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松竹園出來,玉麒麟想了一陣,便直奔金夫人的芙蓉園,她記得,今天金夫人和張侍郎的夫人約好了一同去上香的,而顧大娘膝蓋有風(fēng)溼,所以不能爬山上香,此刻肯定是在芙蓉園裡休息的。
沒多大會兒,玉麒麟便和顧大娘套熟絡(luò)了。
看著玉麒麟幫自己穿針引線的,顧大娘笑得很是開心:“我那呆子兒子成天只知道圍著那藥櫃子轉(zhuǎn)悠,而那什麼雪兒,也只知道陪他胡鬧,想納個鞋底都沒人幫忙穿針!幸好有少夫人啊,少夫人不嫌棄我是下人就算了,還來幫忙,真是難得啊!”
玉麒麟聽言,甜甜一笑,道:“您是娘身邊的老人了,娘從不把你當(dāng)外人,我們又怎麼會把你當(dāng)外人呢?什麼下人不下人的,顧大娘,您就別說這話了。”
“是啊……我是少夫人身邊的老人了……可也不能倚老賣老不是?”
“穿好了!”玉麒麟不接她的話,將針遞給她,隨即小心的問道:“您在娘身邊久了,肯定也瞭解孃的口味喜好什麼的吧?”
一聽這話,顧大娘當(dāng)即便心領(lǐng)神會的笑了起來:“夫人你可是問對人了,我跟了夫人幾十年,沒人比我更清楚夫人的喜好!夫人口味清淡,豬牛羊這些樣子菜之外不妨多做些時新菜蔬,魚蝦海味也是好的;這戲啊,夫人也不愛那些鑼鼓喧天的,你就安排些喉嚨好的清唱……”
顧大娘長篇大論,玉麒麟頻頻點(diǎn)頭。
聽著聽著,玉麒麟眼睛骨碌一轉(zhuǎn),問道:“大娘知道的真多!我跟元寶閒聊起來,都說您是看著他出生的!”
“那是!足足生了一天一夜!把我和夫人急得呀……祖宗保佑,少爺最後還是平安落地!”顧大娘很感慨的道:“虧得劉穩(wěn)婆是把好手,這劉穩(wěn)婆要不是現(xiàn)在去了東潞河,我看府裡媳婦們生產(chǎn),還是都要找她——”
玉麒麟凝神細(xì)聽,不知不覺靠向顧大娘越來越近:“那這個劉穩(wěn)婆爲(wèi)什麼不留在府裡呢?”
顧大娘猛然驚覺。剎住話頭:“哎呀呀,你看看我!少夫人籌備壽宴這幾日必定是忙的腳不打地,我還拖著您長篇大論!”立起身趕玉麒麟,“您再有什麼話,打發(fā)個丫頭過來就行!”
玉麒麟被半哄半轟弄出門,顧大娘直將她送出門外才停步。
玉麒麟站在院外,眼神閃動:“劉穩(wěn)婆?東潞河……”
爲(wèi)了準(zhǔn)備壽宴,廚房中的人都忙碌不已。
顧長風(fēng)因爲(wèi)受到玉麒麟的委託要做一道藥膳,所以便客氣的佔(zhàn)據(jù)廚房一角數(shù)點(diǎn)廚房內(nèi)食材。
江曉萱則在一旁拿著紙筆記錄協(xié)助。
玉麒麟慌慌張張的衝進(jìn)來,進(jìn)來將江曉萱扯到一邊:“幫我個忙吧。教我跳舞。不能露胳膊露大腿那種。”
露胳膊?還露大腿?江曉萱一聽。不滿的皺起眉:“那種我也不會啊。”
玉麒麟臉紅:“反正就是又好看又端莊,我也能學(xué)會的那種。”
一聽這話,江曉萱便低聲笑了笑:“好。是跳給金元寶看的吧?”
“什麼?”玉麒麟瞪眼,“和他沒有半點(diǎn)關(guān)係好麼?”
江曉萱瞭然一笑。說話間金元寶進(jìn)門。
“看,可不是立刻來了!”江曉萱笑道。
金元寶一踏進(jìn)廚房立刻全場寂靜,廚房下人各自瞪眼看他,繼而三兩私語。
金元寶無視衆(zhòng)人的目光,踱步走向玉麒麟。
莫名的,玉麒麟不由自主的緊張尷尬起來,僵著臉不敢去看他。
卻不料,金元寶走到玉麒麟跟前卻一轉(zhuǎn)身,負(fù)手踱步看顧長風(fēng)勞作。評論道:“我記得咱家有過嚴(yán)令,禁止顧長風(fēng)接近廚房方圓百米之內(nèi)——你今天這是決意抗命,要把闔府上下全都毒死是麼?”
顧長風(fēng)卻是一點(diǎn)也不惱,倒是興義盎然:“元寶,是少夫人說的。壽宴那天最後的藥膳由我做!”
金元寶聽言,這才瞟一眼玉麒麟:“毒死自家人還不算,還要把京城大半權(quán)貴都毒死?”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很好,大手筆!”
一聽這話,玉麒麟當(dāng)即便怒了:“你可以不吃嘛,到時候我們都死了,你一個人快快活活的誰也礙不了你的眼,多好!”
可是,這是,顧長風(fēng)卻很巴結(jié)的看向金元寶,問道:“元寶你願意吃甜一點(diǎn)的還是再甜一點(diǎn)的?我可以按你的口味來!”
看到顧長風(fēng)那狗腿的模樣,玉麒麟恨鐵不成鋼的怒道:“顧長風(fēng)!你有點(diǎn)出息好不好!他那一份單給他下藥!毒死他算數(shù)!”
金元寶看向顧長風(fēng):“不必,不敢,誰出的蠢主意你就按誰的口味。反正那天我不吃。”說罷,懶洋洋轉(zhuǎn)向玉麒麟,“你找他做吃的,我不知道是膽子大呢還是腦子笨呢,還是兼而有之。”
“咚!”的一聲,玉麒麟一把將菜刀剁在案板上:“那你來?”
金元寶瞟了一眼那菜刀,心裡有些怵,臉上卻還是強(qiáng)裝不屑:“術(shù)業(yè)有專攻,什麼事情就該交給什麼人——我既不是廚子,也不是點(diǎn)心師傅,——更不是不自量力之人。”
“既然這樣,壽宴已經(jīng)交給了我,怎麼辦是我的事,請您閉嘴,慢走,不送。”玉麒麟忍住,笑瞇瞇的做了個請的動作。
見著二人說說鬧鬧的小冤家模樣,江曉萱忍不住笑出聲,顧長風(fēng)見狀,也跟著傻笑。
瞟了一眼周圍衆(zhòng)人竊竊私語,低聲言笑的模樣,金元寶沉下臉來了,“好,到時候要是出了麻煩,我只管找挑頭的算賬。”
玉麒麟揚(yáng)眉:“好,我等著,看見你我就頭暈。”玉麒麟拂袖而去,金元寶臉色鐵青追了出去。
兩人在花園小徑上拉拉扯扯。
“我告訴你了你別老跟著我!我愛上哪兒上哪兒!”玉麒麟憤然回頭對金元寶怒吼。
“稀奇了,這是我家,我當(dāng)然也是愛上哪兒上哪兒,什麼叫跟著你?”金元寶吊兒郎當(dāng)一笑。
“你!”玉麒麟憤然的踹了他一腳,快步離去。
“暴力狂!”金元寶咬牙怒道,捂著小腿,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
二人剛走。不遠(yuǎn)處的花園裡走出來兩個人。
柳倩倩憤憤的看著金元寶一瘸一拐追過去的身影,氣惱又心疼的朝柳文昭道:“江曉萱狂妄自大以爲(wèi)自己是個人才,要鬧出笑話丟自己臉也是活該,你怎麼偏偏還幫她!哥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柳文昭嘆息:“倩倩,這畢竟是姑媽的壽宴,難道你願意姑媽——”
“哥哥!”柳倩倩毫不留情的打斷:“你恐怕不是爲(wèi)了姑媽,是爲(wèi)了她江曉萱吧?”
柳文昭臉色一變,陰沉的說道:“這話,不要讓我聽到你說第二次。”
柳倩倩自知失言,只得一言不發(fā)。
“我的大事怎麼籌劃。你不會懂。更別想隨便插手。”柳文昭嚴(yán)厲的教訓(xùn)道“凡事有我做主。你給我謹(jǐn)言慎行,不要生事!”
“好,你是哥哥,當(dāng)然你說了算。我算什麼!”柳倩倩又委屈又憤怒,說罷便甩手出了門。
柳文昭頭痛撫額。
這時,阿貴悄悄的從遠(yuǎn)處走過來,顯然是等了一會兒了。
“公子,這些都是門房送進(jìn)來的拜帖……”阿貴微微加重語氣,“說夫人壽宴那日,必將親自上門拜壽。:
柳文昭一凜,翻看拜帖,挑出一張端詳。
“嗯?”柳文昭緩緩的從中抽出來一張。笑容綻開來:“江閣老的夫人也要來?親家夫人想必要來聯(lián)絡(luò)情感……可真是會挑時候,太子眼看就要監(jiān)國,二皇子是按捺不住屢有動作,這金江二府的夫人,想必會有很多知心話要講……”說罷。他瞇著眼睛思索了一會兒,對阿貴說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叫門房留神吧。”
而那邊,金元寶一瘸一拐的追上玉麒麟,一把扯住她的胳膊。
“你一大早到底想幹嘛?”玉麒麟氣呼呼的甩掉他的手。
金元寶放緩語氣:“昨晚上你答應(yīng)我什麼了?”
玉麒麟臉發(fā)燒扭向一邊,卻瞥見一條青蛇正自金元寶頭頂枝條蜿蜒,瞬間驚呆住了。
“說啊,裝什麼傻?難道我昨晚上說的還不夠清楚?”
可是,玉麒麟只顧望著金元寶頭頂處瞠目結(jié)舌,怎麼還能說出話來。
金元寶見狀,火冒三丈:“你是不是就指望我用強(qiáng)你才舒服?我告訴你我耐心有限!”
金元寶身形稍動,蛇受驚一下擡起身子!
“不要!”玉麒麟大叫起來。
話音未落,卻見蛇影閃過,彷彿利刃滑過一般,金元寶的脖頸處瞬間沁出了鮮血。
“你被咬出血了!”玉麒麟嚇得蹦了起來。
金元寶看了下手,頓時腿軟:“廢話……”
玉麒麟突然一把將金元寶拖向一邊,按倒在地:“不許說話不許動!被蛇咬的人走七步就會死!”
“誰告訴你這些亂七八糟……”金元寶瞟了一眼迅速沿著樹枝逃走的蛇。
玉麒麟?yún)s著急的伸手一把捂住他的嘴巴,眼神兇狠,卻隱隱有著淚光
看著她含淚焦灼的眼神,金元寶忽然溫順下來。
玉麒麟當(dāng)即便果斷撕開他的衣領(lǐng),俯身貼上他的傷處,吸出一口血便吐在一邊……
金元寶眼內(nèi)隱含笑意,睜眼看著她一下一下認(rèn)真吮吸,目光漸漸溫柔。
“怎麼了?”
路過的顧長風(fēng)江曉萱?zhèn)z人氣喘吁吁趕來。
玉麒麟?yún)s無暇理會二人。
江曉萱看清情勢焦急守在一邊,連忙朝顧長風(fēng)道:“長風(fēng)你還不去拿蛇藥!”
顧長風(fēng)皺了皺眉,俯身看了看金元寶的傷口:“等一下……我覺得……”
漸漸的,金元寶傷口出血開始凝住了,玉麒麟深吸一口氣,拔下簪子,嚴(yán)肅的對金元寶道:“你忍一下,我給你開個十字口繼續(xù)放血。”
“唔!”金元寶嚇了一跳,掙扎起來,可有苦於嘴巴仍被捂著,大急。
顧長風(fēng)又看了看,搖頭晃腦的開口道:“這不是毒蛇!你看齒痕成排,沒明顯大齒痕,傷口周圍也沒有腫脹現(xiàn)象,況且元寶至今仍神志清醒……”說罷,他又看一眼玉麒麟,“少夫人嘴角也是血色殷紅,足以證明此蛇只是性情活躍了一些而已—。”
“真的?”玉麒麟驚喜,低頭看向金元寶。
金元寶躺在地上悠哉遊哉,看見玉麒麟低頭看自己,衝她微微一笑。
看到他這模樣,玉麒麟忽然醒悟:“你早知道??”
金元寶卻是不語,微微一笑,擡手替她擦掉脣便殷紅的鮮血。
回想起剛纔的動作,玉麒麟騰的一下臉紅了。
看到她害羞嬌俏的模樣,金元寶忍不住心生憐愛,手緩緩滑下,牢牢的握住她的手。
玉麒麟不自在的想縮回,金元寶卻不動聲色不放手。
玉麒麟微微抿住嘴脣,隨即不再掙扎。小聲道:“你幹嘛?這麼多人在!”
聽到這話,金元寶一怔,彷彿一朵煙花煞那間在胸中砰然炸開來,怒發(fā)盛開……他目光灼灼望著她,眼神裡是滿滿的喜悅:“管他們。——我喜歡。”
一時間,方纔的爭吵,都拋在了腦後。
微風(fēng)拂過,將松竹園中的秀美竹林吹得沙沙作響。
金元寶端坐椅上,由著玉麒麟給他脖子上一圈圈裹紗布,頗爲(wèi)享受。
玉麒麟裹好病號,左看右看,滿意拍手的笑道:“好了!長脖子少爺!”
長脖子少爺?金元寶很是不滿這個稱呼,不過看到她後,又覺得心中很是甜蜜,於是便梗著脖子高傲狀,接著她的話道:“少爺渴了。”
玉麒麟聽言,轉(zhuǎn)臉喊丫鬟:“少爺渴了,給少爺上茶!”
金元寶眼巴巴的看著她:“這個時候你還不親手服侍?”
玉麒麟瞇了瞇眼,一挑眉,很是乾脆的道:“什麼時候都別想我親手服侍。”說罷便憤憤起身。
“你又幹嘛去?——夫君生病你還不留下來伺候?”
玉麒麟沒好氣的看著他道:“你還記得你老孃要做壽這回事吧?”
金元寶沉吟。
可是,玉麒麟?yún)s誤會了:“我告訴你,你別再不講理,不然我去抓條真毒蛇,塞你被窩!”
金元寶點(diǎn)點(diǎn)頭:“去吧。”
玉麒麟沒想到金元寶忽然這麼好說話,一時間愣住了。
“哼,當(dāng)我真是什麼小心眼麼?你去好好打理,別給我丟人。不過我告訴你——”
金元寶將玉麒麟扯到自己身邊,鄭重吩咐。
“第一,不許理柳文昭。”
“你有完沒完?”
“閉嘴!”金元寶打斷:“第二,那天熬出來的第一碗藥粥要給我喝。”
“你不是寧死不喝嘛?”玉麒麟一臉嘚瑟。
“你在金府熬的第一鍋粥當(dāng)然應(yīng)該夫君享用,月下舞劍什麼的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玉麒麟聽言撲哧一笑,忽然心情大好:“行行,給少爺您頭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