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走了,從攝政王府的後門離開。
雲官上前,“公子,若是讓攝政王知道,麻煩不小。”
東方旭神色涼薄。“義父的脾氣,我比你清楚。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擔。”他揚眉,如釋重負的吐出一口氣,“有她在,睿王府再也安生不了。”
“昨兒個似乎沒看見他進來,怎的----”雲官環顧四周。
“她若想來,誰能攔得住?”東方旭忽然想起她伏在自己身上,說的那一句“我喜歡”。
脣角輕揚,真的在笑。
他想。若是昨夜真的一夜春宵,今日又會是什麼情形呢?
呵,誰知道呢!
夏雨從睿王府的後門偷偷溜進去,反正她很少走正門。探著腦袋左顧右盼,心裡慶幸,“還好沒人!”快速閃進門,躡手躡腳的關門上栓。
一轉身,黑壓壓的身影已經攔住了她的去路。
像個犯了錯的孩子,夏雨將頭垂下,咬脣不語。
趙朔居高臨下。陰翳的眼裡沒有半點光亮,幽邃的瞳仁,彷彿能將人吸進去。他盯著眼前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口吻冰涼入骨,“去哪了?”
夏雨摸了摸自己的後頸,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去玩了。”叼畝農號。
“攝政王府好玩嗎?”他問。
她愕然擡頭,“你都知道了?”這話如同不打自招。夏雨嚥了咽口水,不敢去看趙朔冷戾的眸子,“一不小心進去的,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
“你是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長?”他冷哼一聲。
“都說了不是故意的。”夏雨撇撇嘴,擡步就走。
“站住!”趙朔冷喝,“攝政王府是什麼地方,你難道不知道嗎?進了攝政王府,就算攝政王要殺你,我都未必能救你。”
語罷,他拂袖而去。
這一股氣勢洶洶,好像生了大氣。
夏雨蹙眉,她沒缺胳膊缺腿,怎麼他生那麼大的氣?這不是完好無損的回來了嗎?莫名其妙!嘟著嘴,夏雨默不作聲的跟在他身後。
她只顧低頭走,沒防備趙朔突然止步,他一轉身,她直接撞進他懷裡。
趙朔一怔,夏雨愕然擡頭看他。
她的鼻尖被撞得通紅,疼得眼淚都要出來。
“別以爲投懷送抱就沒事。”他冷哼兩聲,低眉去看近在咫尺的女子,幾近切齒,“下次再敢私自去攝政王府,我就殺了你。”
夏雨瞪了他一眼,剛要開口,忽然想起東方旭說的----救疏影,還得靠趙老九呢!
思及此處,夏雨忽然沒臉沒皮的笑了,順勢抱住趙朔的腰肢,捏著嗓子,細聲細氣的說著,“爺,我知道你對我好,你能不能一直都對我這麼好?”
趙朔身子一震,這丫頭哪根筋不對勁?突然這麼溫柔的來一下,非但沒有讓他受寵若驚,反而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有話就是說,繞什麼幺蛾子?”趙朔是誰,豈能讓夏雨忽悠過去。
夏雨嘿嘿一笑,鬆了手,“爺,幫我救個人。”
“誰?”他問。
“你見過的,疏影。”夏雨笑呵呵,“就這一次,就一次。”
趙朔勾脣,笑得微涼,“不怕把你自己搭進去?”
“救人又不是跳火坑,怎麼可能把自己搭進去呢?爺,你不願出面也行,借我十萬兩,我給你當牛做馬、捶背暖牀、倒夜壺,什麼都行。”夏雨銀牙一咬,不管趙朔開什麼條件,她都答應。
他桃花眸微挑,陰測測的俯下身來,“這話,還跟誰說過?”
她不解,誠實的眨著眼睛,“就跟你一人說。”
他捏著她嬌嫩的臉頰,似笑非笑的勾脣,“你這條命是我的。”
她毫不猶豫的點頭。
趙朔直起身子,長長吐出一口氣,轉身就走。
“爺,你這是答應了?”夏雨緊跟不捨。
“她有什麼好,值得你拿命去救?”趙朔面上的表情一掃而光,眸中再無半點情緒。
夏雨欣喜,“什麼都好。人好,心好,還幫過我。”
他頓住腳步,眸色深邃的盯著她看了半晌,“不會後悔?”
“救人怎麼會後悔?”夏雨撇撇嘴,“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她是什麼人,我最清楚。疏影就像我姐姐一樣,我不會丟下她不管。”
他輕蔑的剜了她一眼,“既要操心袁虎,又要救疏影,一個人抓老鼠,忙的過來嗎?要不要改日,我把天下大事也交給你管管?”
夏雨站在那裡,嫌棄的抽了抽脣角。
罵人不吐髒字,趙老九,算你狠!
“趙老九,你什麼時候把虎子還我----”夏雨快步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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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裡,夏雨心頭忐忑,“爺,我就不用去了吧?”
“你這姦夫不去,茂王怎麼捨得把疏影名正言順的給我?”趙朔調侃的時候,也不忘擺出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我去了,茂王更不會把疏影交出來。”夏雨嘀咕。
深吸一口氣,趙朔扭頭看她,“有你在,茂王會以爲已經吃定我。待會我說什麼,就是什麼,懂?”
夏雨點點頭,“我配合你。”
大拇指的指腹,摩挲著她的面頰,趙朔眼底的光,晦暗不明。夏雨不知道,趙朔卻心知肚明。上一次,趙譽就已經想把疏影送入睿王府,可惜趙朔沒點頭,又有東方越攪局,纔會功敗垂成。
此次一去,不用趙朔開口,趙譽都會乖乖的把疏影奉上。
若無此意,以趙譽的性子,發現自己的女人心生外向,早就殺了一了百了,豈會留疏影到今日。他留著疏影,只爲了有朝一日把她送入睿王府。
也只有夏雨這個傻瓜,一腔熱血一根筋。
人與人之間,就像一面鏡子。
善良的人,深信人心本善。而心思沉重的人,卻只見人性本惡。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趙朔下車前,再次凝著夏雨。
夏雨搖頭,“我問心無愧。”
他扯了脣,笑得凜冽,“很多年前,我也說過這話。”語罷,他下了車。
夏雨擡頭,紅漆木門上頭懸著“茂王府”的匾額。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跟著趙朔往裡走。因爲早前來茂王府鬧過,現在的夏雨只能低著頭。
趙朔是誰,眼角餘光一掃,便知道夏雨的心思。他放慢了腳步,儘量用自己頎長的身子,將她鎖在自己的陰影裡。
“九弟今日怎麼想起到我這來?”趙譽快步迎來,一眼就看見在趙朔身後躲躲閃閃的夏雨,眼底劃過一絲意料之中的得意。
“皇兄不歡迎?”趙朔一笑。
趙譽賠笑,“豈敢豈敢,求之不得。”
“身子好了,就想四處走走,活動活動筋骨。”趙朔淡然笑著,“上次八皇兄在睿王府表演的歌舞甚是好看,現下無事,就想過來看看。”
趙譽一笑,“這很簡單。”隨即扭頭衝孫啓道,“立刻去準備。九弟,這邊請。”
趙朔頷首,跟趙譽肩並肩往前走,有說有笑。
夏雨跟在後頭,尷尬至極。整個茂王府的人,都把她當成了疏影的姦夫。而此刻,她覺得趙朔就是自己的姦夫。
三角關係瞬時變得很微妙,在所有人眼裡,目前的情況就是:夏雨帶著自己的姦夫趙朔,去茂王府,解救自己的相好疏影。
這話覺著,怎麼那麼彆扭?
趙譽好似早有準備,瓜果點心倒也罷了,連趙朔最喜歡喝的碧螺春也都早早備下。夏雨蹙眉,站在趙朔身邊顯得有些侷促。
“坐吧。”趙朔柔柔的擡頭看她,滿目寵溺之色。夏雨有些摸不著頭腦,這趙老九是不是吃錯藥了?竟然用這種眼神看她。
想起他此前說的話,夏雨依言坐下,也不多語。
趙譽一怔,心道,早就聽說趙朔好男風,沒想到竟這般明目張膽。面上卻不動聲色,繼續保持微笑,“九弟難得如此深情,不似我這院中女子,一個個淡薄至極。”
趙朔瞧了他一眼,抿一口茶淡淡道,“女人的溫柔是疼出來的,女人的哀怨是冷出來的。皇兄覺得呢?”
聞言,趙譽啞然。
“王爺,歌舞姬到了。”孫啓恰時上前解困。
翩然舞衣,妖嬈舞姿。紅顏絕色,歌舞昇平。
白玉爲腕,柔若無骨,那一顰一笑,極具風華。羽睫微垂,眸攬日月,朱脣微啓,輕歌曼舞。豔麗的女子,不是疏影又是何人。
這樣的風姿綽約,這樣的傾世紅顏,誰能不愛,誰能不喜?
夏雨身形一震,桌子底下,手背溫暖,已被趙朔覆住。她扭頭不解的望著趙朔,卻見他笑得何其溫暖,渾然不似在睿王府的“尖酸刻薄”模樣。
這小小的舉動,自然逃不開趙譽的眼睛。
只怕如今在趙譽的心裡,更會覺得夏雨對疏影用情至深。只要趙朔疼愛夏雨,而夏雨又心屬疏影,還怕不能間接的掌控睿王府?這招棋,雖險,卻夠狠。
夏雨覺得臉上滾燙,下意識的想抽回手,他卻緊握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