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一直都不是一個上天垂憐之人，過去如此，現在亦如此。開學不到一周，剛剛恢復平靜的生活，因為一通電話再生波瀾。來電之人是寶格勒日，電話里他可憐兮兮的說著：“警察局說要我找一個人保釋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這個忙？”

人都一樣，在身陷危境需要幫助的時候總是會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可平靜來之不易，她著實不想因為任何人而打破它，于是悶氣沉沉的埋怨道：“一個人在做某項決定的時候，就應該做好承擔這項決定背后潛藏的最大的危險。你在做那件遭致你入獄的事情之前有沒有想過，你將來需要低聲下氣求人將你保釋？有沒有想過很可能你找的每一個人都會對你袖手旁觀？”話雖如此可她已經在思量他到底是因為什么事而入獄？

她有些不敢問，害怕知道的越詳細，自己就會陷入其中無法自拔。

發生這樣的事情生氣在所難免，她所生氣的不僅僅是他們不珍惜自己的生活和生命，還有惹下禍端之后不去思量自己去補救，而是將麻煩丟給別人。

難道在他們眼中，她唯一的正事就是幫他們善后？難道在他們眼中她沒有其他事情可忙，唯一的事情就是幫他們善后？難道在他們眼中，她是那個心甘情愿為他們浪費時間，浪費精力，浪費生命的人？

“我本來沒想求你的，我本以為云玫會幫我，可是，可是她說她如果她保釋我，媒體很可能會知道她有一個進過監獄的朋友。她現在擁有的一切來之不易，她不想毀掉這一切，我也不能讓她因為我而一無所有，”寶格勒日的聲音加速點燃云朵憤怒的火焰。

云玫？又是云玫？她就知道，他入獄，八九不離十和云玫直接掛鉤。難道他看不出他與云玫之間根本不存在未來？難道他看不出云玫一直都是在利用他？至于云玫，為什么不好好珍惜這個對他死心塌地的男人？既然不去珍惜為什么又要堂而皇之的利用？

事情發展到這里，云朵不禁想起云玫懷孕的事情，現在那個孩子怎么樣了？要不要致電去問問？

這個問題一時之間難以解決，她決定先處理好眼前的事情，她緩了緩神這樣問道：“云玫又讓你幫她做了什么違法犯罪的事情？”對他們，她已經沒有精力禮讓客氣，悶氣沉沉的直白是他們之間唯一的符號。

和他們這樣的人，她也不敢禮讓客氣；和他們這樣的人，她也只能以惡

報惡，以毒攻毒，以蠻橫治蠻橫。

“有人搶他男朋友，她讓我幫她去教訓那個女人，我也沒有真打那個女人，可是那個女人竟然告我性侵，”他說的話，他做的事，讓云朵清晰的意識到，他根本就不適合這個城市。雖然她希望他能離開，可是，他能聽她的勸告嗎？

為什么他們全都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撞南墻不回頭？“那你告訴我，以后你還會不會再做這么蠢的事情？”她已經決定幫他。其實，從接到電話那一刻，她就知道她一定會幫他。

她不可能不幫他。

她害怕如果她袖手旁觀，他會像姐姐云杉一樣，突然永久性消失。而且她知道，這個世界除了她沒有人會幫他。再者，云家欠這個男人太多，現在正是補償的時候。可是，她不能白白幫他，必須讓他意識到他做了一件蠢事，必須讓他意識到如果今后他再做這些蠢事，她是絕不會幫他善后。這一次幫他，也算是替姐姐贖罪。

“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的聲音再次響起，悶氣沉沉的節奏就像是炎炎烈日下拉犁的老黃牛。

“我要的不是你以為怎樣，現實是你以為怎樣就會變成怎樣的嗎？我沒有時間聽你婆婆媽媽的廢話，我和你本來就無親無故，不幫你，是我的本分，幫你，是我的仁慈。你別想讓我向對待我姐姐云杉那樣對待你。我和她是姐妹，我對她有義務，可你不同，我和你非親非故。總之，我希望你今后不要再輕易相信云玫的話，你要明白，她除了利用你不會再主動聯系你。你也別再癡心妄想和她還有未來，她怎么可能選擇一個一無所有的人？別怨我說話難聽，事實就是如此，”話雖無錯，理亦如此，可是說出這些罪惡的話，她的心也很難受。但是，話已出口，再多想也無意義。何況，即便是光逆流，她還是會說相同的勸解。至于他能不能聽進勸解，不是她能夠掌握的。

“我是想，既然他男朋友已經出軌，或許，不假時日，她就會意識到他們之間根本就不合適，或許，到那時她會意識到我的好。”

“我會騙你嗎？你以為我現在是在騙你？是在阻礙你獲得幸福？為什么不聽我的勸告，我要你珍惜眼前的生活，這是在害你嗎？這是在逼你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嗎？你就甘心這樣被別人利用？我告訴你，如果這次我不幫你，絕對不會有人向你伸出援助之手，云玫是絕對不會讓自己置身其中。她都不

是眼睜睜的看著你受苦受累，而是你壓根就進不了她的法眼。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根本無暇顧及你的禍兮旦福。”從現在起，她必須讓他和這種人絕緣，也必須讓她和他絕緣。可是，也許，只有她不再聽到他的任何消息，她才不會如此傷心動神。她改變不了他們，也挽救不了他們。她只能閉上眼睛，掩住耳朵，爭取不讓有關于他們的任何消息進入她的視野，她的耳畔。她定了定神之后，繼續狠下心來告誡道：“我警告你，我和你非親非故，以后，不論你發生什么事，即便生命垂危，都不要再拿這些破事來煩我。你用這些破事煩我，無非就是要攪亂我來之不易平靜的生活，既然你讓我如此痛心疾首，我為什么還要幫你？該說的我都說了，不該說的我也說了。想說的我都說了，不想說的我也說了。我們各自好自為之，今生的緣分就到此為止，這一次幫你，也算是在幫我姐姐云杉贖罪，不會再有下一次。”

這一次，真真切切是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

一通電話，讓她心力交瘁，亦如萬里晴空突然被天公揮上濃濃墨水。她長嘆一聲，一臉愁容抬起頭向外望去。窗外，蔚藍的晴空像一張笑臉，可是在她心底卻形成了強烈的諷刺。

在北京這個被重度污染的城市，甚少能看到這樣湛藍的晴空。她一直覺得，最美的天空不是一望無際的橙藍，而是藍天與白云相間，就如今天這樣。

天，有湛藍的時候，也有灰蒙的時候；月，有圓的時候，也有缺的時候；人，有悲的時候，也應該有歡的時候。悲傷，已經圍繞她太久，她想該是她見到彩虹的時刻了。

“人間情多，真愛難說，有緣無緣小心錯過......”廣播里傳來熟悉的曲調，沒有想到能在校園里聽到這首歌，更沒想到會在這樣一個時刻。

這幾句歌詞，正是她此時此刻的內心的真實寫照。云杉，父親，寶格勒日，云玫，許天洛，吳娜，一張面孔接著一張面孔，悉數閃過她的腦海。原本慈祥的老人，卻滿臉奸詐；原本樸實的婦女，卻焦灼不安；原本自由的漢子，卻身陷牢籠；原本青春的少女，卻濃妝艷抹；原本純潔的王子，卻沾滿污垢；原本和善的面孔，卻心狠手辣；原本虔誠的信徒，卻瘋言瘋語。

生活中，只要有一個人是魔鬼，身邊的人就都會被傳染上魔性。日子久了，即便原本是些與世無爭的人，也會被染指成魔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