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段城牆，相同的兩個人，依舊在日出前後，彷彿無限時空中的再一次輪迴。

蒼狼緊皺著眉頭，“你又殺了三十多人，其中一半是新手！”

“你說這些是想讓我有負罪感麼？”艾淡淡的問，聲音呢喃，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我猜，你的氣兒早消了！記得一開始的時候若我找你，你還會和我據(jù)理力爭來著，因爲那時候你是受害者，你憤怒我們整個城市都排斥你這個外鄉(xiāng)人，每次反應都那麼激烈，可是再看看現(xiàn)在的你，一點神采都沒有了。一個人挑戰(zhàn)整個城市很累吧，或者說你在迷茫什麼？”

女孩也若有所思道，“是?。∥以诿悦Ｊ颤N呢？只要回一次太陽之都就什麼都解決了?？倳腥颂嫖掖虮Р黄?，甚至不惜代價地和你們發(fā)動戰(zhàn)爭；也會有人借個肩膀給我哭個死去活來，讓我不必再自己委屈；還會有人再給我造一架一模一樣的輪迴，包括那把靈藍。這些都是那麼的輕而易舉?！?

“聽起來倒有點高處不勝寒的感覺了?！蹦腥诵πΓ坝X得一切困難在自己面前都不稱之爲困難，可偏偏就是有些東西讓你拿不定主意，因爲解決問題的方式很簡單，簡單到了都不必刻意去解決。以至於沒了動力，連努力做下去的目標都模糊了？”蒼狼也有過類似的感覺，所以他試探地問。

“都不是，我和那人有過約定，所以我不該沒有動力的，只是不斷重複著得到又失去的過程讓我難過。知道爲什麼我的座機叫輪迴麼？這些我和那人都不曾說過的，其實我問過他，這樣不間斷的遊戲下去究竟意義何在。”一想起楊板著臉裝模作樣的給自己講大道理，艾便覺得傷感不起來了，因爲那些勸慰，永遠地種在了她心裡最柔軟的地方，一旦開啓，便再無法遏止。

看著鬼魅臉上那若有若無的笑容，一時間蒼狼有點暈眩，他承認自己不瞭解女人，更加的不瞭解眼前這位，可分辨真情流露與虛意做作的本事他還是有的。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漂亮？”蒼狼情不自禁地問，問完才發(fā)現(xiàn)此等情景自己這般說話相當?shù)妮p浮，該是可以劃歸到登徒子一列了，於是忙補救道：“我是說在你的朋友之中?！?

艾想了想，“沒有，一開始他們都不當我是女孩子呢，也許是我太強勢了，總?cè)堑盟液?，吼完也拿我沒辦法，呵呵?！?

這哪裡還有半點殺人妖女的影子，兩個月來，蒼狼頭一次見到艾不爲人知的一面，這些全部得利於一份回憶。蒼狼清楚地感覺得到，那些曾經(jīng)的日子對於眼前這女孩的重要，甚至被視若珍寶，連她自己都不捨得常常拿出來回味。

“那一定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天煞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問題的突破口，也許把握好這個契機，現(xiàn)在就可以開始期待著不久的將來能將這個小麻煩送走了。

女孩眨巴眨巴眼睛，望著逐漸亮起來的天空，鼓起腮幫子，“他就是隻大沙豬，這也不讓，那也不讓，要不是我操作還過得去，他能把我圈起來養(yǎng)著。”

天煞開始有撞牆的衝動了，心討：“什麼叫操作還過得去??？你一個人攪和得我們城裡耗子都快搬家了，就你這水平，丟到大街上喊一嗓子，全翡翠之都哪個敢說你水平一般？活膩歪了吧？有沒有這麼誇張??？那個他是什麼人?。縂M麼？”

大抵是苦悶得太久，掙扎得太久了，艾這一陷入回憶，竟無休無止的講了下去，全部都是她和楊一起的故事，尋覓、冒險、戰(zhàn)鬥，林林種種洋洋灑灑，一直到日頭晃人了，這才意猶未盡的停了下來。

對於耽誤了蒼狼一早晨的時間，艾甚是感到過意不去，但以二人眼前的對立關係，又沒法開口道歉，便試探地問：“你今天休息？不用練級的麼？”

“偶爾停下來讓自己靜靜也不錯。”起初蒼狼絕對是想逗小艾多說話，可聽著聽著，反倒開始跟著這丫頭的思緒跑了。蒼狼從沒離開過翡翠之都，打進入遊戲那天起，因爲似乎永遠都有更高的級別需要他努力去衝，所以他對於整個世界的認知還停留在朋友的口頭描述階段，再有一點要命的是，艾完全是以一個女性的觀點複述著那些發(fā)生過的故事，那種女性特有的細膩又給整個敘述增色不少。所以聽得蒼狼是心神搖曳，神往不已，恨不得能立刻就飛去女孩口中的那些個地方賞略一番。

“不是又打什麼鬼主意呢吧？我跟你說，雖然不小心讓你給我當了一早上的垃圾筒，算是我的失誤，但要是就因爲這個，使得你自我感覺可以要求我不再繼續(xù)殺你們的人了，那就送你倆字兒，免談！”小艾兇巴巴的表明自己堅定的立場和觀點，本來她想說“做夢”的，可畢竟人家沒煩沒躁的聽自己白唬了半天，這做夢兩個字在嘴裡繞了個彎愣是沒說出口。

蒼狼舉手投降，“你說關於伊甸的任務是七大城市都有，而且我手上的尊嚴之刃更是整個任務的關鍵，不如這樣，我把尊嚴之刃給你……”

“想都別想！”艾急了，“你是不是一直以爲我亂殺人就爲了自己那點實惠啊？雖然輪迴對我來說意義非凡，但我還沒無知到把這個看成一切的地步。我現(xiàn)在是對事兒不對人，當初你們一堆人保那個盜號賊的時候可是紅口白牙指天劃地的發(fā)了誓的，說這要不是誤會，就讓翡翠之都所有玩家集體掉三級?！迸⑴鹕项^，美麗的大眼睛狠狠地瞪著對方，仿似要咬人一口方纔解氣。

蒼狼把頭極力後仰，規(guī)避著眼前這頭盛怒的小獅子那無形的怒火，“你聽我說呀……”

“說什麼說？遇人不淑，一堆傻子把談判權(quán)交給一個二百五，叫人合夥給騙了，說白了不就是排外麼！看我等級低，又不是本地人，就以爲我是夾帶私仇來的。我不殺你們個集體掉三級，我就不是火暴小艾。他後媽的，可氣死我了。”也不知道艾這髒話跟誰學的，倒是頗得某人不倫不類之真?zhèn)鳌?

蒼狼敗了，他終於知道跟氣頭上的女人是毫無道理可講的，更何況這個女人還揹負了莫大的怨恨，還伶牙俐齒，還不畏邪惡（以小艾的操作水準確實可以無視絕大部分邪惡滴壞蛋了）。於是他只好躲到屏障發(fā)生器的角落裡，開始畫圈圈。

憋悶了好久的小艾就如同火山爆發(fā)、竹筒倒豆子，足足吼了天煞一刻鐘，這才漸漸止了，重重的哼了一聲，“現(xiàn)在允許你發(fā)表個人看法了。”她大度地甩了甩手。

“我就是想問你，我如果在你以後需要的時候把尊嚴之刃借給你，現(xiàn)在你能不能也帶我去做做任務?！闭f完，蒼狼玩味地看著大窘的女孩，笑容漸漸擴散。

“你們城裡怎麼一個好人都沒有?。坎皇潜I號的，就是壞心腸的，看別人鬧笑話很好玩麼？”

“也分看誰，一般人很難遇到今天這樣的事情。”天煞又小小的挖苦了艾一下。

小艾平時都跟什麼人過招啊，這點小諷刺對她來說根本就是擺擺手的事兒，她更看重的是蒼狼承諾的，若說這先哲的任務中，估計收集七聖刃該是最難的了，於是假裝氣惱道：“好啊你??！你完了，你死定了，你今天別出去練級啊，別讓我逮到?！彼χ{。

“哎呀！那怎麼辦?。课医裉煺靡デ謇硪幌轮皵€下來的任務。這要是再有個妖女給我搗亂，難度不小??！我得好好做做心裡準備。”蒼狼也半真半假地害怕起來。

“走啦，巧的是姑娘我今天心情好，就不跟你計較了，帶你過一下任務也無妨。”

“那我就先謝主隆恩了?！?

“你廢話真多，再糾纏下去天都黑了，做鬼任務啊還？”艾鄙夷道，“另外，咱們只是暫時合作，這個你要搞清楚，搭檔不代表我就此放過懲罰你們，只是今天而已！”女孩強調(diào)。

被人道破心思，天煞也無所謂，至少經(jīng)過無數(shù)次努力以後，他終於成功的讓殺人妖女休息一天了。接下來就看能不能用任務拖住她了。在他看來，這個問題應該不大，畢竟哪裡都有研究遊戲背景的人，更重要的是，蒼狼背後是整個公會在做後盾，他完全可以發(fā)動羣衆(zhòng)的力量把一個任務變成無止盡的連環(huán)任務，甚至可以以之爲名，叫人陪著艾去其他城市繼續(xù)後繼劇情。

天煞喜滋滋地在前面引路，艾跟著，卻和他保持一段距離。

就在走下城牆時，小艾擡頭看了看越發(fā)耀眼的太陽，用手遮住眼睛，任陽光掃去她臉上多日來的陰霾，然後做了一次深呼吸，在心底對自己說道：“你要加油了，小艾！雖然沒有強大的座機，雖然那頭豬也不在身邊，但你還有夢想，伊甸早晚要因爲你而升起。加油，和大家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