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她仰望天上的明月,睜大了雙眸,淚花像水晶般凝結(jié)著,然聲音卻透著一股悲涼之意。
“待我跑到前廳之時,映入我眼的皆是滿眼的血紅,刺鼻的血腥,我根本就沒有想到,我的父親竟會爲(wèi)了我,跑來大鬧婚禮,結(jié)果,卻把自己的性命一同葬在了這裡,我簡直不敢相信發(fā)生在我眼前的一幕,我睜大瞳眸,歇斯底里的喊叫,近乎瘋狂的撲上前去,抖著雙手,哭喊著叫著父親,可是任憑我怎麼喊叫,父親卻早已是聽不到了”
“我在那晚的婚宴上,徹底失去了父親,那明晃晃的染血的刀子還在我眼前閃著,刺痛我的雙眼,我知道,是魏府的那些人殺了我的父親,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我恨他們,看著他們這一張張無恥的嘴臉,我再也忍不住,紅著雙眼,瘋狂般的撲向我面前之人,死死咬住魏公子的手,周圍的人也相繼跑上來想分開我與他,就在爭執(zhí)之際,他拿刀的手將我的手臂劃開一道口子,鮮血從我手臂汩汩流出,疼痛迫使我不得不放開他,之後,我被他們府上的家丁打昏在地,便再沒有知覺。”
“那後來你又是如何變得如此落魄?”
“迷迷糊糊醒來之後,我便發(fā)現(xiàn)我身在青樓,原來,經(jīng)過那一夜之後,魏公子就寫了休書,並將昏迷的我賣到了青樓,想將我從此變作一名青樓女子,我在短短一個月內(nèi),經(jīng)歷瞭如此多的打擊與不平,心中忿恨不已,我恨自己的無能,恨世道不公,那時的我,早已心灰意冷,失去父親,在這世上,便再沒有什麼可值得留戀與牽掛的了,於是,我在房樑上掛起一條白綾,想以此了結(jié)自己一生,卻不想,被青樓的老鴇發(fā)現(xiàn),她厲聲訓(xùn)斥我,說我既然被賣到青樓,就好好做一個青樓女子,別再給她找麻煩,並讓我隔天學(xué)習(xí)接客,我豈甘心就這樣做一個青樓女子,我告訴老鴇,我寧願死也不選擇接客,她因我這句話而惱怒,將我關(guān)進(jìn)黑漆漆的小柴屋,不給飯吃,她讓我好好反省,想清楚了纔會放我出去”
“小柴屋裡漆黑陰冷,堆放著許多雜物,我緊緊抱著雙臂,凍得瑟瑟發(fā)抖,偶爾有一隻小老鼠竄過,我嚇得躲在黑屋一角,就在那一夜,我發(fā)誓一定要逃出這鬼地方,爲(wèi)爹爹報仇,我要把今日我所受的所有屈辱通通都還給他們。”
她的眼睛逐漸轉(zhuǎn)深,泛著仇恨的目光。
離落走進(jìn)她,握緊她冰涼的雙手“沒關(guān)係了,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逃出來了,不是嗎?”
她卻忽然泛起點(diǎn)點(diǎn)淚光,表情哀怨,向離落訴說:“不,我並沒有逃出來”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將自己的衣袖捲起,然後,衆(zhòng)人便看到了那觸目驚心的條條血痕,有一些已經(jīng)開始結(jié)成一個疤,離落暗自驚訝,睜大了瞳眸問她:“這,這是怎麼回事?”
她輕輕放下袖子,說道:“這兩年,不管我怎麼逃,最終都還是會被抓回去,每被抓回去一次,老鴇就用鞭子使勁往我身上抽,抽完,還把我關(guān)進(jìn)小柴屋,一直等到我認(rèn)錯纔給我飯吃”
看著她悲傷的神情,心中涌現(xiàn)對她的無限同情,離落輕撫上她的髮絲:“所以,你纔會如此瘦弱?天哪,他們,他們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虐待一個柔弱女子?這天底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離落義憤填膺地說著,替她拭去眼角掛著的淚痕,只聽得她繼續(xù)說道:“今天,正好是上燈佳節(jié),我也是趁著人多眼雜的時候,避開老鴇,逃了出來,這一次,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像上次那樣再被抓回去,我好害怕,所以,逃出來以後,我拼命地往前跑,一刻都不敢耽擱,誰想因長期捱餓,身體無法支撐,無奈之下,只好隨手偷盜了你們的錢袋,我很抱歉給你們帶來困擾,因爲(wèi)實(shí)在太餓了,我….我纔會…..”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衣袖中掏出方纔偷走的錢袋,瘦弱的雙手顫巍巍的向離落伸來,將錢袋遞還:“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這個,還給你們,請你們可以原諒我”
她楚楚可憐的表情讓人不忍心去責(zé)怪她,離落朝她淡然一笑,大方地接過錢袋,對她道:“沒事了,你現(xiàn)在都逃出來了,他們一定也追不上來了,走吧,我?guī)闳フ乙患铱蜅O劝差D下來,再點(diǎn)上幾個美味可口的飯菜,我想,你一定餓壞了。”
一講到飯菜,她的眸子忽而變得明亮了起來,擦乾眼淚對離落微微咧嘴笑道:“嗯”
離落牽著她的手,正準(zhǔn)備往前走時,不遠(yuǎn)處卻走來一羣人,個個都帶著兇狠的模樣,婉兒嚇得當(dāng)即躲到離落的身後,只探出半個腦袋。離落正疑惑她的舉動時,只見一個身材略顯臃腫,打扮卻花枝招展的人走了過來,她越是走近,離落便越覺得她臉上因塗了太多粉而顯得有些彆扭,身上好多香味混在一起,手中的絲帕扣在手掌裡,只要輕輕煽動,那難聞的氣味便四處飛竄,離落有些厭惡的撇過腦袋,不予理睬。
然她卻向著離落越走越近,直到走近離落面前,身後還帶了十幾名家丁,名揚(yáng)一看情形,便上前舉刀橫在離落與她之間,顯然名揚(yáng)是爲(wèi)了保護(hù)離落的安全。
“站住,你是何人?膽敢如此無禮?”名揚(yáng)一聲厲喝,卻不料她用眼神瞟了一眼名揚(yáng),從鼻尖發(fā)出一種輕哼,便再不屑於看名揚(yáng)一眼,然後將眼神放到了離落的身上,不,確切的說應(yīng)該是透過離落,惡狠狠的瞪著她的身後,而離落的身後,便是一個嬌小的身軀正弱弱的顫抖著。
看她的打扮,與離落身後婉兒的害怕神情,想必這一位便是那虐待婉兒的老鴇了。
“臭丫頭,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逃跑,你讓老孃我追得好生辛苦,沒想到,今日你跑得可夠遠(yuǎn)的,老孃我可找著你了,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走,跟我回去”
說完她便要動手,想將離落身後的婉兒拖出來,離落一下便被她的舉動激怒了,將她伸出的手一把打下,言詞有些銳利:“做什麼?婉兒憑什麼跟你回去?”
她見離落如此,便上下打量離落好一會兒,才又說道:“呦,我當(dāng)是誰呢?竟也是這般美貌的小妮子,看這細(xì)皮嫩肉的,如若一併帶回,定然能爲(wèi)我怡香院帶來無數(shù)生意”
一講到錢財,她的兩眼彷彿都在放光,看著離落的眼神越發(fā)覺得噁心。
“怎麼樣?姑娘,要不要考慮一下?我們怡香院可是這遠(yuǎn)近聞名的,這裡邊的姑娘個個都是有才有貌,你若肯跟我回去,媽媽我絕對不會虧待你的,嗯?”她說完還用那塗滿胭脂的手拂過離落的下顎,離落全身一下就泛起無數(shù)雞皮疙瘩。
“放肆,我們家小姐豈能容你這般侮辱,也不看看你是何種身份”在一旁的阿憐此時已經(jīng)看不下去,一個箭步衝到面前,用她那嬌小的身軀護(hù)在離落身前。
老鴇彷彿又看到什麼似的,兩眼竟對著阿憐放起光芒來:“哎呦,沒想到,老孃這次出來,倒是收穫頗多啊,一下就讓老孃見著兩個美貌清純的女子,雖然這個看起來年紀(jì)小了點(diǎn),樣貌也沒剛纔那位清麗脫俗,不過相較之下,到顯得有幾分機(jī)靈可愛,嗯….不錯不錯,這幾位姑娘頗有些姿色,要不都考慮一下跟老孃回去,老孃發(fā)誓定會好好對待你們,怎麼樣?”
“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阿憐聽完老鴇的這番話,心中怒火冉冉,她是真的被氣到了,只見她胸脯一起一伏,臉上也因生氣而有些漲紅,她將臉撇過去,眼瞼下垂,在一旁的離落看著這樣的阿憐,也知道她有多厭惡面前那濃妝豔抹之人,連離落都不願再去看她一眼,聽她一句,更何況阿憐。
“媽媽,求你,別再爲(wèi)難她們了…….”虛弱的聲音自離落身後幽幽的傳出,帶著幾分小心翼翼,聲音中還略有些顫抖,婉兒慢慢地從離落身後走出,她的身體有些虛弱,加上如此單薄的衣物,使得她走幾步便有些顫巍巍,像是快要倒地的樣子,如此,也更顯得幾分嬌小玲瓏。
她走至老鴇面前,好像是看到極其可怖的東西,令她身體不住的顫抖。
老鴇用她那雙畫得很濃的眼睛瞪了婉兒一眼,接著便用手毫不客氣的揪起婉兒的耳朵,語氣兇狠:“你這臭丫頭,現(xiàn)在知道出來了,剛纔幹嘛去了,你可真會折騰老孃,三番五次的逃跑,我說你是不是又想挨老孃鞭子了,啊?”
“媽媽,疼,疼….我知道錯了,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婉兒神情痛苦,淚水溢滿臉龐,儘管婉兒已經(jīng)道歉認(rèn)錯,那老鴇卻仍然不依不饒,用手緊揪婉兒的耳朵,任憑婉兒怎麼哀求,她都不肯放手,這樣的情景,離落怎會袖手旁觀,又怎會願意看到婉兒受此折磨。
只見離落一步踏上前,一把推開老鴇,將婉兒護(hù)在身後,聽著她細(xì)細(xì)碎碎的嗚咽聲,心中泛起無限同情以及對那老鴇的厭惡鄙視。