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下國朝也有納粟得監生的事,但是要到南北兩京去辦,其中門戶重重,關竅復雜,往往一個監生頭銜辦下來,要花去幾百兩銀子,比起官方定的價格高出數倍。河南開捐是就地解決,捐了錢,就有功名,不用再跑南北兩京,只等過段時間禮部送文書過來,方便省事。
此例一開,便是鄰省的士紳都有人往河南來捐錢交糧,圖個快當。再者這次兵變牽連甚廣,河南八府摘印的文武一半以上,雖然永遠是官比崗位多,可是一下子空出來這么多職位,也是出現了人手危機。這個時候,如果頭上有一個功名,再加上一點巧妙的運作,那么補一個官缺,也并非難事。因此對于捐監納粟的事,都十分踴躍。湖廣、陜西的富翁也憋著混個官身來干。
這一舉動,又刺激了河南本地士紳的神經。本來這些監生名額就有限,萬一都被外地人搶走,我們如何對的起河南父老?河南的官,能輪到外地人當么?于是有的本已經有了頭銜的,也要重復排隊,為的就是不讓外地人排到。
鄭國寶又在辦捐監的衙門旁邊開了個集市,把從亂軍手里查抄到的贓物以及從少林、左家倉庫里抄出來的部分貨物,拿出來統一販售。這是無本的生意,價格上自然比普通商鋪要便宜的多,所得的錢糧,也都拿到打壓河南糧價,救濟災民,發放犒賞、撫恤之上,因此這一場空前大捷,并沒引出什么亂子。
簽押房里。任盈盈看著一摞摞的地契、租約,手里的算盤打的飛快。鄭國寶從外面進來。見她這副專注模樣,笑道:“怎么?人還沒過門。就開始盤算起財產的事了?”
任盈盈瞪了他一眼,嗔道:“別打岔,正算帳呢。你那大婦申小姐,既是名門閨秀,必然是理財的好手,我可不想被她看低了。雖然我不能執掌財政,但是這不代表我就真不如她。”
她看了看手里的帳簿,嘆了口氣。“原本我們賣三尸腦神丹,與總教那邊別著苗頭。出生入死,卻不如你這身不動膀不搖的來錢便當。這許多的田地、店鋪還有那些現銀,這得夠我們賣多少腦神丹啊。”
鄭國寶坐在椅上,端起茶碗邊喝邊道:“這有什么啊?我在陜西那一筆,玩的比這個還大呢。現在花馬鹽池的鹽引,八成以上都在我手里掌握著,這進項,比這些地什么的大多了。再說這些地,我也不是自己想要都留下。有給天家做皇莊的,其他的也是暫時先存在我手里,免得被禿驢們奪回去。將來,說不定還要送出去。”
他沒法對任盈盈說自己是穿越的。按照自己的記憶,很可能將來自己的胖外甥就要就藩于洛陽。當時據說是河南沒有足夠的田地,又從鄰省把地劃到福王名下。補足了數字。福王要的地也沒到一個河南都供應不起的地步,主要原因。就是因為他只能要沒主的地,不能要有主的田。更何況僧產。那是能動的么?
他固然千方百計要扶外甥坐上龍椅,可是萬一有了意外,也好事先作好準備。到時候把自己名下的土地都交出去,也就省得他去禍害其他幾省。乃至他招募河南綠林兩營,留在洛陽附近駐防,則是為了京里的那位潞王千歲。潞王的藩國在衛輝,這次回京,一定得想辦法讓他就藩,然后么,這兩營營兵,一定能讓他永生難忘。
任盈盈不知他的想法,只當是他要拿地送禮。搖頭道:“這可不成。田地與鹽引一樣,是發家根本,哪能隨便送人?綠林兩營萬一兵餉不濟,靠著田里的收成,還能幫襯著他們一些。再說你不許我在河南賣三尸腦神丹,我的進項也少了,這支部隊啊,可要掌握不住了。”
鄭國寶一拍胸脯,“怕什么,這事有我呢。兩營兵在河南,沒他們的虧吃。再說這幫家伙雖然穿上了官衣,老本行也沒扔下,還怕沒錢用么?”
那些綠林人之所以千方百計要成為官兵,為的就是做賊更方便,因此不會因為入了兵營就斷了老行當。不過鄭國寶這段時間,不遺余力的在兩營兵里摻沙子,又把彼此不對的人放在一個營里,使他們難以形成凝聚力,將來這隊伍怕是除了國舅,誰也指揮不動。
任盈盈想起一事,問道:“那蔡公沖、周伯符他們你是怎么打算的。他們帶著六百兒郎來投,你留下了伏龍軍,撥給了楊一魁的撫標,其他都被你發到西北去抗擊韃虜去了。兩人如今手上無兵無將,你莫非打算殺了他們?”
鄭國寶搖頭道:“哪能這么辦事?好歹他們是對朝廷有功的,不可薄待功臣啊。賊兵做亂之后,地方上急需恢復秩序,此正是豪杰用武之時。彰德府臨漳縣缺少捕快弓手。這兩人綠林出身,熟悉匪情,做這差使正是人盡其才,物盡其用。將來立下大功,朝廷自有封賞,前途不可限量啊。我既然答應他們榮華富貴,高官厚祿,世襲罔替,不能說了不算啊。”
二人正在閑談,外面有人來報,說是有方申院主,前來求見欽差。鄭國寶一愣“大悲庵的?他來干什么?這幾天我好象沒抓大悲庵的和尚吧?只有前兩天抓了個清涼庵的,可是這跟他有什么關系?”
等來到客廳,見方申早已經等候在那。見了鄭國寶,方申急忙上去施了禮,見了欽差。又從懷中拿出個小盒子,遞了過去。“欽差大老爺,這是貧僧從總院藥王院那邊特意為您尋的龍虎神丹。想那魔教妖女,必然精通采補邪術,欽差雖然天賦異稟,也怕被她傷了本元。只要吃了這丹藥,包您大展雄風,殺的妖女跪地求饒。”
大悲庵仗著是方正起家的根本,這段日子,受的打擊不大。可是方申大師手上的東西,被鄭國寶聯合方正敲去十之七八,也只好拿這個神丹來送禮了。
鄭國寶見左右無人,不怕有人看見,急忙把丹藥揣在袖中。然后問道:“大師今日前來,不知有何貴干?方才我檢點了一下,沒抓貴寺的僧人啊。至于支應糧餉,也還不到日子,我記得現在是萬壽庵支差的時候吧?”
為了避免官兵無序征收,重復征收的亂現象,鄭國寶干脆定下規矩,每十天一輪換,十八門從頭到尾按順序來,不許錯亂。各分院也按照時間準備錢糧,不可怠惰。如果錢糧不濟,可由當值分院帶領官兵前往嵩山派補足差額,均不濟者,則可以土地抵扣。
在這種有序的管理體制下,十八門哪十天上門送禮,求欽差高抬貴手,少要一點,也是有規律可掌握。像今天方申這種,就實在太不合規矩,這欽差行轅,可是和尚們頂不愿意來的所在啊。因此,鄭國寶只能猜測是自己手下不爭氣,居然沒按規定排程去下面征收,這要不管一管,那便沒了組織紀律,長此以往,如何管束部下?
方申一笑“欽差誤會了。這是沒有的事情,貴部一向遵守規矩,從未違背約定,胡亂征收。貧僧今天來,實在是打聽到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要來稟報欽差。今有泰山、峨眉、衡山、昆侖、以及河南的武林世家中人并江湖草莽數百,云集開封,似是要做什么不法之事。貧僧恐怕是他們要聚眾做亂,特來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