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已經認命,我以為再也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掀起內心的波瀾,但是,我知道世界上還有一個寧曼羅,她媽媽為了她在許志的手下十年,而我媽媽直接將我推了出去保全自己。”
此時,許輕曼慢慢的坐直了身子,臉上帶著幾許淚痕,整個人顯得越發(fā)的老態(tài)了幾分。
“她從小在沐許寒的庇護下,在他的溫暖下,慢慢長大,而我,以為遠離西林市就是遠離他的魔爪,卻不知,我何曾真正脫離過他。許諾,你不恨嗎?當初,如果沐許寒帶回去的是你,不是她,你們兩人的人生或許會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與許輕曼對視,許諾也在心底問自己這個問題,或許剛開始是恨的吧。否則,就算是許志的指使,他也大可以不剪短那根繩子,只是,后來又不恨了。
他只記得,當重物砸下的那一瞬間,想起的是當初寧子軒頂著一張可愛天真的臉,說,許諾,我喜歡你。
他聽過太多的我喜歡你,甚至有粉絲瘋狂的大喊我愛你,但都不及寧子軒的那句,軟軟的,糯糯的,仿佛是垂柳撫上了心頭,讓他心中微癢。
他下意識的帶著他躲過,下意識的不想破壞這樣的平衡和美好。
那時候,許諾知道了世界上還有一個地方,能夠溫暖的耀眼,能夠善良得明媚,是他這樣的人永生無法到達的,但哪怕是遠遠地看著,好似也能洗滌心靈,讓自己不那么討厭了。
想到這里,許諾不由自主的笑了,伸出手來,看著許輕曼,輕聲道,“或許你去想一下李穆,想一下李益華,你會發(fā)現,你也有守護著你的人,如同寧曼羅。你不比她悲慘,也不一定就比她經歷的多。命運是公平的,他的不公只在于給每個人的性格,面對苦難時,不同人有不同的反應罷了。”
寧曼羅做過很多事,卻許多看起來狠毒,其實不過是對自己狠毒。
許輕曼沒有再說話,轉身離開了。
第二天,許諾去接了寧曼羅,一路無話,最終,車子卻并沒有開向許家,而是來了海邊,寧曼羅微微怔愣,許諾笑了笑,“走走吧,反正也不急。”
點了點頭,兩人肩并肩走在海邊,許諾忽而出聲道,“記得下雪天,一個人的海邊,你突然出現,其實,我有點不爽。”
眉頭輕挑,寧曼羅淺笑道,“你是什么時候知道我與你的關系的?”
許諾愣了一下,他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有些事情,水到渠成,從剛開始的懷疑到后面的確定,或許根本就沒有一個準確的日期,就算有,他自己也忘了吧。
“姐,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忽而,許諾晶瑩的眸光落在寧曼羅身上,透徹中帶著幾許陽光,寧曼羅不由看愣了,淺笑著點頭,兩人坐在海邊,任由春日的微涼的冷風吹拂。
“以前,有一對姐弟,他們同父異母,卻關系異常好。因為弟弟是小三的孩子,雖然是個兒子卻總是不受待見,經常受到正室的刁難,每到這個時候,姐姐都會出現保護他,弟弟就對姐姐產生了感情,這種感情還在日積月累中,慢慢轉化,變成一種復雜的,說不清道不明的似是而非的愛情。”
聽到這里,寧曼羅愣了一下,沒好氣道,“怎么可能?他們可是姐弟,而且,從小都知道彼此的關系。”
許諾側首,眸中帶著一絲淺笑,輕聲道,“姐,大人們知道姐弟不該有怎樣的感情,但小孩并不知道,更何況,還是從小心態(tài)便不健康的小孩。那個弟弟就想著這輩子只和姐姐在一起。”
寧曼羅面色怔然。
許諾見她好似被嚇到了,眸光微閃,繼續(xù)道,“一次,姐姐被壞人欺負了,全過程都入了弟弟的眼,他費盡所有力氣殺了那個人,因為害怕,姐弟兩人逃離了原來的家庭。但那天看到的畫面一直深深的印刻在了弟弟腦海中,所以……終于有一天,他也對自己的姐姐做了那樣的事情。”
“之后呢?”
“姐姐的性格原本就懦弱,再加上從小并沒有真正接受過這方面的教育,她將親情當成了愛情,將弟弟對她的這種變態(tài)的依戀當成了愛情,只是,終歸不是愛情,終歸還有世俗這一說。”
“伴隨著兩人漸漸長大,明白的事理越來越多,認識的人也越來越多。姐姐認識了另外一個男人,并且初次嘗試到了戀愛的味道,她毫不顧忌的將對另一個男人的感情告訴自己的弟弟。卻沒想到,引起姐弟兩人感情的近乎決裂。”
“最后,弟弟將男人綁架,近乎執(zhí)拗的要姐姐與他結婚,卻在婚禮的當天,姐姐死了。死在了一場大火中,誰也不知道那場大火是她故意的還是意外。一切都灰飛煙滅。從此后,十八歲的弟弟低沉兩年,成了二十歲的青年才俊,開始了人生征途。”
寧曼羅心中震驚,雙手緊握著地上的沙,內心抗拒結果,卻還是忍不住問道,“弟弟是誰?”
“姐,你已經猜到了不是嗎?”許諾笑了笑道。
寧曼羅終于知道,那天許諾為何要突然抱著自己,撒謊說他對自己有感情,原來,許志有過這樣的經歷,正是因為有過,所以,他更懂得,才會放過她。
“你是怎么知道的?”寧曼羅問道。
許諾臉上出現一絲不自然,看了一眼逐漸昏暗的天色,淡淡道,“回去吧,不然他又要發(fā)瘋了。我給你講這些只是希望你不要誤會我什么。畢竟,我取向正常,并且心理也還算健康。”
寧曼羅臉上閃現一絲尷尬,畢竟之前她一直以為許諾喜歡男的,后來好不容易發(fā)現他喜歡的是寧雪怡。
兩人來到許家時,許志正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手中拿著報紙,穿著樸素,乍一看,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在精神病院的老頭,只是如果那時候,她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就是許志,也不會出現后面一連串的事情了。
許志抬頭,瞥了他們一眼,淡淡道,“都愣著做什么啊,進來。”
晚飯還是一家人在一起吃的,寧曼羅這回倒是有動筷子,為了寧子軒和沐子魚,她現在必須要忍住。
“沐許寒真的打算放棄宇業(yè)了?”飯間,許志狀似無意的問道,寧曼羅愣了一下,淡淡道,“因為他有擔當,這件事出來了,必定需要有一個人來負責,他心中清楚,東西是我拿走的,那么這件事就應該由他擔著。”
眸光微閃,許志忽而輕笑道,“你為什么要陷害他?”
停下手中的筷子,寧曼羅現在也沒有隱瞞的必要,更何況,許志原本就是想讓她全盤招供,“我原本并不是要陷害他,只是為了取得尼諾的信任,從而從他那邊得到你的消息,拿到你出賣國家的證據,同時也讓中國政府出手干預尼諾在中國的市場,這樣,沐許寒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眸中閃過一絲滿意,許志連連點頭,輕笑道,“早在你開槍打沐許寒的時候就有這個想法了吧?我看你不僅是為了讓他更輕松,更是為了讓他在沐家好過點吧。”
“既然您都知道了,何必問我。”
許志笑了笑,“我想聽你親口說出來。”
愣了一下,寧曼羅現在只能聽他的話,“是,我早就發(fā)現了沐許寒有事情隱瞞著我,而且也知道他或許有苦衷,但不知道苦衷是什么,因此只能將計就計。后來一切清楚明白了,我就故意完結第一篇小說,讓許輕曼和安娜都明白我的意圖,一旦許輕曼知道了,她必定會去盯著沐許寒,不讓他察覺到小說的事情。而安娜則會被我感動,或者說,她會發(fā)現,我深愛著沐許寒,對她不會造成任何威脅,便會幫上我一把。”
“我開槍只是為了打醒沐炎,也打醒沐許寒,我知道他們之間的兄弟情,但有些事情,如果不拿到臺面上來講,不鬧出點風聲,就會一直這樣下去,發(fā)酵腐爛,甚至可能轉為更加恐怕的傷害。只是我沒想到,許輕曼會置我于死地,但還好,尼諾救了我,雖然有一段時間失憶,但那段失憶的時間也足夠了讓尼諾與安娜不那么警惕。”
“你說的不錯,沐家和許家的恩怨,沐家和唐家的恩怨必定會一直成為沐許寒和沐炎之間的梗,要徹底剔除掉,還要讓我來,畢竟,我才是他們之間隔閡產生的最根本原因。所以,我借著玫瑰香水的計劃回國,一方面安撫沐許寒的情緒,讓他不擔心,另一方面,實施我自己的計劃。”
寧曼羅一口氣將所有的計謀都闡述干凈了,許志眸中閃過一抹幽深,淺笑的看著她,“看來曼羅對人心的把握還真是登峰造極,這點,恐怕沐許寒也不及你吧。”
寧曼羅笑了笑,自嘲道,“哪怕是這樣,不也被你一眼識破了嗎?”
許志眸光微閃,將寧曼羅的揶揄當成了贊賞,淺笑道,“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嗎?我之前是畫師,不知為多少人畫過畫像,這層皮下包裹著的心,我不比你了解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