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慘淡，神色凄苦
看著一個個憤怒的眼神，陳碩真蒼白的俏容仿佛安詳了起來。
鮮血兀自在嘴角慢慢地溢了出來，陳碩真努力地翻了個身，讓自己躺著舒適些。
她嘴角雖然溢血，但身的三四只箭羽處反倒沒有多少血滲出！顯然她的內傷應該重于外傷！
楊笑走到近前，蹲了下來，端詳著那桃花般蒼白的俏臉，不由地輕嘆著。
這女子手段雖然狠辣，但處于敵我雙方，卻也無可厚非，換作自己怕比她做得更甚！在大隋這么久了，也只有陳碩真的心境好像頗與自己相近——天馬行空、無拘無束！兩人雖然沒有多少真心交換，但幾番斗智卻早已摸清對方的稟性！比起官寵兒，陳碩真無疑是個可親可愛的對手。
“小——師——爺，終——歸還是你贏了！”陳碩真努力地擠出一絲笑臉，凄然地道。
看她凄楚的神色，楊笑仿佛被抽掉了精神一般。只是搖了搖頭落寞地嘆道：“我——沒——贏！你也沒輸！”
“咯——咯——”陳碩真笑了兩聲，卻忍不住噴出了鮮血，染紅了楊笑粗衣。
“也——只——有小師爺你才能說出這種話來！哇——”陳碩真話未說完又吐了幾口鮮血。
楊笑眉宇一皺，見她這般吐血恐怕命是不長久了！
“小——師爺，你擔心——我死？”陳碩真喘息地道。
楊笑嘆道：“你是毫無理由必須死的，否則那七百余條人命怎么辦！”
陳碩真美麗的大眼睛烏黑閃亮，水靈靈的一眼不眨地盯著他，道：“我明白了，如若沒有那七百余條人命，你我豈不是——！”
楊笑心中突感一陣酸楚，連忙截斷她的話，深吸了一口氣道：“如今說這些話又有什么用呢？你還有未了之事么？”
“你要送我走了？”陳碩真雙眸依舊緊緊地瞅著他。
看著她的神態，楊笑眼中突然閃出一絲不忍，但想起那一夜的殺戮心中便又坦然了。
“早去早投胎！只好下輩子再與你研究香味！”
“你也不用催我，我知道自己的傷勢！能熬過今晚總是天眷顧我了！”陳碩真氣弱地道，“功名利祿、過眼浮云！到如今才想得明白，沒想到這一生就這么的短暫！”
“我只有一個請求，我只想單獨地呆一下。當然你可以陪我，免得又讓我跑了！”陳碩真笑了笑說著又吐起了鮮血。
楊笑默默地點了點頭，朝身后揮了揮手。
除了清兒外，其他眾人也都識趣地走開了，陳碩真內傷又重，四五把箭羽插在身應該是難逃死亡之厄。
看了一臉俏寒的清兒姑娘，陳碩真忍不住笑道：“小妹妹，是不是擔心我傷了你的情人！”
清兒姑娘秀眉微蹙，見她小嘴又溢出鮮血，冷聲道：“如果你少說話，還可以多活一會兒！”
陳碩真嘆道：“客死他鄉！多一刻少一刻對我來說又有什么關系呢！”說到這里陳碩真突然溫柔地道，“你不用擔心，我只是想借你情人一會兒時間！”
楊笑心頭靈光一閃，暗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莫非她想告訴我什么內幕！”想到這里便朝清兒姑娘點了點頭。
清兒姑娘倒也玲瓏剔透，她輕兩步彎下腰來，伸出纖纖玉指點在陳碩真的周身大穴。
“我幫你封住了一些氣門，你們好好聊！”說完站直了嬌軀朝外走去。
“小師爺！抱我去石洞！”陳碩真俏臉突然一紅，輕輕地道。
楊笑探著手去，抱起柔軟豐腴的嬌軀往石洞走去。
一股茉莉清香撲鼻而入，柔嫩的圓肩、滑膩如脂的腿彎，讓楊笑心神兒一蕩，臉不由地起了一股臊熱。
石洞內，幾根火把插在石壁，映得石洞亮如白晝。
桌子、椅子各種家什應有盡有，一張鋪著豪華綿緞木床依舊躺在石洞深處。
看這種擺設應該是隆王暫時的居住地。
楊笑輕輕地把她放在床。
沒有再吐血，陳碩真蒼白的臉頰多了幾絲血紅，反倒增添了幾分病態的嫵媚。
望著楊笑有點直的眼神，陳碩真雙眸不忘地勾了一下，輕笑地道“我美嗎？”
楊笑由衷地嘆道：“美！你是天生媚骨，確實是人間尤物！只可惜——”
“只可惜紅顏薄命，是不是？”
楊笑心中一陣黯然。
“我十五歲的時候，便長得花容月貌，出水芙蓉。村里的男人不管是小孩，老頭都想辦法盡往我身貼，想占我便宜。可因我力氣大，他們只好悻悻而回——”陳碩真眼望洞頂，幽幽地說起了往事。
楊笑想起了在狹谷小道，陳碩真繃繩逃脫時的氣力，不由地點了點頭。
“我父母死得早，家里只剩下妹妹和我兩人相依為命。有一次，村里一個小伙子－－里正的兒子，想占我便宜，半夜摸到我床，被我一掌給打死了！從那以后我和妹妹的生活就難過了——”陳碩真說到這里眼眶已溢出了淚水。
“我無奈地把妹妹賣到了鄰村當童養媳！然后逃亡天下，吃盡諸般苦頭——”
回想起自己小時候逃出孤兒院流落江湖的那一段辛酸，楊笑心中不由喟嘆著！
同是天涯淪落人！
一個貌美如花的少女，流落江湖所吃的苦也只有她本人才是最清楚的。
“我這一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我妹妹了！因為我她也吃盡苦頭！”
看她淚落梨花凄楚的俏臉，楊笑溫柔地道：“如果你信得過我，我便代你去看看她！”
陳碩真回眸輕笑，嗔道：“你真是個可愛的小師爺！你這般想引誘我，是不是想要我說出隆王的秘密！”
“你受的苦我不知道，”楊笑搖了搖頭無限感慨地道，“但這天底下不只是你一人受苦！”
見他眉宇間透出一股熟悉的酸楚，陳碩真芳心不由一顫，雙眸癡癡地凝視著他良久良久。
“你這般看我干什么，莫非喜歡我了？”楊笑頗有些靦腆地笑道。
陳碩真回個神來，俏臉閃出一絲緋紅，笑道：“我知道了，怪不得你我如此心近！也好，我就不矯揉造作了，我妹妹在睦州梅城，名字叫陳碩春——”
就在這時，石洞的空劃過一道黑影，那黑影聽到陳碩春名字時，身形頓了頓然后折了回來，輕飄飄地立在樹梢，宛如一個黑色幽靈一般。
“我一定去找她！”
看著楊笑堅定的眼神，陳碩真鳳目大放異彩，精神也為之一振，俏臉突地如桃花盛開般地鮮艷起來。
楊笑心中黯然，這應該便是傳說中的回光返照了。
“小師爺，你親親我一下，我還沒有親嘴過呢！”
楊笑心頭一震，這陳碩真流落江湖這么多年，居然沒有親過嘴？
見她豐腴如桃花一般的臉露出少見的羞澀，便知她所言是真。真沒有想到外表這么放蕩的她居然連親嘴都沒有試過！這普天之下誰人相信？
但楊笑相信了，在這將死之際，她只是提出了這么一個勇敢的“可憐”要求。
楊笑彎了下去，在陳碩真藕臂的環繞中，如機械地吸吮著！
楊笑麻木了，此刻的他不知道心里是怎樣的感覺，也不知道陳碩真的嘴唇是怎樣的柔軟清香。那一刻，他的耳畔似乎只聽見陳碩真清脆如鶯喃的歌兒：“青溪清我心，水色異諸水。借問新安江，見底何如此……”
還有一句莫名的話語：八月中秋拜月節！
兩滴清淚，兀自掛在她安祥的俏容，也掛在了楊笑空蕩蕩的心頭。
夜更深了
遠處幾只不知名字的鳥兒仿佛在哀鳴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