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病假來試探真
小丫頭花籽兒在門外頭稟報。玉妍忙躺在床榻上,觀棋、品書忙著給玉妍蓋被子,打散頭發卸首飾。聽琴迎出了門,侍畫躲進了小間兒。“呦!四姑娘來了!有日子沒見姑娘了,姑娘萬福!”
聽琴下了臺階恭恭敬敬給玉茹施了一禮。“免禮。你們姑娘可好些了?我這些日子事兒忙,今日才得了空兒來瞧瞧七妹。”聽琴起身,“我們姑娘吃了孔太醫的藥原是好些了,誰知前日侍畫那丫頭著了涼,貼身兒伺候了姑娘半日,昨兒夜里姑娘便有些熱,今日一早起來連粥食也懶怠進,一直在床上躺著呢。”
說罷了話,聽琴幽幽嘆了口氣。四姑娘玉茹聽見這番話,打眼細瞅了瞅聽琴,見她不似作偽,便蹙了眉,“七妹這身子可怎生是好?倒比八妹的身子還弱了些個呢。方才太太屋里的荷香到我那兒找了點兒芙蓉露,說是八妹妹讓暑氣犯著了,在太太那兒竟暈了,這不么,我去看了八妹,好歹她醒轉了只細細調養便好,卻誰知七妹好端端的竟病倒了。真真兒是個紙糊的病美人兒了呢!讓我這做姐姐的怎么能不懸心?”
邊說著話兒四姑娘腳步略急地進了玉妍的閨房。“妹妹!這是怎么說的,剛好了些兒怎么就不知道善加保養?侍畫丫頭也是的!有了癥候還要貼身兒伺候!這可怎生是好?”說著便到了床榻邊兒上盯緊了玉妍細瞧了瞧,只見玉妍呼吸粗重,面色萎黃,唇無血色連那頭發都似一夜間干枯了一般。
“怎么病了這半日,你們幾個大的竟也沒回稟給太太知曉也好給妹妹請個大夫瞧瞧才是!”玉茹說著便朝外頭喚道,“梁媽媽進來說話!”,外頭不見聲響,過了一刻那梁媽媽才急匆匆進了來跪倒就直叩頭。
“請四姑娘安,請七姑娘安。”“哼!你們這些老媽媽都是當差當老了的,原本我們年紀輕也不敢指望你們恭恭敬敬聽候差遣!然則太太將你給了紫藤軒,你縱使不干那些個粗活,不必貼身兒伺候,也要訓誡著這一院子的大小丫鬟仆婦才是!你可倒好,成了個甩手掌柜的!七妹妹自臘月里便纏綿病榻,你是做什么的?日日必要三請安五問候時時往太太屋子里報平安才是!方才我進門來,你做什么去了?若是如此玩忽職守要你作甚?趁早打發回家去了事!”
梁媽媽并不肯多說別話一徑叩頭認錯,求姑娘饒恕。玉妍眼瞧著玉茹惺惺作態心中陣陣失落。自小也是手足姐妹一般長大,一朝為了個親事前程為了個嫡庶把原本的情誼都拋諸了腦后。“四姐姐息怒!原也怪不得梁媽媽。”玉妍狀似強撐著要起身,卻把整個身子都軟綿綿地靠在品書身上,那冰涼的手去拉拽玉茹,玉茹忙握住玉妍的手一霎那間只覺那手冰冷如浸了半日的冷水般,心中便信了幾分。
“妹妹!你自來是個寬厚的,卻不知這起子叼奴如何當得住你這般寬和?”“姐姐有所不知!梁媽媽是太太房里的老媽媽了,自然到了咱們這些做太太兒女的院子里要格外給些體面的!幸而梁媽媽也是個知道分寸的,平日里都還盡心。今日也是妹妹嘴饞,一大早覺著沒有胃口就想吃那糟魚片兒,梁媽媽做這個最拿手的,索性便不去麻煩大廚房了,這不么梁媽媽在小廚房內忙乎著這個來著。”
玉茹聽見玉妍如此說,到底嘆了口氣,給她理了理發絲,那手就略過了玉妍的額頭,“嗯,是比較常人要熱一些。”玉茹心下暗忖著,那嘴上的話兒便軟了分,“你呀!當真還是個孩子呢?怎么就不曉得感了風寒如何吃得那些魚蝦發物?”
說著便轉頭吩咐梁媽媽,“去熬了爛爛的小米粥來!”梁媽媽忙叩頭躬身去了。玉妍瞧了瞧玉茹的神色,心下不由嘆了口氣,“方才聽說八妹妹怎么讓暑氣犯著了?竟暈了過去?”玉妍面上便做出焦急的神色。
“并不要緊!還不是小八兒貪玩兒!也是十二歲的姑娘了,眼見著太太都給她打算人家了!”說到此處,玉茹的臉便紅了。“瞧!妹妹要笑話姐姐不尊重了!”玉妍便笑了笑,“姐姐自來操心玉妍跟八妹和謙哥兒,玉妍感激尚且來不及怎么會笑話姐姐?”
玉茹聽見玉妍如此說,便笑起來,將玉妍的手又握緊了些。“太太原本打算著跟二姑母做個親的,林家表哥一表人才性子也是難得的和藹溫煦,與八妹那火炭性子是最合適不過的。”說著話兒,玉茹便拿眼瞧著玉妍的神色,見她只是靜靜地聽著眼神兒倒是波瀾不興,反倒有些昏昏欲睡的意思。
“妹妹若是不適得緊,姐姐改日再過來看妹妹。妹妹還是先養身子要緊。”玉妍像是被驚醒般忙用另一只手握住玉茹,“姐姐多陪妹妹一會兒吧。難得姐姐來一回。還沒吃口茶便要走,妹妹心中實在有愧。
都是妹妹這身子不爭氣得緊。”玉茹忙又安撫玉妍,一個留客,一個推辭,玉妍便讓觀棋送玉茹到薔薇館。“妹妹今日實在是有些精神不濟,怠慢了姐姐,還望姐姐恕罪。待玉妍身子健旺了定去給姐姐賠禮。”玉妍依依不舍地送走了玉茹,自己癱倒在床上望著床帳上的春燕呢喃圖眼角慢慢滑出淚來。
“為了一己之私,那么多年的情誼都可以一再拋閃,這錦繡深宅中住著的到底是人還是一群惡鬼?”品書和聽琴忙忙地將枕頭靠著里側的暖手爐子拿出來,又將玉妍錦被下面的一個盛了冷水的銀老鼠拿了出來。
“姑娘!萬事都要想開些,都往那牛角尖兒里頭鉆還怕沒那么多眼淚呢。”聽琴柔聲勸慰玉妍,侍畫也自小里間兒出了來,接口道,“是呀!我的好姑娘!咱們哪里對她們不住了?您為了給太太順口氣兒,這小半年一再稱病退讓,她們已搶了江家少爺如今還要搶林表少爺,和著只有姑娘您的才是好的不成?天底下那么些個男子呢!”
侍畫這席話把個玉妍一下子逗樂了。“你這丫頭好沒道理,江家少爺也好,林家表哥也罷,哪里就都成了我的了?姑娘我又不是人牙子!”一時間眾人都笑起來。玉妍也由著侍畫給她凈了面起身下床。
“聽琴去趟文賢院,就說我染了風寒,怕過了病氣給太太,今日申正孔太醫會來請平安脈叫太太莫要掛心。”品書拿著表少爺送來的那九制梨香丹到芍藥齋給八姑娘送兩丸去,就說最是清火敗毒的,莫說這丸藥的來歷,怕我那好八妹妹當場給你連人帶藥扔出來呢。”兩個丫頭領命去了。侍畫看著玉妍拿出兩條帕子兀自出神,也只得退了下去。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