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薛炎所猜測的那般,楊震確實是在有所算計的情況下才驟然對蕭然痛下殺手的。
適才,幾乎所有人都被場中楊震與蕭然的比斗吸引了全部心神,卻只有他發現從另一邊過來的依仗人馬,正是萬歷皇帝自他處經過這兒。
雖只是一瞥間,楊震心中已閃過了一個念頭。既然之前如此忍讓換來的只是其他人的排擠與針對,甚至讓蕭然變本加厲,那他索性就放開手腳,讓那些家伙知道自己的厲害,既無法叫人敬與愛,那就叫人畏懼吧!而且他相信,只要自己露了這一手,勢必會惹來天子的注意,從而不致因此受到宮中規矩的嚴懲。
所以接下來,楊震就沒有再手下留情,不但沒留情,反倒是全力以赴,下手更是狠辣之至。只在眨眼之間,就已重創蕭然,使其難免終身殘廢。
楊震這一下也確實是賭對了,在兔起鶻落間,他施展出了畢生所能,不但震懾了在場眾人,也惹得萬歷駐足觀瞧,滿眼的驚嘆之色。要知道萬歷此時十三四歲年紀,正是少年人正是仰慕英雄的時候,親眼見到楊震的英姿,自然會叫他目眩神馳,既而心下折服。
而當他看清楚出手破敵之人竟是楊震時,心下對他的敬佩之意就更重了幾分。實際上,自楊震被調到宮里之后,因為萬歷平日里實在太過繁忙,再加上楊震又變得泯然眾人,所以天子倒是漸漸將他給忘了。
雖然之前酒樓中的事情給萬歷帶來不小沖擊,可終究是數月之前的事情,萬歷總會漸漸淡忘的。可現在,再次親見楊震那凌厲而充滿殺傷的攻擊,卻叫他重新記起了之前種種,從而再次生出要用他的心思。
隨后,萬歷見到辛淮等人欲要拿楊震定罪,這才上前制止。他卻不知,自己的反應竟早就在楊震的意料之中。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萬歷只把眼在眾人身上一掃,隨后才問道,不帶太多的感情色彩。這正是作為一國君主所必備的強大氣勢,即便他心中已生出要幫楊震的意思,表面上卻依然不動聲色。
“啟奏陛下,這個侍衛居然以下犯上,重傷了副統領蕭然,奴婢正要命人將其拿下治罪?”辛淮趕緊第一個開口道,為的自然是占據個主動了。
他本以為皇帝在聽了這話后必然不會再管這等小事,不料這次天子居然對這等小事也生出了興趣來,竟看著楊震道:“楊卿,事實可是如此哪?”
“臣確實傷了蕭統領。”楊震并不否認這一點,但隨即又道:“但臣在與蕭統領交手之前就已有言在先,臣之所學,都是殺人傷人的功夫,一旦施展出來,就是臣自己也難以控制,故而若這位公公要將臣拿下治罪,臣是萬難接受的。”說罷,便伏下身去。
“是這樣嗎?”萬歷瞇起眼睛看向面前的其他人,尤其是辛淮與薛炎兩個,現在這兒也就他兩人有資格與天子對話了。
辛淮有些愣怔地看著楊震,他
著實不曾料到這個年輕的侍衛膽子竟大到這個地步,在天子跟前也能言辭如此便給,為自己開脫。
而薛炎則是很快就接受了一個事實,今日想定楊震的罪怕是極難了,至少天子這一關他們就過不去。所以便低頭用不甚大的聲音道:“回陛下,確如楊震所言,之前他確曾說過這些話,不過……”
“既然如此,那就不該定楊卿之罪。朕知道今日是你們侍衛間相互切磋的日子,比斗嘛,總少不了有些損傷的,難道就因為他傷的是副統領就要定其之罪嗎?”萬歷突然擺手打斷了薛炎的話,然后又問道:“你們以為呢?”他問的自然就是辛淮與薛炎兩個了。
此時,辛淮也已瞧出了些端倪,看來天子是要保楊震了。雖然他對于楊震的所為很有些不滿,但終究沒有必要為此惹皇帝不高興,便低頭道:“陛下所言甚是,既然有言在先,自然不能以此定人之罪,是奴婢一時情急,亂了分寸。”
既然有辛公公率先表態,薛炎自然就更沒有猶豫的可能了,也隨后說出了相似的話,認為楊震無罪。
其他那些侍衛一個個也都是人精,見狀還不明白楊震是得了皇帝庇護的,頓時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同時還有些后悔之前沒能與他好好相處,拉些交情。若是早幾日里,當蕭然處處為難楊震時他們能與他攀上些交情,或許今后就有靠山了。
但之前他們除了嫉妒楊震的境遇外,可想不到這些,即便想到了,怕是也不敢因此得罪蕭統領,所以就只能錯過這么個大好機會,而使此刻也只能望洋興嘆了。
“謝陛下隆恩!”楊震卻沒心思去計較其他人的想法,而是很誠懇地朝皇帝磕了個頭,謝恩。雖然對一個比自己小上許多的人磕頭讓他很不適應,但為了在宮里有出頭的一日,他還是強迫自己做了。
“楊卿起來吧。”萬歷隨口說著,又把目光落到了依然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蕭然:“去幾個人,將蕭然帶去太醫院診治看看。”他稱一個為卿,一個卻是直呼其名,孰遠孰近自然是一目了然了。
就在幾名侍衛抬起蕭然欲走,萬歷也待離開時,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轉頭看向薛炎:“這傷的是禁軍侍衛副統領?”
“正是。”薛炎雖然不解皇帝為何再問此事,但還是趕緊回答道。
“他傷的可重嗎?”
“這……”薛炎心說這回傷的可不是一個重字能形容的,怕是一生都得躺在床上,不死都算是運氣了。但略一猶豫還是道:“怕是幾個月里是無法當差了。”
“那可不好哪,侍衛里的事情這么多,都由你薛統領一人擔著怕也忙不過來。”在略作沉吟之后,天子才看了楊震一眼:“這樣吧,既然是楊震傷的人,那蕭然今后的事情就交給他來做吧。”說完不待薛炎他們有什么反應,便已轉身離去。
這一下,可就讓所有人都愣住了。雖然皇帝口中
的意思似乎是想要懲治楊震,但事實上卻是在提拔于他,不然難道有這樣懲罰人的嗎?
但既然天子傳下令來,這些侍衛和太監自然沒有反對的辦法,只得口稱遵旨,再看楊震的神色就變得徹底不一樣了。
其實就是楊震此刻也略覺意外,他本以為皇帝最多也就幫自己擋下責罰而已,不想最終卻還被升了官,實在始料未及。但這畢竟是件好事,所以當他面對一些壯著膽子來向自己賀喜套近乎的同袍時,也只能以笑容相對了。
天黑之后,滿心郁悶的辛淮來到了馮保跟前,向自己這位干爹大吐著苦水。雖然辛淮年紀足可做馮保的爹都綽綽有余了,但太監圈里的上下關系一向如此,只有權勢大的人能當人的干爹,其他都是兒子。
“……干爹,事情就是如此。”在把事情經過都說完之后,辛淮又道:“陛下今日這么做實在是太也袒護了那楊震,兒子覺得這么做可不好,怕是會引起其他人爭相效仿,那宮里的規矩可就壞了。所以還請干爹你能出面勸一勸陛下……”他相信,只要自己干爹出面,天子必然會改變心意。
不想馮保在聽了他這話后卻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覺著其他人能效仿楊震做出此事來嗎?他們有這膽子和本事?還是說他們也能得陛下的如此庇護?嗯?”
“這……”辛淮聽得這話,一時張口結舌竟說不出話來,只能有些尷尬而忐忑難安地看著自己干爹,不知他為何也要袒護那個楊震。
“讓我告訴你吧,這事兒就是我出面也未必能成,陛下對楊震是有很大興趣的,絕不會因這點小事就處置他。而我,也不可能為這點事情就去與陛下力爭,惹他不快。”馮保的答案很是干脆,卻聽得辛淮一陣詫異。
馮保可沒有將自己想要利用楊震以掌握天子言行的事實說與自己這個干兒子知道的意思,只是一揮手道:“無論你能不能接受,都得接受楊震如今已深得陛下重視的事實。所以今后你沒事最好別招惹他,有事也忍讓著他,不然對你一定沒好處。去吧。”
干爹如此態度,反倒讓辛淮瞧出了些端倪來。但他也不敢再問什么,只好答應一聲,磕頭之后便退了出去。
待起離開,馮保才端起茶碗細細地品了一口今年新送來的杭州獅峰龍井茶,在品咂了一番后,才輕輕地笑道:“這楊震還著實有些膽色與本事。本以為他入宮后沒什么聲響未必能在短時間里派上用場呢,現在看來倒是小瞧了他。以陛下的心性來看,用不了多久,他這顆棋子就能在陛下跟前起些作用了。”想到這兒,他那一雙一直顯得溫潤如玉的眸子里就閃爍出了不一樣的湛然精光。
中午的答案:因為他們知道前一天,也就是今天是路人出生的日子,他們怕了,挖哈哈~~~
生日依舊穩定更新的路人求各種支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