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居然是蘇巧。
遠遠地,他便認出了那道身影。她穿著乳白色的羽絨服,披著發,站在對面的路邊,在等綠燈,好像要往這邊來。
他看得失神,喬冉循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就見著蘇巧走在斑馬線上!
她本能地看向遊樂區,正在堆沙子的小閏桀,心口頓時翻~攪,因爲一個事實!
她現在所親密的,視如己出的孩子,是蘇巧的孩子。
莫驛程回神,看向餐廳門口的方向,蘇巧居然進來了,喬冉轉身,也看到了她。
這時,蘇巧也看著她,表情遲疑,朝這邊走來。
喬冉轉了身,“這位不是那個蘇小姐麼?”,莫驛程輕聲地說,喬冉點頭,記得他們之前有過交集,莫驛程起了身,蘇巧見到他,心裡莫名地緊張起來。
微笑著點頭,算是打招呼,“冉冉,好巧,你們也在,我自己一個人逛累了,進來坐坐。”,蘇巧禮貌地說,喬冉擡起頭,看了她一眼,“哦。”,她淡漠地說了句,蘇巧尷尬地笑笑,離開了。
“蘇小姐一起坐吧!”,莫驛程揚聲喊。
“不了,謝謝。”,蘇巧說罷,走去了不遠處的位置。
“桀哥哥,那個女的,又來了!”,眼尖的小雨認出了蘇巧,對小閏桀說。
“我看到了,假裝沒看到而已。”,小傢伙繼續堆沙子,低著頭說。
“嗯!不要理她!我不喜歡她!”,小雨看著蘇巧,對小閏桀唆使道。
“我也不喜歡啊,但是……二~奶奶說,她纔是我媽媽。”,小閏桀憂傷地說,心裡有些糾結,“我覺得喬冉纔是我的真媽媽,”,小閏桀邊玩,邊說道,語氣裡夾雜著失落。
“只要喬阿姨喜歡你就好了,她就是你的媽媽啊,因爲她是你爸爸的妻子。”,小雨說得有點繞口,這麼小的孩子哪弄明白,什麼是真媽媽,什麼是假媽媽。
“我也是這麼想的,我要努力對她好,保護她,她也會更喜歡我的吧?”,小傢伙認真地說,因爲不想失去,知道不是喬冉親生的,所以纔要對她更好,讓她更喜歡自己。
蘇巧邊喝著飲料,邊看著在遊樂區玩耍的孩子,心裡百感交集,時不時地感受到小雨對她投來的厭惡目光。
這孩子,真討厭她。
同樣是親生的,爲什麼小閏桀就那麼喜歡喬冉呢?
莫驛程的視線時不時地落在蘇巧那,被喬冉發現了,“你對蘇巧好像挺好奇的。”,她問。
“聽說,她是小桀的生~母?”,莫驛程好奇地問。
“你怎麼知道的?”,喬冉也奇怪。
莫驛程笑了笑,“這圈裡,誰會不知?”,他自然地說,喬冉相信他的解釋,本來在她和陸寂琛結婚前,這事就傳得沸沸揚揚的了,後來好像被陸家壓下了,但在商界,陸寂琛兒子的生~母,好像也是公開的秘密了,只是外界不知道,這孩子是試管嬰兒。
“嗯。”,她心裡很不是滋味地喝了茶。
“你也別介意,好在孩子小,你對他好,他就會喜歡你,哪知道什麼是親生的。”,莫驛程對她安慰。
“我能介意什麼?這樣反而好……”,這樣,心裡的負罪感也就少了點。
莫驛程似乎明白她的意思,沒說什麼,繞開這個話題。
陸寂琛沒去公寓,一個人開著車,去了西郊,這裡,坐落著一家醫院,也是喬冉和喬玉麒被搶救的那家醫院,因爲離山區最近。
這裡現在好像變成療養院和二院附屬體檢中心了。
環境清幽,人煙稀少,又是年初一,貌似沒什麼人來,走在醫院裡,更像是走在一座荒蕪的城裡,四周靜悄悄。
昨晚給孩子壓歲錢的時候,想到了他和喬冉的孩子,那個可憐的小生命……
喬冉說,他感受不了她的內心。
他怎能感受不了?
自從她當年“打掉”孩子後,他這幾年,無時無刻不受喪子之痛的折磨,在知道孩子沒被打掉,而是夭折後,心裡的痛苦,增了一倍。
每當看到小閏桀的身影時,就會想到那個孩子……
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好爸爸,沒有保護到孩子,很愚蠢!
許臣打來電話,說是幫他聯繫好了醫院後勤的一位老師傅,當年他負責處理死嬰的屍體。
這也是他來的目的,哪怕知道孩子的葬身之所也好。
許臣告訴他那個老師傅的居身之所,他走去了醫院的最後面,後門,挨著山,後門不遠處,有一片醫院職工宿舍,是很老的樓房,一排,兩層高。
在宿舍門口遇到一位挑著水桶的老人,“大~爺,請問這邊是不是有一位叫,秦漢的老人?”
“你找他幹嘛?!”,老人沉聲問,聲音低沉渾厚,中氣十足。
陸寂琛也是一個懂得察言觀色的人,看老人的反應,覺得眼前的老者,就是那個秦漢。
“您就是秦大~爺?”,陸寂琛直接問。
對方多看了他一眼,然後,挑著水桶,進了宿舍樓前,陸寂琛跟著。
“大~爺,聽說您以前是負責處理這家醫院裡的死嬰的,我就是問問,當年的那些孩子,都怎麼處理了?”,陸寂琛追上,平靜地問。
這樓裡好像一個人都沒有,老人將水倒進缸裡,陸寂琛識相地立即拎起另一隻裝滿水的桶,幫他倒水。
“問這個做什麼?”,老人問,陸寂琛掏出香菸,抽~出一根,遞給他。
老人接了,陸寂琛連忙幫他點上。
然後,自己也抽了一根,“來看看無緣見面的孩子。”,他輕聲地說,表情嚴肅。
老人看得出陸寂琛是個大人物,無論從穿著,還是氣質。
“吶,那一片,大冬天都綠油油的小麥地,根底下埋的都是那些死嬰,每一個都經我的手!有的剛出生,夭折了,有的有病,還沒死就被丟掉的……都在那。看什麼看,早幹嘛去了?”,老人抽著煙,指著東南方向的綠油油的麥田,說。
因爲下面埋的是屍體,所以,土地養分足,適合長莊稼。
“是,現在看,是晚了。”,陸寂琛笑著說,“還是想去看看。”,他說罷,邁開了步子,老人也沒攔著他。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一直站在那,手裡拿著一隻紅包,許久,蹲下~身,挖了點土,將紅包埋了起來,當是給孩子的壓歲錢吧。
也記得,聖誕那晚,喬冉在雪地裡,給孩子送的小衣服……
夕陽西下,他回到院子前,老人觀察他大半天了,有那麼點被他打動,“你的孩子是哪天夭折的?”,陸寂琛走近時,他問。
陸寂琛清楚地說出了那天的日期。
老人臉色瞬間凝重,對於秦漢來說,那真是不尋常,也是記憶深刻的一天!
“那天,經我手的,有三個死嬰,不,準確地說,應該是兩個。”,秦漢說道,陸寂琛愕然,不解地看著他,老人在彷彿走廊的臺階上坐下,陸寂琛上前,又掏了煙給他。
“您記得這麼清楚?三個怎麼又成兩個了?”,他好奇,甚至,想通過一些人,還原那天發生的全部,包括車禍。
至今,他還沒查出是誰指使司機故意撞喬冉他們的。
而那天,爲什麼是喬玉麒開車?他們家的司機呢?他們爲什麼上山?
“因爲不尋常,特別,所以記得才很清楚!小夥子,我告訴你,那天有個死嬰,其實根本沒死,氣息很弱,被我拍了一巴掌,居然真叫了!我正打算告訴醫院,回頭,那個小孩又被人偷走了!就在這間屋裡!不過是一個電話的時間!”,老人有點激動地說,“還從沒出現過這樣的事情!這事,我壓在心裡也很多年了,那時候,不敢告訴院方啊,孩子被偷了,那是我的責任啊!”,秦漢激動地說。
三個死嬰,其中一個快要被埋的時候,活了!
陸寂琛被震撼到了。
三個死嬰之中,其中一個,應該是他們的孩子……
會不會,活著的那一個,就是他們的?!
“您記得那孩子是誰家的嗎?!”,陸寂琛激動地問。
老人搖頭,“抱來的時候,沒標記!也許不是你家的孩子吧,那可惡的偷孩子的,肯定是人販子!”,老人氣憤地說。
“那孩子身上有沒有什麼特徵?!”,還活著嗎?那孩子可能是他們的嗎?突然之間,陸寂琛有種見到希望的感覺!
如果孩子還活著,喬冉就會少些痛苦了……
老人搖頭,也像是在思索著,“就算是你的吧,去哪找?我也就納悶了,偷小孩的人,怎麼知道我這有活的孩子的?”,老人納悶地說。
陸寂琛怔忪著,問老人還有沒有其他線索,老人想不出,他轉身,黯然地走開。
老人也起了身,正要進屋時,折回身,“那個,小夥子!那孩子頭頂好像有三個漩!當時太小了,沒幾根頭髮,看不太清楚!”,老人沉聲喊。
三個漩……
陸寂琛怔忪,稍愣了下,隨即,快步地跑了起來。
“這孩子,也是三個漩,和慕年一樣。”,想起岳父說的話了,想起了小閏桀頭頂的三個漩,難不成是遺傳麼?那個孩子也有漩,可能是小閏桀的兄弟的孩子……
但他不是三個漩……
只知道,那個孩子可能沒死,他迫不及待地,想把這個消息告訴喬冉,奔跑著,橫穿醫院,出了醫院大門,上了車。
掏出手機,立即給喬冉打電話。
“喬冉,我們的孩子可能……”,話還沒說完,他立即止住,如果真死了呢?給她希望結果是失望?那等於是二次傷害!
陸寂琛突然意識到,自己衝動了。
“喂?”,也奇怪,喬冉一直沒說話,他開腔。
“她去洗手間了,陸總。”,莫驛程緩緩地說,瞇著眸,尋思他剛剛聽到的。
聽到莫驛程的聲音,陸寂琛十分惱火,這都晚上了,他們還在一起?
“莫總,隨便接別人的電話,可不是君子所爲。”,陸寂琛鬆了鬆襯衫領口,幽幽地嘲諷。
沒心情和莫驛程慪火,他現在更關心的是,那個孩子是不是他們的!直接掛了電話,發動車子。
他們的孩子,可能還活著,33.3%的可能。
不管怎樣,他得想辦法找到被人偷走的那個孩子……
那個,頭頂有三個漩的孩子。
茫茫人海,怎麼找?
要是中國有完善的基因庫就好了……通過他們的DNA查找到相同的DNA,就可以確定是不是還有他們的孩子存活在這個世界了……
他開著車,直奔市區方向,進城時,又打了電話給喬冉,說要去接他們,喬冉報了位置。
陸寂琛剛下車,就朝著餐廳門口的他們奔去了,一把將兒子抱起,看也沒看莫驛程一眼。大手撫摸上孩子的頭,“爹地!”,小閏桀撒嬌地喊。
“乖!”
“好了麼?我們回家吧!”,陸寂琛看向喬冉,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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