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重的黑霧漸漸散去,耳邊忽然傳來幾聲女子輕笑聲,全身暖洋洋的,鼻息間像是有陽光懶懶的味道,身下……好像軟綿綿的,像是在草地上?
“草地?”
我喃喃一聲,猛地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蹲在我旁邊,穿了一身慘白衣裙的狐雪靈,眉目黯淡,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而不遠處,那個跟我模樣一般的心魔,腳步輕旋,正身姿曼妙地圍著蕭峻青跳舞,原來那個吵醒我的笑聲,就是從她的嘴裡發出的。
“呵!”我支起身子,遙望著心魔和蕭峻青,鼻翼不禁冷哼一聲。垂在肩上的髮梢沾染了些草屑,微微一彈,讓我不禁想起在地府蕭莜白彈掉我頭上彼岸花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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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笑什麼!”
狐雪靈收回粘在蕭峻青身上的視線,此時心魔嬌笑一聲,偎進了蕭峻青的懷裡,正親密地依靠著他的肩頭喃喃著什麼。
“相信我,她是在利用他!”我一邊爲小狐貍憤憤不滿,一邊掙扎著身子站了起來,想要靠近心魔,心中有無數疑問想要問她!還有昏迷前,她說我一直沒有逃離蕭莜白的視線到底是什麼意思?
再有就是想聽從她嘴裡說出我到底是誰!
猛然間腳下卻沉重異常,原來是腳踝被絲帶拖住,我心中一驚,轉過頭瞪著狐雪靈,“你這是做什麼?”
“別打擾他們兩個!”狐雪靈嘴角勾出一抹苦笑,指尖輕動,我便被她扯回剛纔躺著的地方。
“你這笨狐貍……唔!”話還沒罵完,心口突如其來一陣疼痛,彷彿要將我整個人撕裂一般,緊咬著嘴脣緩緩蹲到狐雪靈跟前,嘴角的鮮血滴答而下,落在翠綠的草地上,生出一朵猩紅如血的彼岸花。
該死的,現在正是清晨,彼岸花毒發作的時候!
“好久都沒有見過彼岸花了!它還是這麼的美,美得讓我移不開視線!”狐雪靈指甲抵在彼岸花瓣上,輕輕刮蹭著喃喃自語著。
我努力地睜大眼睛,一手按著胸口,一手指甲正慢慢嵌進手心,咬緊牙關不願發出一聲痛呼!
再堅持一會兒,痛苦很快就過去了!
我正縮在地上,疼得渾身僵硬,冷汗直冒,在陣痛終於稍緩時,緊繃的臉鬆了下來,我剛要舒一口氣,狐雪靈卻不慌不忙地一把扶正我,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幾眼,道:
“蕭莜白還真是下得去手!當時明明只要及時收手,便不會傷到你,但他偏偏選擇重傷你!最後不也沒能抓住峻青哥哥?唉,他還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呢?而且這個彼岸花毒……雖說現在還要不了你的命,但就這麼放任著長時間不管的話,怕是會……”
我閉上眼睛,聽著狐雪靈哇啦哇啦說個沒完,自肩膀到指尖都是麻木的,汗將衣料和皮膚黏在一起,輕呼了口氣,再次睜開眼,擡手擦了擦嘴邊的血絲,道:“風涼話講完了?能扶我起來嗎?腿麻了!”
狐雪靈沒好氣地剜我一眼,雙眼瞪起,眉毛倒豎,亮出一口白森森的狐貍牙,“哼!雖然現在知道峻青哥哥喜歡的人不是你,但我還是覺得你很討厭!”
我卻不招惹她,搭在她的肩上藉助她的力量,緩緩站起身,“唔!”心口再次襲上一陣巨痛,搭著她的手腕顫抖得更劇烈,猛地一滑,整個身子向前歪去,狐雪靈無聲地嘆一口氣,架住我的胳膊,讓我不至於摔個狗吃屎樣!
痛苦也只是一瞬,很快便又消失了,我扶著狐雪靈感激地對她點點頭,“哈,謝謝你!”
“哼!”狐雪靈高傲地把頭扭向一旁。
突然一陣清風吹過,帶來了青草的氣息和蕭峻青害羞的低語聲。
“小凡,你笑起來真美!我、我可不可又吻你呢?”
呃?
這個蕭峻青!
狐雪靈按在我臂上的手一緊,整個身體猛地一僵,攙著我快速離開,“我們走!”
想也知道,她現在內心肯定是翻江倒海,我看著她強忍著悲傷,嘴脣都咬破了,整個樣子明明該是異常痛苦纔對,卻偏偏要假裝出一副我不在乎的樣子!
走了很遠後,我才反應過來,怎麼狐雪靈牽我走我就走,她不知道那個心魔是怎麼想的,我卻知道,不管她到底在乎不在乎蕭峻青,但有一點是沒錯的,她是在利用蕭峻青?
心魔,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我真的糊塗了!
我頓住腳步,拉住狐雪靈胳膊低喃:“喂,狐雪靈!你站??!別逃避!你應該立刻回去給那兩個奸|夫淫|婦一個大嘴巴子!你爲蕭峻青做了那麼多,現在又幾乎耗盡了自己全部修爲,怎麼那個詭計多端的心魔一出現,你就要躲起來呢?爲了你的峻青哥哥,你不能做縮頭烏龜啊!”
“你閉嘴!不許你這麼說峻青哥哥!”狐雪靈猛地鬆開我,眼睛淚光閃了閃,憤恨地咕噥了一句:“季小凡!你知道什麼!你有什麼姿格這麼說峻青哥哥!”
“……”
四目相對,看著狐雪靈通紅的眼睛,我不再做聲,目光落在狐雪靈身上。
這個地方離蕭峻青和心魔有一段距離,狐雪靈終於不再咬脣隱忍,而是眉頭蹙緊,臉色慘白,口氣不自覺變得有些歇斯底里,“你知道什麼!嗚嗚!竟然那麼說峻青哥哥!千年前,若不是他爲了救你,不,是爲了救那個心魔,怎麼會與鬼君對抗!”
我一怔,孟婆說千年前蕭峻青受人挑嗦,才與鬼君爭位,難道當時他是爲了救心魔?當時心魔發生什麼了?或者說是我發生了什麼?
“你懂什麼!你什麼都不懂!卻用那麼難聽的話說峻青哥哥!”狐雪靈將頭埋在膝蓋上,嗚咽聲從她五指間瀉出,“嗚,峻青哥哥是真的愛她,他一直就告訴過我,讓我死了心,說他生生世世只會愛她一人!他從來沒有讓我救他,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此時狐雪靈委屈得像個孩子,我俯身將她擁進懷裡,滿腔酸澀,我又怎會不知,狐雪靈現在並不是因爲我罵了蕭峻青才這麼傷心的!
而是藉此發泄自己積壓以久的情緒罷了!
她哭了足足有一個時辰之久才情緒穩定下來,而且自從這次她在我面前失控痛哭後,便不再對我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了!
但沒幾天,我就有些懷念那個總是對我冷言冷語的小狐貍了!
“喂,季小凡,你想不想被鬼君找到呢?或許他已經找到了破解你身上彼岸花毒的辦法了?”
“……”我翻了個白眼,沒有理她。
“你說鬼君他現在是不是在滿世界的找你呢?我們這個地方被心魔佈滿了隔絕外界的結界,近期內,他是尋不到這裡的!不然你出去尋他?”
“……”再翻個白眼,繼續不理她。
“你真的不想見他嗎?每天看你彼岸花毒發作痛苦要死的樣子,要不我幫你打掩護,逃開心魔的視線,讓你出去找鬼君去?”
毫無預兆地,我忽然回過頭,瞪著追在我屁股後一直自言自語的狐雪靈,看到她凌亂的妝容下不斷抽動的嘴角,我截住她的話頭:
“狐雪靈,你真得很奇怪!近些天已經提蕭莜白不下二十次了!說,到底什麼原因!”
近些天來,狐雪靈的性子轉得古怪,我以爲是她在我面前露出了脆弱的一面,而我又一直安慰她的緣故,她對我的冷言冷語少了,輕聲細語多了!
這本來也沒什麼,只不過從前幾天開始,她卻總是偷偷趁心魔不在我跟前時,就追在我屁股後面,一直唸叨著鬼君啊鬼君的!
什麼時候狐雪靈對那個傷她峻青哥哥的鬼君這麼客氣了?她向來不是直呼蕭莜白名字的嗎?
“有、有那多次嗎?呵!”狐雪靈偷眼打量著我,低低垂下眼瞼,不敢直視我,道:“還、還不是這幾天你彼岸花毒發作越來越嚴重了,我有、有些擔心你!……而且那個帶你來的心魔一直也不過問你身上的彼岸花毒的事,這麼多天只是一直帶著峻青哥哥離開,也不知在忙什麼!”
“那你現在在心虛什麼?”
我瞥了一眼狐雪靈揪著衣角的手,低嘆一聲,“你見到蕭莜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