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煙心中明白，莫鏡明是將她又推了出去，只得轉頭示意汝殊，讓她出去代爲答話。
便隨之又對莫鏡明道：“你都稱她爲三娘了，難道就可以坐在這對她的到來視若不見？”
“我當然不至於視若不見。”莫鏡明不屑的笑道：“但我還就是坐在這裡不動，她又能將我怎樣？”
染煙無奈，只得自己起身走向門口迎候。
潘菀帶著一個丫鬟，慢吞吞的走上樓梯，丫鬟的懷中抱著一件長長的什麼東西。
染煙向潘菀道了個萬福：“不知三夫人今夜到訪，染煙有失遠迎了。”
潘菀淡淡道：“起來吧，不必多禮，就你一個人在屋裡嗎？”
“哦，鏡明也在，三夫人裡邊請。”
三夫人潘菀的眉頭不易察覺的跳了一下，緩步邁進了廳堂。
莫鏡明坐在桌旁，靜靜的注視著潘菀：“三娘是稀客啊，我和染煙搬到蕙昕苑這麼久了，三娘還是第一次登我們的門呢。”
“怎麼？鏡明少爺不歡迎嗎？”潘菀依舊是那副清淡從容的表情。
“豈敢，豈敢。”莫鏡明笑道：“三娘有什麼事，派個人過來知會一聲，我和染煙自當去三娘那裡拜侯，又豈敢勞三孃親自登門呢。”
潘菀也笑了一下，但笑容瞬間即逝：“我沒有什麼事。”潘菀說道：“只是有一樣東西，想送給染煙姑娘。若是單叫個丫鬟拿過來，只顯得我輕慢，有失禮數。所以我才親自過來一趟。希望不至於打擾到你們小夫妻倆。”
“三夫人說哪裡的話，快請這邊坐吧。”染煙在潘菀的身後，直朝莫鏡明使眼色。同時口中還在說道：“我再叫汝殊去給三夫人沏一杯茶來。”
“不必了。”潘菀阻止汝殊道：“我口笨嘴拙，不善意和人閒聊，所以還是開門見山吧。”
潘菀說著，朝身邊的丫鬟輕輕的擺了一下手，丫鬟當即走到桌旁，將懷抱
的東西小心翼翼的放到桌上，並當著衆人的面，打開那包裹東西的藍綢。
一張樣式古雅的長琴出現在衆人的眼前，潘菀指著琴對顏煙道：“這張琴是我當年嫁入莫府的時候，老爺花得大價錢購得送我的，陪伴我已經二十餘年，現在我年紀大了，也沒有什麼閒心撫琴了，與其閒置著，還不如轉送給你這位莫府新進的少夫人，也算對你上次孝敬我的投桃報李吧。我曾聽說你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擅撫一手好琴，你做女兒的，想必也學得了你孃的曲中仙妙，將這方古琴轉送給你，讓它尋得善曲之人，又是咱們莫府少夫人，也不枉它陪伴我二十餘年。”
“三夫人。”染煙驚愕道：“此琴如此貴重，染煙怎可受得起，既然它已陪伴夫人二十餘年，又是太師送給三夫人的成親之禮，染煙就更不敢奪人所愛了。三夫人的好意染煙心領，古琴還是請三夫人帶回吧。”
潘菀面上浮出一絲苦笑：“讓我帶回，也只是將它束之高閣，令它蒙上層層灰垢，那豈不是暴殄天物，何況每每面對蜘網塵灰，未免觸景傷情，感嘆年華如逝水，既空了絃音，也空了自己的心，還不如爲它另覓良主，讓它不至於像我一樣枉自蹉跎，面壁悠嘆。鏡明少爺，你也說一句話吧。我潘菀的這方古琴，你們到底是收得下，收不下？”
莫鏡明面呈尷尬之色：“三娘你這又是何苦呢？”
“不是何苦。”潘菀正色道：“每個人都希望覓得一個好的歸宿，就算是一方琴，亦是一樣，它若有靈知的話，也希望遇到一個懂它，善用它，珍惜它的人。我不過是想成人之美罷了。”
莫鏡明緩緩站起身，走到古琴跟前，用手指隨意的撥弄了兩下，琴絃發出婉轉卻不失渾厚的音符。
“好琴，真是一方好琴。”染煙忍不住驚歎道。
莫鏡明點點頭：“的確是一方難得的好琴，這樣吧，三娘，我和染煙願意暫時代爲收存，三娘什麼時候想
要取回，隨時都可以來蕙昕苑，可以嗎？”
潘菀沉思了片刻，終於微微頷首道：也罷，反正琴我是給你們擱下了，也決計不會再來取回，你們覺得是代爲收存也好，是推辭不過也好，總之從今往後，這張琴就是染煙姑娘的了。對了，它還有一個名字，叫素手墨香琴，好好的保存它吧。”
說吧，潘菀轉身便離去。
“三娘請留步。”莫鏡明喚住了潘菀道：“三娘將古琴送給我們，不知是否徵詢過我爹的意思，畢竟這是我爹送給三孃的物件，若我爹不同意相贈，我和染煙又豈敢收下。”
“鏡明少爺請放心，我自然是先就問過了老爺的意思，纔敢來贈琴。別說你們。”潘菀停了停才道：“這莫府中又有哪一件事，是我敢擅自作主的？”
隨著潘菀的離去，屋內衆人皆陷入沉默。
染煙過了好半天，才踱到莫鏡明的身邊，也深深撫了一下古琴。
對莫鏡明說道：“今兒可是你作主收下的，別到時候又怪我貪圖你們家的財務。”
莫鏡明重重的嘆息了一聲：“是我作主替你收下的，那是因爲潘菀起了心要送你，難道你就有法子拒絕她嗎？”
染煙搖了搖頭：“可是我真的弄不懂，她爲什麼送我如此貴重之物，她又是圖謀的什麼。”
莫鏡明不置一詞，隔了一會才道：“以你的聰慧，何必明知故問。”
“明知故問？”染煙反問了一句，又接著道：“什麼叫明知故問呢？三夫人突然跑來送琴，我根本就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你不願意說給我聽也就罷了，何必趁機陰陽怪氣？”
莫鏡明擡眼看了染煙一下，再次將手指撫上了琴絃，在琴絃上輕攏慢捻了幾下，隨著琴音的緩緩響起，莫鏡明悠悠道：“高山流水知音何覓！”
染煙蹙了眉頭：“高山流水的知音。你不會是說那性格冷淡的潘菀，會將我視作她的知音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