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洛水潺潺流淌,朝陽在水面上灑下點點碎金,紫燕掠過山崗,喚醒了國色天香的牡丹。
千年帝都的洛水城,虎踞中原,天下形勝,尤以龍門山色最為著名,每年的農歷三月是牡丹花開的時候,也是洛水城最美的季節,游人如織車馬攢簇。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一個少年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十**歲的年齡,一張輪廓分明的臉,兩道非常提神的劍眉,眼睛不算太大,但是眼角是向上挑的,修飾掉了臉上的煞氣,這個男人不但帥,而且帥的很有味道。
在千萬游客中,帥哥美女多如牛毛,真正引人注目的是少年人的穿著,他竟然穿著一身藍白相間的病號服,如果僅僅如此也就罷了,上面還赫然印著四個大字:青山醫院。
只要是個中國人,肯定青山醫院是個什么樣的所在,那是精神病院的代名詞。任何人看見穿這身衣服的人,都會本能的有多遠躲多遠,誰愿意和一個瘋子糾纏啊?
在在他身后不遠處,一個年齡和他相仿的清秀少女跟的身后。女孩一直和他保持十米左右的距離,不遠不近是墜在后面,秀美的杏核眼里冷漠的不帶絲毫感QS彩。
“離他遠點,小心瘋子咬人!”
“這后面跟著的是他家里的人吧?怎么不知道給他換一套衣裳呢?穿著病號服就滿街亂竄!”
少年人嘴角微微上翹,不笑的時候看起來也像是有三分笑意,本來應該是頗為令人愉悅的,但是配上那套和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青山醫院病號服,就顯得有些詭異了。他這種似笑非笑的表情令他身后的女孩感到毛骨悚然。
試想,一個瘋子不停的對著你笑,你肯定也會覺得渾身不自在吧?
龍門山是洛水最出名的旅游景點,千窟萬佛的造像更是名震中外,走到山腰人煙就變得密集起來,來往的人群對這個穿著病號服的家伙唯恐避之不及。只有一個烤羊肉串的新疆大叔顯然不認識漢字,他一邊伴著維族音樂扭動身軀,一邊用生硬的漢語招呼著少年人:“帥哥美女,南來的北往的的朋友們,來嘗嘗正宗烏魯木齊的烤羊肉。”
劍眉少年深深的吸了一口彌漫著孜然味道的空氣,嘴角挑出一絲笑意,沖著身后的女孩喊道:“你就請我吃烤肉吧,三年都沒吃過了。”
女孩冷哼了一下:“憑什么?”
少年淡淡的一笑:“請我吃烤肉,咱們倆的婚姻就算取消了。”
“等等,你剛才說什么?取消婚約?請你吃烤肉就可以取消婚約?就這么簡單?”
女孩不敢置信,先是一愣然后驚詫的道。
“這不是你夢寐以求的事情嗎?別忘了,我是個瘋子,瘋子的想法通常和你們這些正常人不一樣!”少年人仰天一陣大笑,笑聲在山谷里回蕩。
看到一個穿著青山醫院的病號服的人走進燒烤攤,周圍的人立刻躲的遠遠的,以少年人的那張桌子為圓心,周圍五米之內的桌子都空了下來。
任何一種疾病只要痊愈,別人都會拿他當做普通人,唯獨精神病哪怕是治好了,別人也會在他身上貼上一個瘋子的標簽,直到他死的那天都不會被揭下。
少年人吃東西很猛,轉瞬之間三十串烤肉五瓶啤酒就下肚,女孩趕緊讓人又烤了十串雞翅二十串烤肉十串羊板筋,少年又招呼攤主送上半斤裝的高度白酒。
“生怕我反悔對嗎?”少年人看穿了她的心思,晃晃手里烤的金黃的雞翅道:“放心吧,我對你沒什么興趣,對那個什么狗屁婚約更沒什么興趣,在我眼里,你和那個莫名其妙的婚約,還不如這個來的實在!”
女孩咬著嘴唇,心里充滿了委屈,卻又不敢發作,強忍著默不作聲。
這個女孩長的很漂亮,皮膚如同細膩的白瓷,彎彎的細眉,俏麗的杏核眼,長相精致到幾乎可以稱的上毫無瑕疵。
周圍的人看到她眉頭輕蹙的委屈樣子,都有些心疼,暗暗哀嘆老天不公,這樣的一個美女偏偏和個瘋子在一起???再英俊的瘋子也還是瘋子!
“岳楓,一會兒我幫你買機票送你回岳家!”女孩強忍著心里的憤恨道。
少年人正在對一串羊板筋發起攻擊,他咬牙切齒面目猙獰的將又韌又硬的板筋咬的咯吱吱直響,然后仰著脖子吞了下去,打著嗝道:“我的名字叫岳楓,就是越來越瘋的意思,我這樣的瘋子特別不喜歡正常人。行了,一會兒替我付了賬,你就可以走了!”
女孩被他的無禮氣的嬌軀顫抖,站起身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卻沒有轉身離去。過了許久才低聲道:“不回岳家去哪里?你靠什么生活?”
岳楓吃的滿嘴流油,頭也不抬的道:“在精神病院的三年,我學了經濟管理、英語、日語、俄語、針灸,干什么不能混口飯吃?就不勞你許大小姐操心了!”
他的那副餓死鬼投胎般的吃相令女孩更加鄙夷,同時也感到了一陣輕松。終于可以擺脫長達三年的噩夢了,這三年來每當想到后半生要陪一個瘋子度過,女孩每夜都會暗暗垂淚。
女孩名叫許暮雨,是洛水城著名富商許子敬的女兒,在她十四歲那年,父親被合伙人欺騙,公司到了瀕臨破產的邊緣。不曉得通過什么渠道,許子敬結識了岳氏家族的當家人岳經天。而在飯桌上,岳經天一眼就看中了當時初中還沒畢業的許暮雨,他提出只有將許暮雨嫁給他的侄子岳楓,他才肯出手相助。
從那天起,許暮雨就成了岳楓的未婚妻,一年半之后就傳出岳楓得了精神病的消息。
岳家的勢力在整個北中國也是數得著的,家族成員在政界、軍界、商界盤根錯節,岳經天更是家族的掌門人,除非他或者是當事人岳楓發話,否則沒人敢廢除婚約,許子敬也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里吞,許暮雨更是只有暗暗垂淚的份兒。
聽見岳楓吹噓,許暮雨心里暗暗冷笑,他確實在精神病院學了不少東西,不過她曾經聽院長說過,教他經濟管理的那個家伙,曾經八次創業八次破產。那個
自詡通曉十多門語言的瘋子,說的英語英國人聽不懂,說的日語日本人聽不明白。至于針灸就更不用提了,她曾經親自看過,岳楓和一個蓬頭垢面的老瘋子,倆人手中各拿一根雞毛在扎小人,嘴里還念念有詞。
這家伙比以前瘋的更厲害了???不過她內心深處還是感到非常慶幸,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恐怕他也不會說出讓婚約作廢的話。
岳楓發瘋之前,資質平常學業也很平常,不過長相還不錯,許暮雨也就認命了,她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債主把父母bi的跳河,年幼的弟弟妹妹流浪街頭吧?但是,岳楓是個瘋子啊!讓一個正常人和瘋子過一輩子,想一想都會令她渾身顫抖。
岳楓卻根本不在意她想什么,手里抓著一把羊肉串釬子吃的滿嘴流油。許暮雨則站在一邊度日如年,總覺得時間過的太慢。她很想現在扔出一把鈔票,然后轉身就跑,但是又怕刺激的他瘋病發作,剛才說過的話全都不認賬,只能默默的站著看他吃東西。
“快吃飽了,等我吃完這最后的十串,你把帳付清,咱們就一拍兩散了???真香,好吃!”岳楓風卷殘云般又消滅掉了五串烤的金黃的雞翅膀。
岳楓的話令許暮雨懸在半空的心放了下來,她突然覺得岳楓并不瘋,只是說話的邏輯和普通人不同罷了。
一個清癯的老人帶著一個八、九歲的男孩從他們身邊走過,看年齡他應該起碼有七十多歲,但是腰板挺的筆直,老人的眉毛很濃密,尾端抗拒著地心引力向上挑著,一望可知,這個老人肯定是個倔巴老頭,年輕時候一定不是好惹的主兒。老人身后還跟著六七個人,他們幾次要上前攙扶,都被老人的目光bi退。
老人和岳楓的眼神不經意的撞在了一起,皺紋密布的臉上卻有一雙精芒四射的眼睛,老眼昏花這幾個字說什么也用不到他身上,岳楓感覺自己在近距離和猛虎、蒼鷹對了一眼。老人似乎對穿著病號服的岳楓也有些好奇,眼光在他和許暮雨身上梭巡了一番,然后拉著小男孩繼續爬山。
岳楓的劍眉挑了挑,手中攥著一把羊肉串釬子目不轉睛的盯著老人的背影,釬子是攤主用自行車條磨制的,極為尖銳。
許暮雨嚇了一跳,莫非這家伙的瘋病又發作了?但是看著岳楓冷峻的眼神,她又心生恐懼,生怕絲毫的刺激使得他改變了主意。
正在許暮雨心緒復雜患得患失的時候,只見那個清癯的老者突然捂著胸口倒了下來,身體不停的抽搐,身后的人立刻圍了上去,驚恐的叫道:“何老,何老,您怎么了?”
“楞著干什么,打電話叫救護車啊!”
“這里是山路,救護車根本就過不來!”
老人牙關緊咬,似乎想說什么又說不出來,表情極為痛苦。他身邊的小男孩嚇的哇哇大哭。
許暮雨猛然發現,岳楓沖到烤爐前,用白酒和紙巾將烤肉釬子簡單的擦拭,然后再次噴上白酒,放在火上烤,藍色的酒精火焰在暗紅色的炭火上跳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