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姐姐這裡果然還沒有牀單被褥，如果姐姐不嫌棄的話，先用妹妹從自家帶來的將就一晚如何？”採墨進屋後，徑直走到牀邊放下包袱，並順勢坐在牀沿，開始動手解包袱。
“你，你怎麼知道我這裡什麼都沒有？”染煙狐疑地跟著進屋，將燭臺放在桌上。
“下午姐姐入住進來，我看見了呀。”採墨道，“我也是入了宮才知曉秀姿宮重開，很多事兒都混亂著呢，聖上剛剛登基不久，日日忙著處理剛接手的朝政，哪有心思管咱們秀姿宮，那些辦差的內官，沒有皇上發話，他們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懶得理咱們秀姿宮，所以生活起居啊方方面面，少不得得咱們自己想輒，要不日子可怎麼過下去。”
採墨說話間，已將包袱中的牀單被褥打開，招呼染煙道，“來，姐姐，咱們一起鋪牀。”
“你倒是想得周全，怎麼還從自己家帶了被褥？”染煙一邊幫忙一邊問道。
“我娘捨不得我，所以臨行前特意連夜縫製了一牀，唉，我娘縫製了一夜，也掉了一夜的淚，想起來，我這心裡就酸酸的。”
“那你借給我用，豈不可惜了你孃的心意？”
“姐姐明兒去找小實，他是負責安排咱們秀姿宮用度的，等姐姐有了用的，再將我的還我便是。”
“多謝你了，沒有你，我今晚都不知道怎麼過。”
“姐姐別客氣，咱們都是入宮選秀的，我自覺姿色平庸，恐怕能被選中的機會不大，若姐姐有幸被皇上選了，懇請皇上發話，改善一下咱們秀姿宮的膳食就行，天天青菜淡飯，長此下去，姐妹們還不吃的腸子都青了？”
染煙失笑，“誰選得上選不上，那可說不準，全憑皇上的一念之差。”
“總之吧。”採墨拍了拍鋪好的被褥，“我娘說一入宮門深似海，咱們姐妹間若不互相幫襯，還有誰管咱們的死活。”
“對了。”採墨從懷中取出一個紙包，“我瞧姐姐好像也沒吃晚膳吧，我偷偷的藏了一個饅頭，姐姐若是餓了，將就拿去充飢便是。”
“你有心了。”染煙推卻道，“我不餓，你自己留著吃吧。”
“嘻嘻，姐姐怎麼知道我是給自己留的？”採墨故作神秘狀，“姐姐有所不知，秀姿宮配送的飯菜不但沒油水，量也少得厲害，我剛來的時候，每天到半夜都會餓醒，所以乾脆用膳時不全部吃完，藏下一個饅頭，等半夜餓了再吃，就不會難熬天亮了。”
染煙哭笑不得，秀姿宮的生活怎麼聽上去比貧民窟還悲慘，難怪採墨滿心巴望改善膳食了。
“不過我今日吃得很飽。”採墨拍著自己纖瘦的腰身，“所以姐姐儘管拿去吃，萬一明早膳房還沒送來姐姐的那份，姐姐也好有力氣去找小實。”
“小實很難找嗎？”
“小實不難找，可他一天只來秀姿宮晃一趟就不見了，咱們又不得出秀姿宮，姐姐得撐到小實來，揪住他讓他給趕緊解決，否則他一走，又不知道拖到什麼時候才辦事兒了。”
送走採墨，染煙猛然想起來，採墨的眉眼實在跟衿霄有幾分相似，儘管細辨之下，兩人還是有不少差別，卻不曉得爲什麼，一種說不出的相似感，讓染煙心裡變得疙疙瘩瘩的，很是不舒服。
望著桌上的饅頭，染煙終究沒有沒動，人心險惡她已經歷過一次了，不想第二次再栽進同一個坑裡，儘管採墨與衿霄根本不生於同一時代，她也無法不滿懷戒備。
染煙合衣躺了，採墨的被褥散發著和她身上類似的淡淡的甘草香，香氣及被褥的溫暖讓染煙逐漸安寧下來，她翻了個身，期望明天的日子能好過點。
桌上的蠟燭不知何時燃盡，在一隙微風中“噗”的一聲熄滅，隨著屋子陷入黑暗，一輪慘淡的月光也透了進來，如霜似雪猶外寒。
染煙沒料到，好不容易等來小實，小實會被這麼多秀女團團包圍。
秀女們七嘴八舌的提著要求，還有人往小實手中塞著碎銀珠寶等物，以期小實能看在錢財的份上，先給自己辦事。
染煙徹底傻眼了，別說她是身無分文被帶進宮來，便是有銀兩她也絕沒想過，連跑腿的小宦官都還要收受賄賂纔給辦事。
正愁得不知如何是好，肩膀忽然被人輕輕拍了一下，扭頭一看，卻是採墨。
“姐姐爲何不上前，偏是在此發呆？”採墨問道。
染煙用眼神示意，“圍上去有用嗎，沒有可賄賂的錢財，說了不等於白說？”
採墨頓時變得分外遲疑，尷尬道，“姐姐竟沒有帶任何財物就進宮了？可惜我從家裡也沒帶幾件來，恐怕幫不上姐姐什麼……”
“不必了，昨兒你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了，我可不想欠著你的人情，又欠你的錢財。”染煙說罷，蹙眉又看了一眼被秀女們包圍的小實。
“皇上駕到！”染煙突然不知哪兒來的勇氣，大喝了一聲。
這一聲大叫，頓時嚇得院子中的諸人渾身哆嗦，紛紛慌忙朝宮門方向俯身跪拜，連採墨也愕然的瞪著染煙，雙膝直往下軟。
染煙不顧採墨的驚愕，撇下她徑直繞過衆秀女走到小實跟前，低聲道，“皇上沒來，起身吧。”
小實擡起身子四下張望，果然未見聖上的龍蹤，當即跳起來衝著染煙罵道，“假傳聖駕，你是不是活膩了？”
“如果聖上真的駕臨，就不是我而是你活膩了。”染煙冷聲道，“且不提秀姿宮缺這少那，皆因你辦事不力之故，單就說你私下收受秀女們的賄賂，被皇上撞見，一頓血肉模糊的板子總是跑不掉的吧。”
“你，你到底想幹嘛……”
“姐妹們！”染煙環顧四周大聲道，“這個小奴才收受我們的錢財，還要剋扣我們的配給，令我們吃不飽也住不暖，難道你們就甘心受他欺負？要知道你們中的某些可是未來的娘娘，憑什麼要放棄尊嚴討好這麼一個貪婪、毫無廉恥、不男不女的東西。”
“你，你血口噴人，我何曾剋扣秀姿宮配給？”小實氣得指著染煙的鼻子叫罵，“反了，你還想反了天是不是？”
“我血口噴人？那好，你帶我去見顧公公，我倒要親自問一問，秀姿宮的配給每個秀女到底是幾兩銀子，憑什麼頓頓青菜淡飯，連牀被褥都沒多的。”
“顧公公？你以爲……”
“皇上口諭！”小實的話還未罵完，門外忽然又響起一聲宣號，說曹操曹操到，染煙心中暗笑，顧公公真的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