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特媽的給都勞資停!”光頭強怒吼著,四個小弟頓時收手,畢恭畢敬望著光頭強,靜候下一步的指令,37號囚徒還陶醉在暴力中,早已遍體鱗傷的魏天明,勁頭反倒被揍得越來越強,手腳並用,死死鎖住了37號囚徒,甚至連嘴都用上了,咬得37號囚徒嗷嗷直叫。他的腦海中只有一個意念,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弄死這個陷害他的傢伙!
“你特媽剛纔說什麼?敢特媽再說一遍嗎?”光頭強似乎很悲痛,仰著臉望著天花板,惡狠狠的說。
“我草你祖宗八代!誰特媽陷害勞資,勞資就送他上西天!”魏天明和37號囚徒糾纏在一起,毫不畏懼光頭強的質問,罵得更大聲了。
光頭強緩緩走到糾纏在地上的二人面前,蹲下來,噴著怒火的雙眼死死盯著光滑乾淨的地板,雙拳捏得咯咯直響,“勞資再問你最後一遍,你特媽的剛纔說的什麼?”
沒有任何的迴音,光頭強面目猙獰,搖頭晃腦的,看上去很痛苦,似乎是在盡最大的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最終沒能成功,雙拳同時出擊,最簡單最直接的動作,伴隨著瓜碎一般的清脆響聲,砸在了37號囚徒的臉上。37號囚徒甚至沒來得及吭聲,整個臉便被砸了個稀巴爛。
除光頭強以外的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所有人都以爲,光頭強是砸錯了人。剛纔,胡江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上,他已經有充分的心理準備,光頭強這雙拳下去,他就等著給魏天明收屍。而此刻當他發現光頭強那一雙殺人不眨眼的拳頭砸的是另外一張臉時,他的心又回到了肚子裡。
騎在37號囚徒身上的魏天明最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感官,剛纔還隨時可以制他於死地的彪悍的37號,此刻儼然已成爲一具屍體。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37號囚徒不是光頭強的小弟嗎?光頭強剛纔不一直在咄咄逼人的望著他魏天明嗎,還有那一對砂鍋大的拳頭,不是砸向他的臉嗎?怎麼自己完好無損,37號卻生死未卜了?
他目瞪口呆的望著光頭強,這傢伙的臉輪廓分明,鼻樑筆挺,眉毛像兩把鋒利的劍,眼睛深邃,英氣逼人。唯一的缺陷便是左眼,完全凹陷下去,只剩一條細細的縫。難道因爲他只有一隻眼睛,出拳時沒看準?這個設想連他自己也覺得荒唐無比。
“幹什麼?幹什麼?投訴時間都結束了,還聚在這裡,想造反啊!”十來個獄警從電梯出來,荷槍實彈,槍口指著九個囚徒。
“長官,我們在演戲呢!馬上就散!”胡江涎著臉回答著,快步走到光頭強身邊,拖起37號囚徒的一條腿狠狠拖著,衝魏天明大吼道,“嗨,47.,長官都來清場了,別演了,快下來!”
“散了散了!下次再演!”光頭強似乎還沒有完全從極度的憤怒中清醒過來,狠狠搖了搖頭,站起身來,示意一衆小弟回牢房。小弟們對他真是一呼百應,護著他快速撤離。
在魏天明看來,37號囚徒早已一命嗚呼了,那麼這便是他第一次和一個死人零距離接觸,心裡發毛,強行鎮定下來,慌慌張張的從37號囚徒身上下來,恐懼戰勝了疼痛,逃也似的朝牢房的方向飛奔。
“特媽的搞快點兒!讓張教導看到,有你們好受的!”獄警不耐煩的吼叫著。
“對不起長官,劇本是這麼寫的!”胡江點頭哈腰的解釋著,拖著37號囚徒艱難的朝牢房方向撤離。
光頭強和他的一衆小弟徑直回了各自的牢房,倒頭呼呼大睡。魏天明不顧一切的衝回47號牢房,躺倒在牀板上,整個人頓時癱軟下去。他不敢想象光頭強的那一雙拳頭砸在他的頭上情景,他麻木的雙手禁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頭,完好無損,他甚至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就在前一刻,一個活蹦亂跳的生命結束在自己的胯下,那張完全變形的臉一直不停的浮現在他的眼前,這一刻,他無比深刻的體會到,活著是多麼的好,目睹死亡是多麼的恐懼!
胡江將37號囚徒的屍體拖到牢房的走廊丟下,回自己的牢房躺下。三十九年的監獄生活,他幾乎每天都在目睹囚友的死亡,五花八門的死亡方式,只有他想象不到的,沒有他沒見過的。死亡,在他眼裡早已是稀鬆平常的東西,就像每日的食物和勞動一樣普通。但是,今天的死亡實在讓他久久不能平靜?;蛟S是因爲他堅信原本這死亡應該屬於魏天明的,所以他才受了這麼大的刺激。
魏天明躺在牀板上,感覺很困很困,困得就要撐不住,但卻怎麼也睡不著。入獄這三天以來,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經歷著匪夷所思的事情,但相比今天與死亡擦身而過的經歷,前面的種種都弱爆了。光頭強究竟是中了什麼邪,他不得而知,也毫無推測的頭緒。胡江還醒著,這從他頻繁的嘆息可以判斷出,但魏天明不想和這個總是護著他的人說話,他現在不想和任何人說話。前一刻他還恨不得生吞活剝了37號囚徒,但此刻這傢伙真的一命嗚呼了,他卻一點兒也興奮不起來。這可惡的監獄,給他的唯有無邊的恐懼。
不知道過了多久,胡江睡著了,魏天明也睡著了。鈴聲響起的時候,已是第二日早上8:00。經過一晚的睡眠,魏天明顯然並沒有從恐懼中走出來,而且身體的疼痛也很明顯,讓他整個人顯得十分虛弱。
37號囚徒依然一動不動的躺在走道里,看上去似乎還有生命體徵,但誰在意呢?跨過他的軀體時,魏天明的心很硬,只要躺在這走道里的不是他魏天明,一切便都不那麼重要了。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堅信了胡江的話。洗漱的時候碰到了光頭強和他的一衆小弟,對魏天明報以平淡的微笑。大量的囚徒試圖欺負魏天明,因爲昨天他們剛剛知道了這個傢伙居然是個強姦犯。不過,光頭強制止了這些想在魏天明身上發泄的傢伙,並明確表示,魏天明是他光頭強的兄弟,誰敢動魏天明,他就饒不了誰。
發自內心的,魏天明很感激光頭強,但不知怎麼回事,見到這個“救命恩人”,他卻無法體會到太多的好感?;蛟S是因爲他覺得這種強大的庇護太過蹊蹺,他覺得他受之有愧。一個強姦犯,一個拒絕做小弟的傢伙,一個當衆辱罵態度堅硬的人,如何能夠得到這般保護?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甚至覺得有些不安。但他實在想不通,作爲名義上監獄老大的光頭強,有什麼需要求教於他這個剛入獄三天的菜鳥?
飯前時間,兩個獄警從電梯出來,並沒有帶來新的囚徒,看來37號囚徒並沒有死,因爲囚徒一旦死亡,系統會在第一時間感應到,然後新的囚徒會被安排進來。不過,獄警帶來了一件全新的47號囚衣,以及一份華龍監獄口頭判決書,“魏天明,男,17歲,三天前因強姦未遂暴力損毀**場所罪被判三年零八個月,羈押在本監獄。7月12日,魏天明因不按監獄統一規定穿戴囚衣,被加刑至十五年,隨後誣陷華龍監獄管理機制,謊稱在地下工廠被牙刷刺傷,經查實屬信口雌黃,情節特別嚴重,性質特別惡劣,影響特別差,對監獄的和諧生活特別不利,經監獄長會議研究,決定追加魏天明刑期至五十年?!?
短短十幾個小時,從三年零八個月到十五年,再到五十年,這速度只能用詭異來形容。不過,當獄警在一百多名囚徒面前宣佈這一判決的時候,魏天明是那麼的平靜,甚至從鼻子裡哼出了一聲冷笑。他曾經設想的出獄後的種種,此刻如同泡沫一般破碎,他甚至聽到了清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