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問天也笑道:“這事國舅早晚會明白,向某本是任家舊部,卻在東方不敗手下任職,這一個忠字,可是萬萬不敢提起。不過向某倒是要恭喜國舅,張芙蓉的名字,其實我也久有耳聞,雖然出身普通,但是名聲響亮,遠勝許多名門俠女。今日這朵芙蓉花,被您摘了下來,當真好福氣啊。黑木崖的事,我不能說。不過向某也并非無用之人,比如各地神教長老的姓名,我還是記得一些的。”
張芙蓉出身普通人家,按照她的家世出身,應該是安心種田,然后等到某一天,嫁給村里一個年貌相當的棒小伙子,或是運氣差些,被某個財主看中,買去做丫鬟,然后被老爺按在窗上。
可是張芙蓉的運氣,似乎更爛一些,她在九歲的時候,遇到了她的師父,翠煙門的掌門人。那掌門不知怎的,就覺得她能繼承衣缽,就用三兩銀子,把她買了下來,帶到門內學藝。
翠煙門是江湖上一個不起眼的小門派,只收女性弟子,全派加起來,也只十二個人。而這樣的門派之所以能夠存在,是因為全派上下,十二個成員,都是一位江湖上大豪的外室。那位大豪身份顯赫,家財雄厚,能買的起好馬車送人。倒不是單純沉迷翠煙門的姿色,只是喜歡這師徒聯窗,姐妹同飛的味道。
之所以翠煙門掌門,肯把張芙蓉收入門中,則是看中了她那副不愛笑的倔強模樣。又特意教她如何高貴冷艷,對男人不屑一顧。要的就是等到將來,讓那大豪嘗試一下征服女神的味道。
張芙蓉從要好的師姐那里打聽到這個消息后,想法只有一個“絕不像師父和師姐一樣活著。”連夜逃出翠煙門,眼看就要被抓回門中,受門規處罰時,那個命中的真命天子出現了。
白衣如雪,駿馬如風,一條丈二長槍,仿如趙云復生。這相貌、打扮乃至那身卓絕的武藝。瀟灑的風度。完全符合女子夢中青人的標準。一人一槍,就把翠煙門的好手打的大敗虧輸。
江湖中使各種兵器的好手均有,不過大槍這種軍陣長兵,卻是罕見的軍刃。一則沿途巡檢盤查。身帶長兵。往往是取禍之道;二來就是乘船擺渡的時候。還得多掏個行李錢。要是官家的船只,長槍還得去辦托運,手續更是麻煩。
得不倒的。就是最好的。正因為使槍的人少,鮮衣怒馬亮銀槍,面如銀盆劍眉星目等等,就是無數江湖女俠夢中勾勒出的完美伴侶形象,這位公子占個完全。等到擊退翠煙門追兵,通名之下才知,這位公子來歷非同小可,竟是西南三省武林盟主楊應龍的兄弟楊登龍,西南武林喝號玉面神槍無人敵,云貴川三省,都是大有名望的人物。
播州楊家傳承八百載,歷經二十九代,雄霸西南,家財豐厚。對于朝廷,也是聽調不聽宣,儼然一方化外諸侯。楊應龍更是身為西南三省武林盟主,在江湖上說話占分量。楊登龍親自出面,找翠煙門門主出來講數,又是動功夫,又是講交情,終于壓的翠煙門低頭,保證不找張家麻煩。至于張芙蓉這些年在翠煙門的吃喝及學費,也是采取印子錢的方式,慢慢分期付款償還。
張芙蓉情竇初開,一顆芳心自然都放在楊登龍身上。可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楊登龍對于她的一片溫柔,給予的回應卻是:我要做大事,做一個名留青史的大英雄,大豪杰。兒女私情,暫時無暇顧及,霍姚驃曾云,匈奴不滅何以家為?我如今大事未成,不想過早考慮兒女之事。芙蓉姑娘,你聽說過皿煮么?
接下來的時間,便是楊登龍化身光明使者,大講皿煮自幼,票選宣慰的好處。張芙蓉雖然聽的云里霧里,根本就沒聽明白具體內容,但也記住了關鍵:皿煮是好的,不管什么問題,只要一皿煮都能解決;大明是不皿煮的,所以老百姓過的就遠不如泰西;播州是皿煮的,播州取代大明,是人類進步的方向;皿煮是需要錢的,是需要很多很多錢的。
張芙蓉不懂皿煮,但她知道,楊登龍支持的一定是對的。后來她更聽楊登龍說,為了皿煮的大業,自己要迎娶苗王的愛女為妻,雖然那苗女生的丑陋,但是她父親能號召五十幾個峒的峒主,能帶來幾千苗兵。
只要能完成他心中的皿煮大業,粉身碎骨都不在乎,娶個丑女怕什么?哪怕張芙蓉情愿做小,甚至愿意連名分都不要,楊登龍的回應還是:我是個要成親的男人,我要對自己的娘子負責,也要對你負責。
這一回答,更是讓張芙蓉,情愿做那飛娥,投進這團熾熱的火中。分手之后,她就開始利用自己在翠煙門學到的絕技,努力包裝自己,然后就是瘋狂的搞錢。甚至在她很快還清印子之后,依舊不曾放松腳步,仍然在拼命的努力,拼命的賺錢。
她的護花使者多,路子廣,這些年很是賺了一些錢。可是她自己的生活十分節儉,除了必要的置裝、化裝之外,其他的費用能省則省。即使是剛出道的女俠,有的吃喝用度,也要比她闊氣幾分。當然在護花衛士和紅粉扈從眼里,這就是自己的女神高貴典雅,不被俗世的物質享受所拘束,只要張芙蓉自己知道,她不是不想享受,而是不敢。
家里邊日子窮,自己在外面既然能賺錢了,就得想法給家里寄錢。更重要的,就是那各白衣如雪,銀槍如龍的楊大俠。他的事業需要錢,那么自己就給他錢,希望他能在陪伴他那丑陋的妻子之余,心里給自己留下一絲空間,至少能記住,一個女人為了他的事業,在努力奮斗。
江湖險惡,人心難測。一個極有姿色,有有女神之號的女子,更是兇險。不論是菜花賊,還是地方上的大豪,都想對她下手。她名頭越是響亮,對她有覬覦之心的就越多。不論是酒局、飯局、還是客棧飲食,都可能充滿了兇險。也許一不留神,就是萬劫不復。
她如履薄冰,謹小慎微,在鋼絲上行走,在刀尖上跳舞,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機。甚至在有些時候,她不得不犧牲那些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年輕俠女,來替自己擋災。這些事令她良心難安,只是一想到要為楊大哥守著清白,這些事,她也就安心去做了。
可是這一次,怕是躲不過了吧。她現在才知道,得罪了任盈盈到底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當初為了做實自己這個女神名號,只好找魔教妖女來打對臺,想著自己有那么多俠少護衛,也不怕她魔教中人報復。可是直到落入任盈盈手里,她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么離譜。
那些羞于對人啟齒的手段,一件一件落在她的身上,怕是那些秦樓楚館對付不聽話的新人,也沒這么狠過。張芙蓉只覺得神智都已經陣陣迷亂,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家住何方,唯一能支撐她堅持下去的,便是那白衣公子的身影。
求饒、哀告,張芙蓉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討好手段都拿了出來,只求能放她一馬。甚至她情愿加入神教或者錦衣衛,只要能放過她,加入什么都行。任盈盈冷笑道:“這么快就撐不住了?我還以為冷面羅剎得是多強的人呢,原來也不過如此呢。圣門手段,你領教了不到一半,就投降了,沒意思。其實呢,你我之間的過節也沒什么,江湖上爭名奪利,有這種糾葛很正常。你又肯加入圣教,我就該放你一馬,千不該,萬不該,是你不該得罪了國舅爺,我可就沒辦法嘍。你就好好享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