裙裝,站在金碧輝煌的宮殿前,看著心愛的王子穿越晨曦,踏過暮色,鏗鏘行來。
可是對她這樣的人來說,夢想與現實之間,隔著可以用光年來計量的鴻溝,根本無法跨越,因此她深信鏡中的那名女生,只是幻覺一般的存在,這一切不可能是真的!絕對不可能是真的!
謝依曦倚著墻問她:“別發愣了,到底怎么樣?”
“我……”她慌亂起來,“我覺得這身舞衣你們還是自己穿吧,不適合我,真的,一點都不適合我。”
夏錦年微皺了眉:“為什么這么說,我覺得很好啊,最好再搭一兩件水鉆的首飾,還要一雙白色的舞鞋。”
“不,我是說……”章清芳往嘴里塞了顆糖才稍稍鎮定下來,“這件舞衣給我穿是糟蹋了,一定有更合適它的人,何況我都沒有舞伴,也不會跳舞,就算穿著去參加舞會,也只會惹人笑話。”
她說著說著就低了頭,其實她舍不得脫掉這身舞衣,但更怕這一切只是一個美好的夢。夢醒來,她就如同聽見了午夜鐘聲的灰姑娘,發現身上穿的華麗舞衣,其實是又臟又破的舊衣裳。
這種打擊會很致命!
她狠狠心就去脫身上的衣裳,如果她今生注定只能是灰姑娘,那還是盡早讓這種不切實際的公主夢消失好了!
謝依曦有點恨鐵不成鋼了:“衣服會咬你啊,你連穿一下都不敢?”
章清芳低著頭沒說什么。
夏錦年輕聲嘆息:“你就沒想過,一切其實都是可以去嘗試改變的?包括你的外表和給別人的印象。”
章清芳一怔,脫舞衣的速度緩了一些。
“這世上沒有人是完美的,但是自信的人盯著自己的優點看,自卑的人盯著自己的缺點看。”夏錦年認真道,“你就是總盯著自己缺點的后者,久而久之習慣了,你覺得別人會這樣看你,會那樣看你,你就下意識地強迫自己去扮演別人心目中的你。其實你干嗎不跳出來,做你自己喜歡的你,不要去在意別人的看法?”
章清芳無奈道:“很難不在意的。”
“大概吧,因為說的總是比做的簡單。”夏錦年微微一笑,接過她換下來的舞衣,“舞衣先替你保管著,你要決定參加舞會了就過來拿吧,至于沒有舞伴的問題……”
她看了看謝依曦:“也許我們可以附送一位?”
謝依曦一愣,隨即笑起來:“是啊,也許。”
章清芳不知道她們在打什么啞謎,最后還是沒有拿那舞衣就匆匆離開了。
謝依曦倚在門邊望著她遠去的背影:“你有沒有覺得,她最近有點變了?”
夏錦年想了想:“有一點吧,她最近不常跟路薇在一起,說話聲音比從前大了點,也沒有那么靦腆害羞了。但這是指平時的正常接觸和溝通啊,一到真正需要改變的時刻,就比如剛才,她還是會緊張自卑。”
謝依曦點頭:“我也是這種感覺。”
她說著就去關門,不想看到章清芳又回來了,低著頭站在門外,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又回來了。我就想問一下,你們真的能替我找到舞伴嗎?”
夏錦年和謝依曦對望了一眼,相視一笑,異口同聲道:“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