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從天子那兒得了信物,楊震便沒了旁的顧慮,次日便趕去了武清伯府,想把案子的內情更深入地查探一番。他可不希望案子再這么一個勁地拖下去,自己可還是有不少別的正事需要處理的。
按著北京城東富西貴的格局安排,作為朝廷權貴的武清伯府自然是在城東,而且周圍還有不少其他公侯之類的宅邸。與這些背景更深厚,更傳承了數代,乃至更長時間的勛貴們相比,只靠著李太后一人得道而被封為伯爵的武清伯府可就顯得不那么起眼了。
尤其是這伯府的宅邸模樣,無論是占地面積,還是外間看過去的門面裝飾,伯爵府都顯得很有些寒酸的感覺,就是門前拴馬的柱子,都比別處府邸要少上幾根,材質都只是最普通的石料而非漢白玉的。
看著這些,楊震心里就越發篤定了,這位皇帝的外公顯然是低調內斂之人,無論怎的都不會有那么大的膽子和BT的心思,干出這等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懷著這樣的心思,楊震帶著三名下屬便敲響了武清伯府的門環。片刻之后,一個看著頗有些喜慶意味的中年男子便開了門,客氣地道:“不知閣下是什么……”話沒說完,他便認出了楊震等人身穿的錦衣衛官服,頓時神色就緊張了起來,同時也改了口:“幾位官爺來我伯爵府所為何事哪?”雖然是這么問著話,他還是趕緊把側門打了開來,將幾位錦衣衛的人給請了進去。
楊震也不賣關子,一面走進門來,一面道:“我們乃是有一件案子需要找武清伯要線線索的,還請管家你進去通報一聲。”
“啊?好好,幾位官爺還請先在廳里用茶,小的這就去稟報伯爺。”那門子雖然不知道楊震他們來問什么案子,但出于對錦衣衛的忌憚,還是很有禮地將他們帶到了前院的一處廳堂里安置下來,然后趕緊往后面去了。
好一會兒后,一名身著錦衣,五十多歲年紀,顯得有些精明,同時眼神中又帶著幾分膽怯的男子就在幾名仆從的陪同下趕了過來。雖然楊震從未與武清伯李偉見過面,但只看他這模樣,以及架勢便猜到了他的身上,趕緊帶了幾名下屬站起身來,朝著對方施禮道:“下官錦衣衛鎮撫楊震見過武清伯。”
武清伯趕忙回了禮,然后請楊震等重新落座,這才道:“原來是楊鎮撫大駕光臨,本伯之前也曾聽說過楊鎮撫你的不少事跡,對你很是欽佩,一直都想著能見一見你真人呢,不想今日你卻親自登門了。果然見面更勝聞名哪。”
面對武清伯的夸贊,楊震只是笑著謙虛了幾句,同時也夸了對方幾句,說伯爵府如何氣派,說伯爵府的下人如何懂規矩等等。在這么互相寒暄了幾句之后,武清伯才有些奇怪地問道:“不知楊鎮撫今日前來是為了什么案子哪?只要是本伯能幫上忙的,一定不會推辭。”
看著
他那完全沒有半點心虛的模樣,楊震就越發肯定他與此案沒有什么關系了,不然做賊心虛之下,他是不可能如此鎮定如常的。不過他也急著說明自己的來意,而是先從懷里取出了皇帝給他的那枚玉佩遞了過去:“伯爺先請看此佩。”
“嗯?”武清伯雖然還不滿六十,但兩只眼睛已有些昏花了,遠遠只見到一塊龍形玉佩遞了過來,心里還犯起了嘀咕,什么人如此大膽敢用這違制的東西,難道楊震此來是想問自己關于違制的事情嗎?可在接過玉佩,仔細觀瞧之后,他的臉色頓時就變得很是鄭重了,趕緊把臉一肅:“這是陛下身邊佩戴之物,怎么到了楊鎮撫的手里?”
見對方果然認得此佩,楊震心下就更放心了:“此佩確是陛下交給下官,讓我用來取信伯爺的。至于緣由嘛,卻與一樁案子有關了。”說話間,他的一雙眼睛便掃了一下周圍伺候的伯爵府下人們。
李偉當即就明白了他的心意,把手一揮道:“你們都退下吧。”
待眾下人都退出廳去之后,楊震才滿臉凝重地道:“在說出此案之前,我想先與伯爺您說一句話,您可萬勿因我的說辭而氣惱哪。”
“無妨,既然你是奉旨辦案,本伯豈敢惱你。”武清伯一擺手道:“楊鎮撫請說便是。”
既然對方已如此表態,楊震便不再拖延,開口便道:“不知武清伯可曾聽說過去年在香山發生的一起駭人的案子?有六七名女子的尸體被人在雨后發現。”雖然已大致能確信此案與武清伯沒有太大聯系,但楊震還是用了點手段,故意把案子的細節給說錯了,為的就是測試對方到底知不知道內情。
而武清伯卻茫然地一搖頭:“本伯對這種事情向來不怎么上心,倒是沒有聽說過。怎么,此案很是嚴重嗎?”
“天子腳下,便是殺一人都已足夠驚動人心,更別提這等殘忍的手段了。”楊震說著一頓:“而更離奇的是,此案出現之后不久,便有兩名查案的官員被罷了官。而且,他們還不是因為查案不力才遭如此對待的,相反是因為查到了某些線索,這才被罷了官。”
“還有這等事情?委實叫人難以相信。”李偉口里雖然這么附和著,可心里卻犯起了嘀咕,這事又怎么來找上自己了?
楊震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心思,便繼續道:“伯爺一定會覺著很奇怪吧,既然如此,下官又為何會以此案來見您呢?其實答案很簡單,因為就在下官接手這個案子后不久,便查出了那些可憐的被害女子最后竟是被武清伯府的人給接走的!”說完這話后,他的一雙眼睛便緊緊地盯住了李偉。
而在聽了他這石破天驚的一句話后,武清伯的臉色陡然便是一僵,幾顆冷汗也隨之出現在了他的額頭之上,嘴唇在一陣顫動之后,才下意識地叫了一聲:“什么?這不可能,冤枉!這分明
是有人想栽贓于我……”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想明白為何之前那段日子里,自己和京城其他官員和權貴往來時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原來是很多人都把他視作了做出此等獸行的畜-生,這更叫他心里很不舒服了。
看著武清伯都快要跳起來了,楊震趕緊把手一按:“伯爺還請稍安勿躁,聽下官把話說完。若下官已認定是伯爺所為,今日便不會這么登門了。”
心情激蕩的武清伯聽得這話,神色才稍微緩和了一些,只是面上依然是一副委屈的模樣:“楊鎮撫明鑒,我李偉雖然不才,卻并非那等禽-獸之人,斷做不出此等喪心病狂的舉動來的。”
“下官知道,下官已查出此事另有蹊蹺了,不過暫時還沒有更進一步的線索,這才向陛下討了這玉佩,大著膽子前來求見伯爺,想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給查個清楚。”楊震趕緊解釋道。
見他這么說來,武清伯的神色又平靜了些,想來也是,要是他真一口認定了自己便是兇手,怎么可能去請動皇帝呢?而且皇帝也不可能再把玉佩拿給他,讓他來套自己的話。如此想來,他便點頭道:“楊鎮撫能這么想,確是本伯之幸。你說吧,只要是本伯能做能說的, 一定不會瞞你。”
見他說得誠懇,楊震心下更是一喜,便道:“那下官便得罪了。此事所以會被人認定是伯爺您所為,只因為一個原因,據某些知情者所說,那幾名被害的女子是被伯爺府上的管事李祿給帶走的。所以伯爺你若想知道個中情由,只要將那李祿交與下官一問,便可知道答案了。”
本以為此案就此便能有一個很大的突破了,不想聽到他這話后,李偉的神色又是一僵:“你是說李祿?這恐怕是不可能從他嘴里問出什么來了。早在去年臘月,他便暴病身亡了。”
“什么?”楊震也是一驚,若非他可以確信李偉并非真兇,只怕都要認為這是眼前這位伯爺在殺人滅口了。半晌之后,他才瞇起了眼睛來:“那敢問伯爺,他得的是什么病?之后又是如何處理的他的尸體?”
“這個……”李偉懵然地一搖頭:“此事由我那外侄吳立慶幫著處置的,你若想知道,問他便是了。”說著,便大聲招呼了一下:“來人,去把立慶那孩子給我叫來。”
外面的仆人答應一聲,片刻之后,便見一名模樣周正,衣著光鮮的青年走進了廳來,朝著李偉深施一禮:“舅父您叫我,不知有何吩咐?”雖然他這話是對李偉所說,可一雙眼睛卻不時掃向楊震他們三人,神色間很有些畏縮之意。
“立慶哪,之前李祿的身后事不是你幫著處理的嗎,現在有錦衣衛的楊鎮撫想問你點事情,你可要好好地回答哪。”李偉吩咐道。
而在他說完這話后,楊震便明顯發現吳立慶的身子猛地抖動了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